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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其量,他与应雄也仅是为慕夫人延续半时三刻的残命,但见已差点昏死过去的慕夫人,复再张开她那双已弱得难以张开的眸子,气若游丝的看著其夫慕龙,道:“龙,你…哭…了?”
是的!任慕龙是一代名将,经常在人前雄纠纠气昂昂;任他如何刻薄寡恩,他对自己这名爱妻却是真的异常情深,盖因慕夫人确是一个值得任何人爱惜的女子,慕龙早已老泪纵横,哽咽道:“夫…人,你…别要再动气…了,我和应雄…正以气为你续命,你…一定可以活过来的……”
慕夫人听罢,只是苦笑摇首,似乎亦不信自己可以活命,他继而需弱的朝正孤单站于门边的英名一瞄,忽尔又对慕龙道:“龙,为…何…不让…英…名…过来?”
慕龙一闻她提及英名,复再怒从心起,悲愤难平的答:“夫人!这天杀的不祥畜生…以害你太多,你还要接近他干什么?就让他在那里自生自灭吧!”
慕夫人苦笑:“龙,别…对英名…这样凶,他其实…是一个很懂事…的乖孩子;而…且,今日…我弄…成如…此,或许…全因为…恩果……报…应!”
“恩果报应?”慕龙愕然,就连应雄、小瑜姊妹亦惑然,不明慕夫人何出此言。
“夫人,为夫…根本便不明你在说…什么!”
“你…会明…白的…”慕夫人又是虚弱一笑:“龙,你…以为…我…真的…不知,英名…其实…并不是…你拾…回来的,而是…买…回来…的?”
此言一出,应雄、英名小瑜姊妹尽皆不明所以,只有慕龙却是一脸死灰,心知肚明;当年他以三两银买下英雄,弄至秋娘痛失爱子沦为疯妇,此后不知所踪,而英雄之父耀祖,后来亦下落不明。
“夫…人,你…早已知道了?你是何时知道的?”
慕夫人一瞄自己手中依然紧握著的破玉佩,幽幽的答:“我…在很早…的时候已…
知道…了,就在…当年…你假言…把英…名拾回来,给我看…这玉佩…之时……“
“因为,这个…玉佩,我…也曾在…秋娘的身上…见过,当时……英名还…没出世,她…早已把…刻著…儿子名子…的玉佩……挂在身…上,日夕…盼望…爱儿…出世…
…“
不错!当年慕夫人乍见这个刻著“英雄”二字的玉佩,当场大吃一惊,更即时肯定英雄是秋娘的孩子,后来暗中往屋后寻访秋娘,方从镇民口中得悉,秋娘在一个风雨之夜发疯远去!据说是其初生犊子被其夫狠心卖了,却不知卖给那户人家;而其夫耀祖,在那夜后亦不知所踪。
饶是得悉此事,慕夫人却一直不动声息,因她实不明白其夫慕龙究竟买下此子的目的,直至……
直至有一天,当她在慕龙的书房,无意中发现了那纸“剑圣战书”,与及英雄那张“三两银”的卖身契后……
她开始明白,慕龙所干的事是何等的令她震惊!他居然为了买一个孩子回来代替儿子出战剑圣,而弄至秋娘家破,骨肉离散,再会无期……
可是,纵然慕夫人当年已暗中明白一切底蕴,她还是不敢正面识穿慕龙,盖因事情既已发生,她又无法找回秋娘,也是补救无从,反而若一但揭穿慕龙,他老羞成怒之下,可能会对英名更不利……
故此,慕夫人唯有一直保守著这个秘密,实是有苦自知;而她更愧对秋娘,愧对她的儿子;为了补偿其夫所犯的过错,务求于自己有生之年为其夫积点阴德,她便决定视英名如己出;其实,即使她不知道英名的真正身世,她也不会苛待他……
兰因絮果,恍似重重悬案,终于真相大白!慕龙听罢爱妻所知一切,面色愈来愈青,却依旧无半点悔咎之色。
而应雄,却是斜斜朝孤身站于门边的英名一望,他亦势难料到,他与自己这个义弟,竟有如斯复杂的纠葛,他,竟是一个代替他出战的代替品!
而此刻的英名听罢一切之后,他,已经完全没有表情。
原来,他只是代应雄出战的替代品?只是替代品?原来,他的命真的那样廉价那样——-贱?
垂死的慕夫人却仍是朝站在远远的他,有气无力地招手,道:“孩…子,你…过…
来……“
慕龙一听,依旧怒从心起,出言阻止:“夫人!不要让这畜生过来!他会克死你!”
慕夫人苦涩一笑:“龙,你知道…的,我已经…不行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你…千依…百顺!如今,我…我只希…望,你也能…依…我……一…次,请…你让…英名…过来…吧…”
面对一个濒死爱妻的最后要求,慕龙纵使心硬如铁,此刻也是不忍再拂逆其意,遂回首怒目瞪著英名,喝骂:“畜生!你还不给我爬过来?”
英名闻言,先是一瞥慕夫人那渴望的脸,似是踌躇了一会,终于,他缓缓的朝慕夫人步去。
惟是,他亦步至慕夫人身边,他只在她跟前三尺之前停下来。
慕夫人已气若游丝:“英…名,为何…不上…前…让…我看…你?”
英名垂首黯然:“我…”
“我是…孤星!”
慕夫人见本已抬首的他复再垂首,慌忙鼓起残弱的馀气急道:“不……”
“孩…子!别再…低首,别再…在命运之前…低首!”
“别要输给…命运!别要向…”
“命运折腰!”
她已经死近眉睫了!可是仍没顾虑自己生死,却在记挂此子以后低下头来做人,可知她如何痛惜他?她对他的期望,也许不比英雄亲生母亲秋娘为低!而一连串的急话,顿时令慕夫人的呼吸急促起来;英名不忍见她如此著急,连忙再抬起头来瞧著三尺外的她,她顿时甚觉安慰:“嗯…,抬…起头来…这就…好了!孩…子,不要…相信…自己…是什么…孤星,若你…真的相信…自己是那些…江湖术士…信口雌黄…的…孤星,那…你…一生…也将会是…孤星。孩子,听…我说…一句真心话,别要…输…给…自己的…命运,你…一定…要…战…胜…它,把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因为…只有…战胜…命…运,你…才能…成为…你…亲生娘…亲…秋娘,毕生…渴望…你成为…
的……“
“英……”
“雄!”
慕夫人一说至此,猛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应雄爱母心切,忙道:“娘,你…歇一歇吧,否则……”
慕夫人却摇头道:“不…娘…此时若…然不说,那…以后…便再没机…会说了。应…雄,娘…有一个…心愿…要…交托给你,你…附耳…过来……”
慕夫人还有什么心愿?众人在黯然之际也不禁一奇,此时应雄已附耳过去,慕夫人就在儿子的耳畔轻声的说了几句,场中所有人都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只有应雄,听毕其母心愿后竟尔眉头深皱,面有难色,犹豫:“娘…,这…怎么…可以?”
慕夫人苦笑:“应…雄,娘…知道…这样…做,是…委屈…了你,但…你爹…欠他…母子俩…实在…太多,这…是娘…的最后…心…愿,你…你……”慕夫人说著脸露哀恳之色;这个女人,一生都似在哀恳,先是哀垦丈夫,临去还要哀恳儿子;为了英名,她竟有那么多要交托的心愿……
应雄见其母如斯气急败坏,心中益发不忍,终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义无反顾、斩钉截铁的答道:“好!”
“娘亲,我,应承你!”
慕夫人究竟有何所求?居然会令应雄如此为难?就在应雄答允之际,慕夫人苍白的脸已展开如释重负的欢颜,就像松了口气似的,道:“很…好!我…儿,那…日后…一切…都要…看…你…了……”
“你…今生…一定要…好好…紧记…娘亲…赠你的……最后…一句话……”
“那…就是……”
“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
“无愧…于…心!”
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无愧于心。
是的!这何尝不是慕夫人一生的座右铭?他对“英雄”此子的座右铭?
应雄细意咀嚼著慕夫人这一句话,沉沉呢喃道:“不…错,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娘亲,这句说话,你…在有生之年已经办到了;你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负你所望,终孩儿一生,孩儿也必定会做到…「无愧于心」这四个字!”
慕夫人只是满足一笑,因她太明白自己的儿子,他说出的话,他誓必办到!无论以什么方法!他是那种一旦决定了便绝不悔的人!
慕夫人又转脸回望三尺外的英名,虚弱地欲把仍紧握在其手中的玉佩递给他,道:“孩…子,这个…玉佩,娘…最后…也不能…带去…娘如今该…去的…地方,只…好…
还…给…你…了……“
木然的英名瞿地一怔,不明白慕夫人为何至死还不肯收下那玉佩,慕夫人未待他出言相问,已自先解释:“孩…子,这…是你亲生娘亲…秋娘…给你的…最后信物;当年…我见她…替…大户人家…缝补,捱…得好…苦…才把…你…生下…来,这…玉佩,想必…也是…她节…衣缩…食…才能买…回来…的。玉…能辟…邪…定……惊,你娘…把玉佩…留…在你…身边,也只…希望尽…她一点…心力,祈求…你能平…安…健…康,你…不应再……胡乱…把它送给…任何人,辜负…你娘的…心意……”
英名木然的看著慕夫人垂死的脸,和她那条硬要把玉佩给回他的手,却始终无意相接,良久,他只是定定的凝视慕夫人的眼睛,道:“你,不是——-任何人。”
“你,也是我的娘。”
“你,绝对值得它!”
“但,若你坚持不要,我唯有……”
英名说著,一直不想接回玉佩的他,蓦地把慕夫人手中的玉佩接过,“啪”的一声!他赫然把那玉佩……
“啊…?英…名,你…干…什…么?”慕夫人惊呼。
只见英名手中的玉佩,已被他狠狠一拗为二!其中一半,仍是刻著“英雄”二字,而英名却把刻著“送给娘亲”四字的另一半,送到慕夫人的手上。
对!她不是任何人!对于“娘亲”二字,慕夫人当之无愧!既然她是他一半的娘,他就送她一半玉佩,他只想她在临终时安心收下!
为了让她这可敬可悯的女人安心,他不惜把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信物——-毁为两断!
只为了让她安心。
慕夫人本来不想任何人为她离去而悲伤,故迄今皆强忍眼泪,惟甫闻英名认定她不是“任何人”,更不惜为她毁玉,登十深深感动,强忍多时的老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紧紧握著这孩子交到她手中的半截刻著“送给娘亲”四字的玉佩,呛然的道:“多…谢…你,孩…子,你…很…有…心;那…我…这个…女人,在黄…泉…路上,也…
不会…寂…寞了,因为……“
慕夫人说到这里,双眸忽尔泛起一些迷迷蒙蒙的雾光,彷佛,她正要飘向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因…为,我在…黄泉…路…上,会一直…看著…这……半截…玉佩,看著…这四个…你刻…的字,我…会…记得;我的一…生,除了…一个…值得…我骄…傲的…儿子……应…雄,还…有…一个…很…孝顺…我…的…儿…子……”
“一…个…在…我心…中……”
“其实…应该…唤…作…英…雄…的…儿…子!”
“可…惜,我…只能…当…他…数十…天…的……娘…亲,只能…当…数天…那…
么…少……“
“我…很…不…甘心,因…为…我等…不及…看见…他…抬起…头来,反…过来当…上…让…世人…抬首…仰…望…的英雄…的…那一…天……”
“我…不…甘…心…等…不及…看…他…能……掌握自身…命运…的…那…一……”
“天……”
喘著说著,慕夫人的眼帘已逐纪松软下来,气息更开始平定,安然,安定得近乎死;她的手,还是紧握著那半截玉佩,如珍,如宝……
众人本以为她说得太倦,但一旁的应雄凝眸看著他娘亲安祥的脸,陡地,他似有所觉,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往慕夫人的鼻子一探……
没有激情!没有耸动!没有哭啼!应雄只木无表情的悠悠吐出一句话,对慕龙道:“爹,”“娘亲,”“已经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这个不该如斯薄命的女人,真的没有那样的福份,可以等至英雄惊世的一天?她终于去了?
“舅娘…”在旁迄今不敢作声的小瑜,乍闻这个慈和的舅娘终于亡故,终亦再忍受不住,“呜”的一声饮泣起来;荻红亦是鼻子一酸,泪下如雨;反而站得最接近他娘亲的应雄,却仍无半点泪痕……
只是。无论他如何强装坚强,强装不轻弹眼泪的男儿汉,他平素冷静的右手。已紧紧抚著慕夫人死去的脸,像是千般不舍;他的右手,也在颤抖……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无愧于心!
霎时之间,慕夫人死前的这一句托咐反反覆覆的涌上应雄心头,顷刻填满了他整个心坎,俨如要填满他的一生;他的今生,可会如其母所愿——-无?愧?于?心?
而此刻的英名……
没有人有空、有意、有心去留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