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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慕龙又已迭连挥出数十掌!每一掌皆豁尽他的心力,霎时“彭彭”
之声不绝于耳,顷刻之间已把应雄一张冷峻的脸,重掴的鲜血淋漓,不似人形!
可怕的是,应雄竟然仍不哼半声!为了他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更为了守诺维护英名,他就像铁铸一样!好一条铁铸的汉子!好一颗铁铸的心!
“应雄…表哥…”小瑜更是看得呆了,一颗芳心,也在为应雄所受的煎熬而心痛不已,原来,她不单关心英名,其实,她也同样关心应雄?
慕龙亦是愈掴愈痛,他势难料到,他父子俩因一言不合,竟会弄至这个田地!他已迭连掴了应雄四、五十记耳光,掴得他自己的掌心也在发痛,他的心更痛……
蓦地,毫无间断的掌声戛止。只因为,慕龙蒲扇般的大手掌已停了下来。
所有家丁婢仆,甚至应雄、英名及小瑜皆在诧异于慕龙何以会停手的时候,慕龙已忽地仰添长叹一声,道:“我…老了……”
“看来,我真的老了,实在不及如今的青壮一般心硬口硬!唉……”
是的!慕龙真的老了!他心中自知,他每掴应雄一记耳光,心头就在绞痛!换了是十年前,他一定会先干掉这忤逆子再说!但,如今的他,竟不能真的忍心下手掴死他,掴死这个他极疼惜的爱子。
“爹…”霎时之间,应雄也感到其父对他的掌下留情。
“应雄,”慕龙霍地转过脸不欲看他,怅然的道:“你很勇敢!你认为正确的事,便一定坚持到底!爹,真的老了,实在斗不过你!就随你的意思让这畜生留下来吧!不过…”慕龙说至这里语音稍顿,方才续道:“纵然给他留下来,我,也绝不会视他作儿子!我也有我自己坚持的事!”
能让英名留下来,应雄已觉幸运,怎还再有苛求?他答:“放心!爹!应雄也不敢再要求你对英名怎样!反正他有我这个大哥对他好便足够了!”应雄说著一瞄正惘然的英名,续道:“只要我慕应雄有生一日,谁都无法伤我二弟半跟毫发!”
应雄这句话说得不无气概,小瑜闻言亦有一丝丝的感动,没料到平素如浪子般不羁的应雄表哥,在说正经话时竟可如此义正词严,然而,偌大的慕府,似乎还有人并不认同他这一句话。
但听慕府门内戛地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是吗?真的没有人能伤你二弟半根毫发?”
“哈!就让我来一试!”
“看!”
“剑!”
语声方歇,一条矫健人影已自慕府门内电射而出,射出的不单是这条人影,还有这条人影手中的一柄金剑!
金色蛇剑!
天!赫见这条人影,就以手中金色蛇剑朝已武功尽废的英名直刺过去!
剑法之快之劲之辣,弹指之间已逼近至英名若有所思,彷佛另有所指。
“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三个如今能在一起,却是最真实的!所以,实在该好好庆幸我们仍能一起!至于腊些令人无法面对的事,就在必须要面对的时候,才去面对它吧!哈哈……”
应雄说到这里忽地“哈”的一声笑了起来,脸上的苍白与忧疑亦一扫而空,霎时回复了他平素的跳脱不羁,不拘小节。
是的!在大时代生存的所有诸式人等,谁希罕要面对一些自己无法面对的事情!就让令人不快的现实随风飘去吧!
反正,得快乐时且快乐,片时欢笑且相亲!
明日阴晴谁人可料可知?正因不知,所以才更要珍惜此刻大家相聚之时……
而应雄,在紧接而至的未来日子之中,似乎亦逐渐淡忘了当日其父慕龙在书房内告诉他的惊人秘密。
甚至慕龙,亦在向其子泄漏了那个秘密之后,一直显得低沉,也再没重提要应雄三年之后助他之事,看来,他亦相当尊重应雄的抉择。
那个鸠罗公子与及曹公公,亦再没有在慕府中出现。
再者,自从知道那个最后秘密之后,应雄似对其父起了戒心;他并没把他兄弟俩得到英雄剑的事告诉慕龙,只是把两柄英雄剑好好收藏,免致节外生枝。
一切都好像从没发生一样。
正如英名,在逐渐伤愈之后,亦好像全没武功尽废一样。
只有他心中自知,他已经再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譬如,英名在完全伤愈之后,也曾尝试亲自打扫自己的寝居,这些举手之劳的事,他不想假手于人,即使是他与应雄表面仍未和好如初之前,他也是亲自料理自己的琐事。
可是,满以为自己对于这些琐事仍能应付有馀,但事实并非如此;他还没打扫寝居一半的地方,便已感筋疲力竭,浑身倦极抽搐,苦不堪言。
想不到武功一废,他真的成为一个比普通人更不堪的废人!
只是,慕府上下婢仆多年来已习惯鄙视他,全都不愿服侍这个老爷不宠的所谓二少爷,即使有些时候被应雄严令所逼,也仅是马虎了事!。
最后,在求人不如求己之下,小瑜与应雄唯有亲自为他料理生活上的琐事。
小瑜是女孩子,干这些生活琐事固亦不视为苦事;更何况她对英名始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她乐于为他干日任何事,尽管其姊荻红整添嚷著有一个蠢妹子。
然而更难得的,是应雄为英名干这些打扫事宜亦毫无怨言;每次为英名打扫寝居之时,他总是捋起衣袖,认真埋首干活,那管一身白衣弄至污脏不堪;他有武功在身,甚至比没有武功的小瑜干得更快,只可惜,应雄空有一身武功,却白白浪废于这些琐事之上……
只是,应雄却从无半点不耐烦与厌恶之色,他看来是由衷的希望尽自己每一分力,能令英名的生活过得舒适;纵使这种生活略嫌平凡,惟平凡既是英名所愿,应雄便尊重他的意愿。
有数次,英名由于没有武功护身,染上风寒,久热不退,且接连发热五日五夜,就连小瑜,亦因照顾英名弄至连夜没睡,最后在第三晚也都不支困著了;唯有应雄…
他,永远都像是铁铸的。
英名生病的五天之内,他竟然可一直不离其弟身边半步半分,不怕身心疲惫,只是忠诚的、矢志不移地守在其身畔照顾他,他甚至从没好好歇过半分,睡过半刻!
是什么令热血汉子不倦不倒不睡不屈不挠?也许,亦只因为他痛惜其弟的一点苦心……
英名一生背父的他生母亲娘的期望,可是他却是神憎鬼厌、人人疏远的孤星,他短短的十六年生命,从没真正得过半丝安逸,如今更为应雄废了武功,故此,应雄更是义无反顾,他誓要在自己有生之年,令英名一尝安逸的生活!
只是,他的努力,他的义无反顾,在其父慕龙眼中,在小瑜之姊荻红的眼中,甚至在所有的婢仆的眼中,都是——-犯贱!
婢仆们更在背地里耻笑应雄:“嘻嘻!怎么应雄放著大好的少爷不做?居然会悉心为那孤星干这干那?嘿!为那孤星那样贱的人干活,就连我们也老大不愿意呢!应雄少爷可真是犯贱啊!他前世到底欠了那孤星什么,今世竟会对他如斯的好?”
谁都不明白,何以应雄会与英名如斯的好?他们不明白,也许只因他们根本从未尝过英名与应雄之间的那种情……
应雄欠英名的,多得他一生也没法还清。
而英名欠应雄的,也是今生今世也无从算清!
尽管婢仆们并不敢在应雄跟前说那些应雄犯贱的话,惟是,英名却早已把众人不堪入耳的说话听在耳里,他实在为应雄感到难受。
他明白,若要那些婢仆别再说闲言闲语,最直截了当的方法,便是自己离开慕府!
只要他离开慕府,所有关于应雄的闲言闲语,都会随他而止!
是的!横竖他已沦为一个废人,若他再留在慕府,只会令应雄一生都会照顾他而劳心劳力,成为他一生致命的负担!他不想应雄为了他这个没有武功的废人误了一生,他已不想再负累他!
心意一决,英名亦不再迟疑,就在一个夜阑人静的深夜,他终于在所有人都高床暖枕的时候,静静执著一点细软行装,乘夜溜出慕府。
一直的走呀走!饶是英名如何衰竭,还是一直坚持走下去!因为,他自觉已负累应雄太多……
可是走不多远,就在他走至慕府以东半里之外时,他便看见一个人背负双手,站在那而一棵树下,定定的看著他!
是——-应雄!
只见应雄仍是以其向来漫不经意的笑容一笑,接著一字一字的道:“英名,”“你想逃?”
“你,终于也想甩掉我这个大哥了?”
“大…哥?”英名乍见应雄,当下心知不妙,他没料到应雄比其所想的还要聪明,早已猜知他一定会走,且还在这里截住他,他不由解释:“我…并不是想甩掉你!事实上,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无从以报!”
应雄又是苦笑,道:“我对你好,那是应该的;我像希望你报答的人么?”
“但……”英名道:“我已负累李太多太多,你可知道,整座慕府的婢仆,甚至整个慕龙镇的人,都在笑你…犯贱,犯不著为我这个废人废寝忘食,我想,若我真的离开慕府,离开慕龙镇,或许,对你来说会好…一点;这…已是唯一解决事情的方法!”
应雄道:“这并不是唯一解决的方法,你若要令我不再受这里的人齿冷,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方法就是…”应雄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语气异常平静得答:“我与你一起…”
“走!”
应雄此言一出,英名当场大吃一惊,怔怔问:“这…怎么可以?”
“大哥!慕府富甲一方,你留在爹身畔,将来一定前途无可限量,你…何苦为了我而…牺牲了自己的前途?我…只会成为一个令你一生透不过气的沉中包袱,我会……”
“误你一生!”
应雄乍闻此语,却依旧面不改容,饶有深意的答:“你早已误我一生!”
是的!自从英名不顾一切代应雄被废武功那刻开始,便注定应雄一定要一生照顾他的命运。他早已误他一生!
“只是,”应雄又道:“你误我一生有何要紧?但若你真的独自离开慕府,不知所踪,却更会令我一生再难心安理得!二弟,若你要大哥安心,便该让大哥与你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但…,大哥你还没向爹辞行?”英名还想推辞,只是应雄不待他把话说毕,迳自道:“别操心!我早已留字给他!他明早醒来后便会知道我们已走,你看!我连英雄双剑也一并带来了!”
应雄说著,把自己背负的双手伸前,果然!他真的已随身带了英雄双剑!显见他早已决定离开慕府。为了英名,他连想也没想,便已下了决定。
只是,英名犹想说服他:“但…大哥,难道,你真的忍心抛下爹?”
应雄若有遗憾的道:“是的!我实在也有点舍不下爹!只是,我更不忍心舍下你!
他有人对他前呼后拥,可是你,你却只得我一个…大哥!“
不错!英名如今已一无所有,没有爹娘!没有武功!他只馀下自己孤单一个,极其量,也仅是还有应雄这个大哥……
“更何况,”应雄又道:“自从我知道那个重大的秘密之后,慕府,如今已不是当初我所依恋的地方,早一日离开那里,也是好的……”
“英名,你若真的仍视我作大哥的话,这回并听我一次,就让大哥与你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忘记这个地方,在另一个远方重过新生吧!”
重过新生?
对!也只有离开这个充满无数不愉快记忆的慕龙镇,他兄弟俩才可以重过新生,英名见应雄志坚若此,亦知无法再动摇他半点半分,否则,应雄便不配当他的大哥了!
他终于点头。
应雄见他终于肯首,不由喜上眉稍,雀跃的道:“很好!这才像是我慕应雄的好兄弟!那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吧!”
说著正欲与英名举步离开,谁知甫一转身,便见一条纤纤的身影站在另一棵老树下!幽幽的看著他俩!
“小…瑜?”英名与应雄齐声低呼,他俩造梦也没想过,弱质纤纤的她,居然也会尾随他俩而来。
小瑜仍是幽幽的看著他兄弟俩,浅浅一笑:“想不到吧?”
“相信你们也想不到,我也会想到你们会走吧?”
应雄叹道:“是的!我真的没料到你会知道,也没料到,连你也来了。”
“既然连我也来了,那…”小瑜一面说一面朝英名、应雄步近,遽然身不由己的,猛地投进英名的怀里,哀求道:“请你们也不要甩下我!”
“请你们也带我一起走吧!”
小瑜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应雄英名诧异不已;应雄更纳罕问:“小瑜,你又…为何要走?”
小瑜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如诚直答:“因为,若然慕府内没有…你们,我留下去;也再没意思!”
“我,会不该如何处置自己!”
万料不到,连小瑜如此荏弱的一个弱女,也有这样的勇气与他兄弟俩一起往外闯!
可见她对他兄弟俩之情深!
应雄回望英名一眼,兄弟俩都知道,根本再没有理由拒绝小瑜一颗不舍他俩的心!
蓦地,应雄又响起他那惯常的豪爽笑声,道:“好的很!既然小瑜表妹不怕捱穷捱苦,不怕每餐也为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