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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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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慢慢地退出队伍,到外面的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给爸爸,告诉他,还没有到,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让他在上海那边查一查。爸爸显然也没有想到,直说“这怎么会呢”“你再问问清楚啊”“号码没记错么”。我应着“不知道”“问了”“没有”。他很焦虑地说,你等在电话边,我过一会儿就打来。我说“那好吧”,挂了电话后,冷得站不起来,蹲在雪地上,终于放声大哭。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笔钱上出故障呢?邮局系统你们不知道那是爸爸给我的么?你们不知道那是爸爸给我的紧急的两千元么?你们不知道他向公司请假赶到最近也要半小时路程的邮局里汇给我的么?我没有抄错号码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啊!你们这样害我爸爸受累,你们会不得好死的!全不得好死啊!    
    ……    
    为什么要把我放在距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呢?为什么我的钱会不够花?它从来没有这样不够花过啊,总有父母可以提供给我。    
    为什么我即便在那么遥远的北京也会向身处上海的他们伸手要钱呢?这种举动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完结?    
    为什么我说要,他们就给了呢?    
    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冷,雪厚得不会化?    
    为什么我总能在“钱”上,看见很多无法解释的沉重的情感,伸长了它们的每一根枝条,直接刺进身体的每个地方。让生命在逐渐变得强韧或软弱的时候,时刻忘不了,是这样的一笔钱,两千元,也可能是一百元,三百元,五千元……我是怎么样因为它们而长大的?    
    爸爸妈妈,你们说我是怎么样长大的?


第二部分穿金戴银的饿死鬼(5)

    1;000;000¥一百万¥    
    有些人要说“我会永远爱你们”,也有人说得具体点“一辈子养育你们、尊敬你们、孝顺你们”,还有人会说“爸爸妈妈我会让你们过得幸福的”,然后无外乎“会给你们生一个优秀的孙子”、“成为俊杰令你们脸上有光”、“每个礼拜都来陪你们吃饭”。    
    父母是那么容易被讨好。    
    有哪怕一点点的给予,他们都会说“啊,好好,好好”甚至是“不用啦,你好我们就开心”。可越是这样的无欲无求,却越是让人想给点什么,再给点什么。什么才能弥补得了过去那些付出在自己身上的价值连城的情感。不要拿空话和自己的成功妄图来填平这个空缺。我只想给父母非常非常多的,非常多的标价高昂的东西。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自己去购买的东西。那就由我来吧。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令自己过得不那么世俗点。怎样才能令自己可以对钱看开些。    
    做不到。    
    因为一直以来都决定了。从还没有能力,只能像个奢望着某天魔法会实现的小丑的时候,就已经不知天高地厚地决定了。我就是想给妈妈买Hermens的手袋,给她买DIOR的耳环,给她买PRADA的套装,给她买SISLEY的护肤品,还要给爸爸买伯爵的手表,给爸爸买LV的公文包,给爸爸买AUDI的轿车,给爸爸买GUCCI的皮带……我能想到的名牌只有这些,更高级的还不知道……在自己只知道的这些东西里,希望妈妈可以慢慢地显得年轻高贵起来,爸爸像个气度非凡的成功人士。    
    不要跟我说什么金钱替代不了感情的蠢话。心里的感情已经多得再不释放一些它们就要郁结成块了。很不幸的是清高淡泊没有成为自己的优点。每次经过大商场的橱窗都在想,快了,快了,妈妈,下次一定要把那个送给你。妈妈,你再等我一下下。    
    就像即便是那些酷爱买香水的美术总监或一万元衣服便觉得贵的当红作家,也一样会毫不怜惜地用大笔钱让他们的妈妈变得更漂亮,用比买香水或衣服更多的钱。比起排名多少多少的富翁,谁都认为做一个孝顺父母的人,是听起来更令自己满足和骄傲的名号。无论他们将来要走多远,赚多少钱,变得对社会有多么认识得头头是道,总会想起他们的父母小时候视自己若珍宝,抱着他们哭,或是在寒冷刺骨的冬天为孩子坐很长时间的公交车。    
    父母们并不会因为孩子现在的成功,而消抹掉过去他们那艰难、贫瘠而辛苦的付出。    
    这之间的差距该怎么填。    
    俗气到极点的我们于是像个钻牛角尖的傻瓜一样认准了——挣很多很多钱,给爸爸妈妈买很多很多好东西,都要是名牌。名牌就象征着爱。这就是世界上最简单的公式。IZZUE也不够格,CK也不配,CLINIQUE只是初级用品……而是贵得多的,贵得多的好东西,即便我甚至说不出应该是什么。没关系的,自己某天饿得吃馒头也在所不惜,只要让那些爱我的,被我爱着的人,过好日子。    
    也许以上说的都是空话梦话蠢话,但是爸爸妈妈,都要等到这一天。当着这么多读者的面说出的话,怎么也不会厚着脸皮草草收场:我想成为你们的百万富翁。用很多很多钱,养你们到九十岁,一百岁,一百零一岁。    
    也许能更多一天。也许能多一点。    
    


第二部分失真——天堂的地下室(1)

    多年以来 总是感觉匆匆忙忙    
    想法太多希望太少 岁月反复无常    
    过去太遥远未来太迷茫 时间在那梦里躲藏    
    失眠的恐慌 奔跑的欢畅    
    在麻醉和迷幻里徜徉    
    那些来去匆匆姑娘 带我走进快乐梦乡    
    却使我越来越习惯 对漂亮的眼睛撒谎    
    爱恨纠缠世事无常    
    悲欢离合旧情难忘    
    不再理会尘世忧伤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唐朝乐队《天堂》    
    '一'    
    去火车站的路上我再次穿过从前混饭吃的那个地下通道,被洪水冲洗过一样的空空荡荡;乞丐和小贩们都不见了,只有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年在通道中央弹吉他歌唱。无人喝彩的傍晚给了我两块钱的卖玉米和晚报的河南打工妹;总是抢我一半生意的中年乞丐,你们去哪里了?    
    我蹲在旁边听小伙子唱。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由于我也提着令人敏感的吉他,而且是把破烂的裸琴,令他很是惊恐,一首歌后,他像我当初一样忐忑地问:“您有什么事么?”    
    “原来这里卖晚报和烤玉米的那些人呢?”我问。    
    “啊,上个星期城管来清理了一次,都撵跑了吧。”我心里一惊,完了,大家又散了。    
    “……您是?”少年懦弱地看着我。    
    “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我在这条通道都唱了两个月了。”我狞笑着说。他立刻惊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掀起琴袋往里边塞琴:“不好意思,那我换一条通道!”    
    然后他张大了嘴,看到我做了一件在他看来非常可怕的事。    
    我双手一抡,把自己的裸琴狠狠砸在水泥墙壁上!琴箱发出最后的一声巨响,立刻溃散。我又把它像个断了脖子的长颈鹿一样远远掷出去,它撞碎在对面的水泥墙壁上。白色木屑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没关系没关系!你唱吧你唱吧!”我对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轻轻松松地笑了笑,走出了通道。    
    我目光呆滞; 坐在又脏又乱的火车里;空气中逐渐注满了寒冷的北方气味。我换乘了两次火车,离家乡越来越近,火车也越来越破败,现在乘坐的这列火车已经起码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所有的部件上都布满无数的划痕,所有的角角落落都腻着一层黑色油污。没有暖气设备,于是车窗上覆盖了足足一寸厚的冰霜;看不到外面的风雪,于是乘客的身上也覆盖着薄不了多少的寒霜。我的外套又脏又薄;抵挡不住家乡的风雪;我哆嗦着,挤在车厢的角落里睡着了。短短地,一觉又一觉,一梦又一梦。


第二部分失真——天堂的地下室(2)

    多年以来 总是感觉匆匆忙忙    
    想法太多希望太少 岁月反复无常    
    过去太遥远未来太迷茫 时间在那梦里躲藏    
    失眠的恐慌 奔跑的欢畅    
    在麻醉和迷幻里徜徉    
    那些来去匆匆姑娘 带我走进快乐梦乡    
    却使我越来越习惯 对漂亮的眼睛撒谎    
    爱恨纠缠世事无常    
    悲欢离合旧情难忘    
    不再理会尘世忧伤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唐朝乐队《天堂》    
    '一'    
    去火车站的路上我再次穿过从前混饭吃的那个地下通道,被洪水冲洗过一样的空空荡荡;乞丐和小贩们都不见了,只有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年在通道中央弹吉他歌唱。无人喝彩的傍晚给了我两块钱的卖玉米和晚报的河南打工妹;总是抢我一半生意的中年乞丐,你们去哪里了?    
    我蹲在旁边听小伙子唱。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由于我也提着令人敏感的吉他,而且是把破烂的裸琴,令他很是惊恐,一首歌后,他像我当初一样忐忑地问:“您有什么事么?”    
    “原来这里卖晚报和烤玉米的那些人呢?”我问。    
    “啊,上个星期城管来清理了一次,都撵跑了吧。”我心里一惊,完了,大家又散了。    
    “……您是?”少年懦弱地看着我。    
    “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我在这条通道都唱了两个月了。”我狞笑着说。他立刻惊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掀起琴袋往里边塞琴:“不好意思,那我换一条通道!”    
    然后他张大了嘴,看到我做了一件在他看来非常可怕的事。    
    我双手一抡,把自己的裸琴狠狠砸在水泥墙壁上!琴箱发出最后的一声巨响,立刻溃散。我又把它像个断了脖子的长颈鹿一样远远掷出去,它撞碎在对面的水泥墙壁上。白色木屑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没关系没关系!你唱吧你唱吧!”我对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轻轻松松地笑了笑,走出了通道。    
    我目光呆滞; 坐在又脏又乱的火车里;空气中逐渐注满了寒冷的北方气味。我换乘了两次火车,离家乡越来越近,火车也越来越破败,现在乘坐的这列火车已经起码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所有的部件上都布满无数的划痕,所有的角角落落都腻着一层黑色油污。没有暖气设备,于是车窗上覆盖了足足一寸厚的冰霜;看不到外面的风雪,于是乘客的身上也覆盖着薄不了多少的寒霜。我的外套又脏又薄;抵挡不住家乡的风雪;我哆嗦着,挤在车厢的角落里睡着了。短短地,一觉又一觉,一梦又一梦。


第二部分失真——天堂的地下室(3)

    站在家乡的雪原上;不远处是河岸上我家楼宇矮矮的身影,我家其实就在这个小城市的边缘,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封冻的河流中间,那就是一片宽阔的雪原,太阳在雪地上形成刺眼的反光,远远地望出去是畅通无阻的,直到远山。在这个近似于无限的平坦雪地上,你可以闭上眼睛疯狂地奔跑,而不用担心交通事故和人群,如果你摔倒了,也是倒在温柔的雪上,那雪甚至不寒冷,于是没有什么能伤害你。这里最伤害人类的。也许只有你个人的内心,例如寂寞。我便是如此,大脑被耳机里《 METALLICA 》沉重的鼓声轰炸着。却仍然感到孤寂;感到无处不在的寂寞。你看,这里是家乡,这里有你的童年和父亲。但是这里仍然也不是能够容纳我的地方。    
    我正在床上看书的时候,爸爸气急败坏地走到我的房间门口,愤怒地挥舞着一卷卫生纸:“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毛巾呢?”    
    “上厕所别用报纸了!多不卫生!那块毛巾太破了扔了!我给你买了新毛巾啊,你没看到么?”    
    “扔了!?”父亲嚷嚷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败家啊?还有卫生间里厨房里的那些家伙呢?还有我房间里的被单呢?”    
    “都扔了!我都给你换成了新的,被单那么旧了早就不保暖了。那些旧东西都已经坏了,留着干吗?又不是很贵!你自己的生活怎么自己不在乎呢?”    
    刚才父亲出门的时候我把家里那些坏掉的旧东西统统扔到垃圾堆里;去买来了新的毛巾、卫生纸、茶壶和碗筷等日常用品。把家里好好打扫了一番。他的态度真令我惋惜自己的一番心意。    
    “你赶紧把那些东西给我退回去!浪费那个钱有必要么?你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呢?”父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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