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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因为一句批言之错!
他惭愧,他内疚,他心中紊乱非常,颓然跪在神佛跟前,乞怜道∶
“是我错了!但……此事将如何补救?”
他绝望地合指一算,目光霎时流露一片惊慌之色,像已算出一件异常可怕的事,惘然哀号∶
“太迟了!风云已落在他的手中,太迟了……”
震颤之间,他乱步走到窗前,淡淡的月色映照在他的脸上,赫见他面容满布一堆堆的毒疮,血脓披面,狰狞可怕已极……
就在哀号声中,他脸上无数毒疮突然爆开,千百道血箭暴溅横飞,凄厉非常,令人惨不忍睹!
这就是他浑身披血的原因!这就是他泄露天机的报应!
他痛得五体投地的向佛断续乞求∶
“太……痛苦了,请宽……恕我,让我……痛快点死……吧……”可是他虽受尽折磨,几乎虚脱而死,却始终没有死去。因为命运对他还有一个安排。
他还有一句天机仍未泄露。
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帮主,这两个便是我帮众于岷江畔救起的小孩,已整整昏迷了七天。”
“丑丑,他俩就是北饮狂刀和南麟剑首之子聂风、断浪?”
“正是。”
“那,当中谁是聂风?”
“是这个长发少年。”
“唔,很好。”
“帮主的意思是……”
“表面看来,此子眉目虽是一片纯厚,实则隐含刚强不屈之气,绝非泛泛之辈,实与惊云一样,是百年难逢的练武奇才。”
“只惜帮主已纳两徒。”
“丑丑,你忘了老夫三绝中的风神腿法还欠一个传人?”
“但……帮主,别忘记聂风此番遭遇是因帮主窥觎神锋间接引起,恐怕……”
“毋庸操心,此事仅得你和执行任务的惊云知晓,死囚双奴亦已遇难,即使连霜儿也不知此中计划,若我们三人不说,谁会知道?”
“帮主雄才伟略,言之有理,小人口服心服!”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好好紧记四个字。”
“嘻嘻,是什么字?”
“守口如瓶!”
岁月无情,总不会为任何人、任何变故停留半刻半分。
生命,在岁月与天地的严密监视下,还是被逼诞生、成长、看华冉老,直至死亡!
聂风的生命并未终结,可是聂人王显然已于凌云窟内惨死,今后,他再不能与父重过幸福而平淡的生活,对他而言,纵使能够苟生世上,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生命,实在有太多的遗憾与哀伤……
不过有一点却可肯定,聂风一生的历史由这一刻开始将被彻底扭转、改写!
在一片昏昏沉沉之中,聂风隐约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
“聂风……”淘*书*客|taoShuke
是死前的幻觉吗?这个声音生硬平板,丝毫也没高低仰扬,活像死神对他的呼唤。
是的!聂风迷糊的想,或许他早已真的死了,才会听见死神的呼号?
然而,声音又再响起,如梦如幻,他依稀可辨声音就在自己身旁∶“记着,别告诉任何人我接下‘火麟蚀日’”。
简单直接的一句话,令聂风蓦然惊觉,说话的并非死神,而是那个……
他很想证实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无误,他很想张开眼睛瞧瞧此人是谁,只是他浑身一点力气也使将不出,就连张开眼皮的气力也没有。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又由远至近地传来∶
“云少爷!云少爷!”
是一个很甜美的女孩叫声,凭声可以想象,她的样子大抵长得不错。
“云少爷,你这数天怎么老在这个聂风身畔默坐?瞧!天也快晚了,你不倦么?我已为你准备好了饭菜。”
此语一出,昏沉中的聂风心神陡地一震。这个唤作“云少爷”的人,在他身畔伫候数天,就是为等待他稍微恢复知觉悟时,对他说那一句话?
他更想瞧瞧这人的容貌了,可惜始终无力张目一看。
忽地,聂风又闻一阵急速的推门声,一个陌生的声音恭敬的道∶
“云少爷,帮主有请。”
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听来那个云少爷与女孩已逐渐远离。
聂风猜想下去,只惜气力已然不继,他可以感到自己的脑海正渐渐模糊起来。他终于又再次昏睡过去。
天下第一楼内,雄霸与一个十分沉默的人谈了许久许久。
其实二人也并非在倾谈,因为一直都只是雄霸在独自说知,那个人却终究没有作声,仅是偶尔点头。
这个人,正是在凌云窟处得见那头异兽庐山真面目的步惊云!
聂人王与断帅两大绝世高手乍睹这头冒火异兽后,想必已经遇害,但步惊云竟然可以幸存?
却原来当日断帅踏进凌云窟后,半晌未见出来,后洞中缓缓踱出的反是一头全身冒火的四不像火麒麟,步惊云心头一寒的同时,亦深知断帅准已蒙难。
火麒麟目光如炬,张牙舞爪,馋涎欲滴,似要把世间万物吞噬并焚为灰烬,统统付之一炬。
步惊云一声不发,一直静静地看着火麒麟,一动不动。他知道,这头异兽能一下子便把二大高手灭绝,当真非可小可!在没有十成把握可以避开之前,他绝不妄动!
他又如一座冰雕般镇立原地。
真的!他真的像是一座了无生气的冰雕,它也像一团烈火。
人和兽,冰和火,紧张欲裂地对峙,对峙,对峙,对峙……
只要一触,即发!
对峙之间,步惊云陡然发觉,这头异兽的一双眼睛看来虽在对他瞪视不转,但目光一片空洞,视力似乎甚弱,方明了它原来并非在瞪视自己,它只是凭听觉和本能感觉分辨周遭变化。
故四周任何物体仅需稍微移动,它立即便会向其汹涌攻杀,可惜,它今次遇着的是步惊云。
一个不言、不笑、不惊、不动的死神,浑身皆在散发着冰冷与死亡的气息。
他俨如一尊毫无生命的石偈,冷静得连半滴汗也未有流下,它根本没法感应他的存在!
隔了良久,奇迹般地,这头异兽遽然转身,一步一步的低吼着返回凌云窟内,步惊云终于脱险。
不过死囚双奴已死,两大高手已死,两大高手的两名后人亦想必已死,为了回去好向雄霸复命,步惊云必须为自己另编一个故事。
最合理的莫如聂人王竟不催刀赴战,反把雪饮交托儿子保管。死囚双奴急于要夺雪饮便即扑向聂风,步惊云现身阻截二人妄动,却反给聂风误会他特来相救。纠缠间死奴被断帅所杀,而囚奴则被凌云窟内一个异兽焚毙,断帅见状立把两个孩子抛进江中逃生,最后两个高手同被这头异兽拖进凌云窟内,火麟、雪饮亦于洞中丢失,而步惊云却因自身冷静而得幸免,至于那头异兽则去向不明……
整个过程并非天衣无缝,但已足够让雄霸相信。何况自步惊云返回天下会后,雄霸也曾遣众再赴凌云窟仔细侦察,确在洞中发现许多猛兽爪痕,爪痕之形状、大小均有别于现存兽类,故两大高手被异兽拖进洞内亦属合理。
而凌云窟内地势异常倾斜,深不见底,众手下亦不敢贸然再深入洞内查探下去,只是见洞口内处方圆十丈草木器厂俱焚,估计聂人王与断帅必齐齐烧为灰烬,尸骨无全。而雪饮与火麟此两大神锋,相信亦丢失于洞内万丈深渊中,无法寻回。
没料到天下会众在回程途中,却于岷江下游发现给浪涛冲上滩头的断浪与聂风。二人早已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而聂风、断浪的出现正是步惊云所编故事的最大破绽,仅因只要聂风苏醒后道出真相。
步惊云一直守在二人身畔,就是俟他俩稍复知觉时便即时告诫二人别把真相和盘托出。
不过有一点却真的大出步惊云意料之外。雄霸这回计划徒劳无功,更损失死囚双奴两名猛将,却并不如何震怒,相反发现聂风后更是喜上眉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就在此际,就在此天下第一楼,就在雄霸对其所说的一番话中,步惊云终于知道所为何因。
雄霸之喜,皆因他发现聂风是个难得奇才,这个发现似乎比与无双城结盟更为重要。
其实断浪又何尝不是块材料?雄霸何以偏要钟情于聂风?步惊云虽不明,但不问。
雄霸已为聂风今后妥作安排,而为了这个安排,天下会窥觎神锋的真相必须隐瞒。
对于隐瞒真相一事,他相信步惊云绝对有此能耐,甚至比文丑丑更有能耐。
只是,步惊云隐瞒真相的能耐实在较他所想为高,雄霸自以为知道了真相,却没料到,他所知真相并非真相。
真正的真相,早已深深埋藏于步惊云心坎这内。
也许,直到永远。
聂风与断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醒的。
他甫张开眼睛,便见断浪昏睡其侧,满头大汗,小嘴巴还在声声叫着爹,可知正在做着恶梦。
聂风立时轻轻推他,低嚷∶
“断浪,断浪……”
断浪搓了搓他那双惺松的大眼睛,也醒了,睁眼一见聂风,登时喜不自禁,一把捉着聂风的手,雀跃问∶
“聂风,是……你?我……我们还没有死?”
绝境救生何其渺茫?难怪断浪一时难以相信事实。聂风莞尔点头,却没有注意周遭环境。
二人放眼一望,但见自身正卧于一张宽敞软榻上,而安放此软榻的这间卧室,足可容纳百张软榻,可较我们断家庄的厅堂更大啊!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面对如此陌生而广阔的空间,断浪只感到惘然失措,依旧在问着同一问题。聂风苦笑,他同样也是人海中一个孤单无助的小孩,他又如何解答?
这个地方连一间卧房也如此宽阔惊人,相信其他地方更是大得难以想象。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答案,一个惊心的答案。
“这里是天下会!”
语声方歇,一个人已推门而进。
从适才那句答案的沉厚语调听来,来人想必是一德高望重的长者,但聂风二人赫见进来的居然是一个年约十六的颀长少年,灰衣一身,容貌忠诚,亲切可掬,聂风不禁放胆问∶
“这里……真的是天下会?”
灰衣少年毫无架子,大方地答∶
“不错,是我们天下会众于岷江畔把你俩救起的。”随之自我介绍∶
“我叫秦霜。”原来此灰衣少年正是秦霜。
聂风闻言倒抽一口气,似是不相信置身之处竟然是天下会,断浪久居乐山,孤陋寡闻,搔了搔小脑袋,压低嗓子好奇地问∶
“聂风,天下会究竟是啥?”聂风答∶
“断浪,天下会是江湖一代大帮,与排名稍次的无双城已几近瓜分整个武林。”
断浪虽曾听断帅提及江湖中有许多名门大派,但如今自己竟身处其中之最,吓得伸了伸舌头。
秦霜见这仅浅浅一笑,转脸对聂风道∶
“聂风,家师雄霸欲与你一会,你自己可走得动?”
聂风一愣,心想∶
“雄霸?他……他是一代枭雄!为何要见我?”
断浪劫后余生,甚害怕自己独个儿留在室中,且聂风是他最熟悉的人,连忙道∶
“聂风,别留下我,我要和你一起去。”
聂风回望秦霜,目光似在恳求,秦霜向来心肠甚软,温言道∶
“无妨,相信不会碍事的。”
言罢即缓步而出。
聂风与断浪一直跟在秦霜身后,穿过长长的回廊和一望皆是的庭园,才瞥见庭园的围墙上刻着“风云阁”三字,方知适才置身之卧室只属风云阁其中一间而已。而他们正向风云阁的殿堂步去。
聂风忽然记起昏沉中所听的一句话,便附嘴在断浪耳边悄声道∶
“断浪,一会无论遇上什么人,也不要说出那黑衣少年破了‘火麟蚀日’的事。”
断浪奇道∶
“哦?为什么?”
聂风道∶
“也没什么,只是……江湖险恶,万事须得谨慎。”
断浪很乖地点头,此时,秦霜已把二人带进殿堂之内。
赫见风云阁殿堂壮阔非常,却无侍卫。殿后排的高墙上,竟挂着一幅巨大牌匾,上书两个黑白分明、笔划苍劲的大字
“风云!”
可知书此牌匾的人对“风云”何等重视!殿堂之上,一个人正稳坐中央,身后站着一个头戴无常高帽的古怪男子。
稳坐的人眉目生威,使人一望便知他是一个绝对有资格睥睨苍生的人,一个也许将会雄霸天下的人。
聂风甫见此人,立即便知道他必是统领这一代大帮的帮主雄霸无疑。
秦霜向雄霸躬身一揖,道∶
“师父,聂风已经带到。”
雄霸正在喝茶,懒洋洋地“唔”的沉应一声,并有多话,也没有望向聂风、断浪。
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文丑丑,此人最懂看帮主的眉头眼角了,即时会意,暴喝∶“大胆小子!晋见我们一帮之主,还不下跪?”
断浪其实进来时早被雄霸威势所摄,如今遭文丑丑如此催喝,他毕竟是个八岁稚童,当场院跪下了,不过心中却想∶
“好威风啊,只要能成为一帮之主,号令天下,所有人亦必须如此向自己下跪,难怪爹如此热衷于复兴我们断家了。”
小小心儿由这一跪开始,便已种下日后誓要雄霸天下武林大志。
可是聂风并未像断浪般如言下啮,他依旧挺立,道∶
“雄霸,我虽被天下会所救,却绝对不能如此便屈膝人前,甚至是你!”
此语一出,一旁的秦霜陡地变色,他知道聂风已经闯祸,任何人也从未对其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