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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特立独行的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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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又说:“我们什么时候离婚?”    
    结局C    
    你趴在街边等待死亡。突然间警车呼啸,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喇叭中说:“根据市委、市政府有关决议,我市在本周将开展严打工作,将重点打击文化娱乐场所的黄、赌、毒等社会丑恶现象,将扫黄打丑工作进行到底……”    
    你站起身来,看到警车后座一个苍白的背影。    
    你不知道那是不是张三;或者说,是不是那个没和你谈拢价格的张三。    
    


中风狂走的小源第一节 远行

    我走在路上,身后跟着舍长。思维不断地在过去跃迁,把我从现实一步步抛向有关X的世界。    
    回到这个冬季多雨的南国城市,天就开始倾斜。只享受了一个早上的多云间阴,便不得不逃进书堆里,避开数日不断的霏霏淫雨。——这该死的天气。那首关于冬季来看雨的歌,现在听起来简直像诅咒。    
    然而书是无论如何看不进去的。去青山吧。——我和闷得快要发疯的舍长就冒雨跨过了着魔的大桥,朝青山进发。    
    青山没有什么独到之处,可以引人发思古之幽情,或者赞叹江山如此多娇。六年前匆匆一次秋游,此后再没有去过。在我脑海里,青山的印象不甚了了。而我又往这道印象之上,任凭主观地加了层深沉的黛绿。仿佛要在潜意识里,鄙薄北方冬天的苍黄凋零。关于青山,初中和高中都曾经作文,无非是写景状物抒莫须有之情。什么苍翠欲滴,什么绿锈斑驳,各种无聊的形容词,从中学生作文选上挨个往下搬。如果抄得好,就可以登到中学生作文选上成为别人抄袭的对象。这种活动我从事了多年,以至于分不清青山和黄山有什么区别。    
    三年高中我都没有去过青山,但这并不妨碍我在作文里淋漓尽致地描绘它的景色;大学也读了快三年,可是如今就算让我面对整个青山,大概也说不出像样的一句话来。而且此番青山之行,我还迷了路。    
    毕竟上一次来是六年前的事了。道路两旁的景物已经变得相当陌生。城市像癌症一样曼延。在青山脚下,我再也找不到原来的路。六年了。这六年的时间,造就了我如今的样子,也构成了我大部分尚可追忆的历史。然而我对这六年并不想多说什么。事情发生了,过去了,并且决定了现在。——只是在六年前,我和X在青山留下一张合影。可以说,这张合影几乎是唯一的证据,使我相信:X的确曾经存在。    
    照理说,我生活在一个客观实在的世界。一个人的存在与否,是确定无疑的。但我还是要在这样的世界里,得出一个主观唯心的结论。那就是:X的存在,与那张照片有关。它就像一个虫洞,联系着我和X的世界——此外没有其他更为直接的路途。    
    这会儿,迷途愈发深远。浑然不觉的舍长,倒是认认真真跟在我屁股后面,一丝不苟地对付着陡坡和泥泞。那条穿城而过的江水伴我们走了很久,才在数艘驳船的牵引下,甩开近处的绿色,向着极目之处的灰白进发。    
    雨,仍断断续续下着。    
    我依然记得,青山上有一座塔。所以只要我尚能隐约看见那座塔,就不放弃向前的决心。路则越来越不好走。起初我还和舍长说几句话。到后来,压轴的那些黄色笑话说得我口干舌燥,于是也只是专心走路。    
    但即便这个时候,我还是不禁想起六年前与X的合影。    
    


中风狂走的小源第二节 六年前的秋游

    六年前那次初中课文式的秋游,被我忽略了一切细节,除了我和X合影的这件事情。此外,我还记得那时我们没有迷路,所以路要比这一次要好走。大概当时X很漂亮,否则我不会在那次秋游里,始终抱有一个念头:我要找X合影留念。大概当时我也比现在帅,否则X不会在最后关头提议:我和她合影留念。——尽管如此,我还是怀疑X的审美能力在当时出了问题,因为当时我很不怎么样,只是一个稀里糊涂的楞青,头发有如鸟窝,情绪终日高涨。    
    当时的情绪高涨,现在看来,纯粹是粹出于无知。在这方面,X则比我成熟得多,懂得以现实主义看待生活。X在我的入团介绍书中写道:小源同学常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看了之后觉得,知我者X也!我对于自己就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当年我曾有一种幻想,认为人的身体都是空的。不仅是人体,其他东西也是空的。看着滚滚人流,我诧异自己为什么会迷入这个物质的世界。而眼下我迷路了。迷路之前,我在市郊平整的路面上骑着单车前进,舍长坐在车后座上。——舍长是一个活宝贝,那么大了还不会骑车。这还让我想起,生长于泽国的舍长,竟不会游泳。对了,他还是个路痴,所以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我屁股后面。以舍长的社会化进程来估算,他应该上了高中才停止尿床,小学毕业才脱离开裆裤。然而舍长现在是重点本科在读,和我一样堂而皇之。    
    我在平整的路面上把舍长搭在后座,向迷途的起点进发。我发觉舍长坐在后面,可以像霍•;阿•;布恩地亚一样,随意改变自己的重量。他一会儿变成两百斤油,一会儿变成楚腰纤细的瘦身模特,让我爱恨交加。可是后来,我迷了路,就开始在羊肠小道上跋涉。舍长推着我的车跟在屁股后面。我感到一阵轻松,身心愉悦;觉得老布恩地亚被绑到了栗子树下。    
    气若游丝的雨线,奏起细密的打击乐。从江畔走入林荫,沙船呜咽的声音渐渐远去。那些高大的机器以淘沙为生,像是受难于一道咒语,锈在原地,动弹不得。    
    X除了在六年前有过一次现实主义写照,就一直对我使用障眼法。她以不同的形态呈现,并且打乱了时间和空间序列。我努力回想有关X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清汤挂面眼镜校服近出现80次附带可爱的雀斑;长发超短裙高跟鞋出现66次最养眼的是性感长腿;男人头西装革履出现24次偶尔一根香烟;妖头怪发黑唇膏黑丝袜出现1次还拿出了性虐待的手铐。——无论哪一次,X都不是照片上的样子。    
    但X在我记忆里还有个更稳定的形象。X喜欢短发,原因据说是她的脸型很好,不需要掩饰。X还是个运动神经发达的家伙,夏天穿着一条短裤到处跑,袒露出大面积的健康。我不能想起这样的情景,一想起来就要大脑充血。    
    然而我在迷途之中,依然坚信,自己正朝着故地重游的目标进发。在半山腰,我和舍长遭遇一名中年女匪。该女匪劫走我们所有钱财,还给我们开了两张收据。有了这两张收据,从这走到山顶都一路免劫——所以她也算得上仁义了。但为什么会进入这样的世界,我不得而知。    
    我们根据女匪指引的路线,绕过几座营盘,继续从狭窄而陡峭的山道逆势而上。山中的湿气很浓重,我手脚并用,大汗淋漓。沿途看到一株株粗壮的苏铁,甚至还留有地质古代的气息。那些湿漉漉的小叶桉流出黑色的树浆,让人觉得它们是一些出口,把这阴沉沉的天气从地底下释放出来。有点像龙与地下城的世界里,那些了不起的霸道的法术。    
    


中风狂走的小源第三节 过去了的

    X最初对我施法术是在多年前一个秋天的下午。那天下午,我趴在楼道的护拦上,看着楼下的滚滚人流。X就在不远的地方朝我吐了吐舌。这个毒蛇吐信的动作,让我从傍晚开始忐忑不安。这不安蔓延至午夜,在梦里和以后伴随着我等候在X的拐角,又陪她穿越灯火通明的大道,以及每一个夜色温柔的街区。    
    穿越仅仅存在于时间之中的距离,终于来到山顶。山顶有点儿冷,湿气则变得凝重许多。地势一下子开阔起来,我带领舍长往前走,在身后留下一个个扰动空气而产生的旋涡。    
    我试图寻找当年和X拍照的准确地点,后来还真找到了。我相当精确地站在六年前自己的脚印上,身边出现了现实主义的X。和六年前一样,她笑靥如花,抱着一根精瘦的旗杆,厥着小屁股,左手做出个“V”字。我挨着X,感慨时光倒流或者是时间停止的奇迹。    
    当年我把上衣绑在腰间,挺髋而立,就像个流氓。但我无法把速度提升到每小时150公里。这个速度可以把心跳混合在一起,以便彻底摧毁X的防御。——所以我不能以生活打动X,一如生活不能打动我自己。我亦步亦趋,同时开始了爬行动物仰望天空所产生的绝望。    
    雨越下越大,我不得不从短暂的过去回到未来。打伞几乎没有什么作用。那些金棕榈像是得了癫痫,在风中手舞足蹈。我想起有个高中同学在习作中这样写到:“棕榈好像婷婷袅袅的傣族姑娘。”现在看着袅娜的傣族姑娘中风狂走,觉得很趣味盎然。    
    我在高中时得了一种怪病,写东西停不下笔。班里不少人都得过这种病。有个高佬病得最重,写东西的时候还要人格分裂。一些人在伟大的教育制度下不药而愈;我和高佬则是被语文科代表治好的。——语文科代表不时我们看她的大作,我们的病就从根子上好了:我们失去了大炼钢铁式的热情。    
    我和舍长被大雨逼入一处水榭,开始无可奈何地欣赏着因大雨而阒无人迹的风景。空气和水都曾在艾略特的诗中死亡。却又于此时,以雨的形式复活人间,举行着不为人知的狂欢。在一片迷离之间,所有意象都一再变得难以捉摸而不可挽回,其中包括X以及想起X的我。    
    关于X的记忆正在消失。那次合影以后,X从现实主义变成了万恶的后现代。她更多的以传闻的形式出现,偶尔进入文字或音像构建的空间。我后来收到一些数码相片,呈现着一个穿着吊带装的X。这个X的胸部不够丰满,脖子到手臂那一片异常迷人。我还接过几个X打来的电话,以及一些有关X的神喻。但无论哪一种信息,都不是X现实主义的证明。——在青山合影里,我和笑靥如花的X在一起:我是存在的,那么X也并非出自虚拟。但是X把自己虚拟起来,对于过去不屑一顾。我憎恨捉迷藏,憎恨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隔断了过去。    
    在我被语文科代表治愈以前,我不断给X写信,始终饱含着与实际状况不相符的激情。我在信中写下理想的诗篇,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我就这样度过了高中时代。X也偶尔给我回信,言之不详。她的信现在不知到哪儿去了,也许落到了我妈的手里。    
    如果把X写给我的信定性为普通信件,那它们可能还埋在废书堆里;如果定性为情书,那就一定在我妈手里。给那些信定性的不是我而是我妈。这种东西要是落到我妈手里,要回来也没用:她那一定还有影印本。——对我来说,X的信就是X的信,归类为别的什么东西毫无意义。    
    


中风狂走的小源第四节 解脱

    百无聊赖的舍长提议给我照张相。这回是单人照。没有X也没有别人。X喜欢单人照,我也喜欢单人照。我随后拨开雨帘,向着黑峒峒的巨影奔去,带领舍长爬上目眩的塔。    
    塔名五象,听起来有点叵测。据碑文介绍,它是明朝万历年间一个进士老乡造的。塔就建在一个落差不小的陡坡顶端,很有违章建筑物的险峻。现在的这个塔,几乎肯定是后人再建的,否则很难抵御几百年来强盛的夏季台风。——那些狂躁的风啊。    
    然而即便在冬季,上到塔顶风力还是不小。猎猎山风夹杂着水气和时间流过的冰冷,让人直喘大气。我站在塔上,看见远处的市区,密集的建筑像一个白蚁的巢穴。更为广大的地域里零星散落着矮小的房屋。我衣领敞开,睫毛湿润,看着雾气被无形的力量所撕碎。放眼是或深或浅的冬绿,但一切都是静止的,包括江面的行船以及我的心跳。一种莫名其妙的旋晕,让我感觉空间在繁殖,就像天体时刻在远离。什么独自凭栏的唐诗宋词都想不起来了,只是忽然觉得很寂寞,觉得除了寂寞就剩下风,觉得我和X这辈子注定没什么搞头。天,惨白惨白。四下寂静,只有雨和呼吸的声音。这样的环境里,总要想到永生,总要产生闭上眼跃向高空的冲动。然而,我颤栗了,我窥见内心的恐惧。我彻底拒绝塔沿上那些青苔的诱惑,怀抱着亲吻大地的强烈愿望飞快地下到塔底。    
    说起死亡的感觉,就会让人联想到黑夜的感觉,恐惧的感觉。但实际上死亡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我们所能体会的至多是目击死亡的感觉,或者是半死不活的感觉。而我从中获取的,往往是生存的动力,就像是某种启示和驱策,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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