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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
“不得了啦,马背上驮的瓜没有啦!”
一个粗汉惊呼道。
博雅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千真万确,马背上驮的筐子里,瓜全都消失无踪了。
“哎呀,那老头不见了!”
又有一个粗汉喊叫起来。
包括博雅在内,在场的人都睁大眼睛四下寻找那老翁。但是,他已经无影无踪。
牛车在烈日下前行。
博雅的腰部感受着牛车碾过地面的震动,心里想着刚才的事。
那老头实在是怪。
一定是使用了某种法术。
回去马上找晴明,告诉他这件事……
他心里想着。
这时,牛车停住了。
“怎么了?”
博雅问外面的人。
“刚才种瓜的老头,说有话要对博雅大人说。”
外面传来随从的声音。
掀起车帘一看,那位老翁含笑站在一旁。
他右手扶杖,左手托一只瓜。
“是博雅大人吧?”
老翁说道。
“正是。”
博雅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您打算今天晚上到安倍晴明家,对吧?”
这种事,他怎么能知道呢?
没错,刚才自己在车里是这么想的,但那是在头脑里发生的事啊。或者,是不经意之间自言自语说了出来,被他听去了?
不等博雅回答,老翁又道:
“您去了,请捎带个话:堀川的老头,今天晚上要去见他。”
“今晚?”
“我要带两支牢房的竹筒过去,拜托他关照一下啦。”
“牢房?”
“你这么说他就会明白了。”
博雅不明白老翁说的话。
“这是给晴明大人的礼物。”
老翁一扬手,将手里的瓜抛过来。
博雅双手接住了瓜。
这个瓜颇有些分量。
触感很重,丝毫没有幻术之感。
博雅只是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瓜,再抬头时,那老翁已无影无踪。只有七月的阳光,照射着干涸的地面,白晃晃的。
第一部分 瓜仙第4节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哎,晴明,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啦。”
博雅说着,这是安倍晴明在土御门小路的家。
梅雨期里吸收了充足水分的草木,在庭院里长得枝繁叶茂。
庭院最先给人的印象,是完全不加修整。
有一棵橘树紧挨着房檐。那边的松树缠绕着藤蔓,这边的树下,开绿色花的露草,尚未开花的黄花龙芽,花已落尽、叶片阔大的银线草,蝴蝶花———诸如此类的杂草这里一丛、那里一簇。
夜色之中,这些草将发酵似的气味散发到空气中。当白天的热浪到夜间减退之后,代之以杂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向着庭院的廊内,博雅和晴明相对而坐。
二人之间放了一个盘子,上面搁着一个装酒的酒瓶,两只装满了酒的杯子。酒是博雅弄到的。
盘子旁放着博雅白天得自那个怪老翁的瓜。
廊内的灯盏里只点着一朵灯火。
夏虫围着灯火飞舞,灯盏旁不远的地方,有一两只飞蛾停在上面不动。
“噢。”
晴明用他白皙、纤细的右手手指拿起酒杯,端到唇边,轻嘘一口气。
晴明呷一口酒,仿佛用唇吸入吹过清酒表面的轻风。
安倍晴明———一位阴阳师。
“怎么样,晴明?记得这么一个老头吗?”博雅问道。
“他说是‘堀川的老头’?……”
晴明自言自语着,把酒杯放回盘子上。
“有这个人吗?”
“有……”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嘿,别急嘛,博雅。有那么多事要回忆起来,我一下子可说不全。”
“是吗。”
博雅伸手拿起自己的酒杯,送到嘴边。
“那位老人嘛……”
晴明看着博雅说:
“他使用了殖瓜之术吧。”
“殖瓜之术?”
“就是下种、长瓜的法术啦。”
“就这样的叫法?”
“大唐的道士经常运用这样的法术。”
“这一手可了不得啊。”
“呵呵。”
博雅这么一说,晴明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晴明?你也懂这种法术吗?”
“哈,说懂嘛,也可以。”
“真的?怎么做的?”
博雅脸上写满“好奇”二字,盯着晴明的脸看。
晴明苦笑着站起身,走到外廊边上,把从庭院伸入廊檐下的橘树枝折下一条,又踱回来。
“能让那树枝长出蜜柑?”
“不行。”
坐下来的晴明摇摇头,把树枝伸到博雅面前,说道:
“你看。”
“看树枝吗?”
“看叶子。”
“叶子上?”
“有青虫。”
不错,仔细一看,确有一条食指大的青虫,正在啃吃着橘树叶子。
“这虫子怎么了?”
“它很快就要变成蛹。”
“变成蛹?”
“你看,它已经吐丝啦。”
不经意中,青虫已经爬到叶下的小枝上,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体系牢在小枝上,不再移动。
“马上就变蛹。”
眼看着青虫的模样在一点一点地变化,成了蛹的样子。
“就要变色啦。”
晴明话音未落,青绿的色彩开始褪色,蛹的颜色变成了褐色。
“快看,背部裂开了。”
晴明说着,有轻微的声音响起,蛹的背部裂开了,从中露出了黑色的东西。这黑黝黝的东西缓慢地抬起头来。
“嘿,要化蝶啦。”
从裂开处探出了头部,蝶的尾部拱出,收叠着的翅膀露出来。
蝶靠它的脚悬吊在蛹壳之下。它的皱褶在伸展,酷似花瓣的、鲜嫩欲滴的大黑翅膀伸展开来。
“要飞啦!”
第一部分 瓜仙第5节 你的内心世界发生的事情
晴明说着,只见蝴蝶晃一下身子,像要扇动翅膀,但随即悠然升空。
黑色的凤蝶在夜空中轻盈地飞舞,在屋檐下嬉戏一番之后,突然展翅飞起,隐没在夜色之中。
博雅瞠目结舌地望着彩蝶隐身的夜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向晴明。
“哎呀,妙极了。妙极啦,晴明。”
博雅兴奋地说。
“这次感觉怎么样?”
“晴明,刚才我看到的,是梦,还是现实?”
“梦也好,现实也罢,说是哪一种都行。”
“你怎么弄的呢?”
“就像你看见的那样嘛。我干了什么,你不是全都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了吗?”
晴明来了酒兴,举杯畅饮。
博雅用泄气的腔调说:
“看是看了,可不明白的地方还是不明白嘛。”
“不明白反倒有好处呢。”
“跟那好处相比,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嘛,那是在你的内心世界发生的事情。”
“内心世界?”
“嗯。”
“就是说,那些事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过?”
“博雅啊,一件事是发生了还是没有发生,其实取决于我怎样解释,或者说,取决于你内心的感受嘛。”
“哦……”
“如果你内心的感受是发生过,那样子不是挺好吗?”
“不好。”
“不好吗?”
“不好———”
博雅刚刚说完,又笑起来:
“哈哈,我明白啦!”
“你明白什么了?”
“那是你干的。”
“我?”
“对啦。实际上并没有青虫化蝶、飞走这回事,是你让我这么想的,对吧?”
“嘿嘿。”
晴明只是笑笑,算是回应。
“总是你又下了什么咒吧?”
“唔……”
“不如回到我遇见的那个老翁的事情上吧。”
“没错。”
“他说了,今天晚上要过来。”
“今晚吗?这么说,是明早以前吧。说来离天亮还有时间,大概不要紧吧。”
“且不管要不要紧。晴明,那老翁要来干什么?他是来干坏事的吗?”
“咳,总会有办法的。今天晚上出去,还能赶得上。”
“你说‘赶得上’,是赶什么?”
“就是老翁说的,要带来装入竹筒牢房的东西呀。”
“你等一下,晴明,我还完全摸不着头脑呢。”
“好吧,我边走边解释。”
“解释什么?”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有什么来历吗?”
“有不浅的来历呢。一下子说不完。我也对京城眼下发生的怪事颇为留意。还有人缠着我,哭求解决问题呢。”
“哦?”
“我也在猜测,大概怪事的原因是这样吧。现在堀川的老翁传话给我,我就明白了。走吧,博雅。”
“‘走’?去哪儿?”
“五条堀川呀。”
“堀川?”
“从前三善清行大人的住处,现在仍在吧。”
“跟它有什么关系?”
“有关要毁掉它的说法,你听说了吧?”
“是堀川边上那所怪屋吗?”
“正是。”
“那倒是知道。圣上得到它以后,打算让一位身份高贵的妃子住在那里。”
“因为妃子的父亲死了,于是不久前,他就开始抄写佛经。为了得到那女子的芳心,他还挺来劲的呢。”
“晴明,你说的‘他’,莫非是圣上?”
“没错。”
“咳,晴明,之前我已说过,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圣上是‘他’。”
仿佛听不见博雅的话似的,晴明抖一下白色的狩衣,站起身来。
“走吧,博雅。”
“这是去五条堀川吗?”
“对。”
“事出突然,还……”
“你不去吗?”
“去,我去。”
博雅也站了起来。
“走吧。”
“走。”
第一部分 瓜仙第6节 一种战场厮杀似的声音
“那所房子嘛,原先是妖怪的居所。”
晴明在牛车里开了腔。
博雅也在牛车里,与晴明相对而坐。
拉牛车的是一头黑牛。牛是黑色的,这一点并不足为奇,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人指挥牛怎么走,可牛却忠实地朝着目的地步步迈进。
不过,这么点事情博雅早已见怪不怪了。
当年,身为宰相的三善清行买下那所房子,是延喜十年①的事。
当晴明说到这里时,博雅感叹起来:
“哦,那是我们出生之前的事啦。”
随即又补充道:
“对吧,晴明?那时连你也还没有出生吧?”
“呵呵。”
晴明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
“总而言之,是从那时起就有的一所旧房子。”
那房子的庭院里长着有灵附体似的经岁老松,以及枫树、樱树、常青树,庭石上长满厚厚的青苔。
房子如此残旧,已难辨始建的时日。隔扇破旧不堪,木地板已有一部分塌掉了。只是作为房子骨架的梁柱子,是不计成本建的,使用了一个成人也不能合抱的巨木。若在原来的骨架上加以修建,住人是不成问题的。
只不过,出了妖怪。
每逢出现买主,这妖怪便出来恫吓,吓退买主使房子空置。到如今,谁是原先的拥有者已无从查考。
“这所房子,是清行大人买下的。”晴明说道。
“妖怪呢?”
“出现啦。虽然出现了,但这位清行大人是个颇有胆识的人,竟然独自一人将那妖怪赶走了。”
“他怎么赶的?”
“清行理直气壮地说:‘妖怪,你不是房子的正当主人,你们留在这所房子是不对的。马上出去!’”
“妖怪就这样离开了?”
“对呀,乖乖地走了。”
于是,清行便住在这所房子里。他去世以后,由儿子净藏大德继承了这所房子。
这件事在《今昔物语集》中也有记载。
大德也去世之后,房子现属于清行的孙子。
据说清行的孙子并没有在那里居住,房子又已空置多时。
清行的孙子声称,圣上已经买下了那块地。
“然而,自从圣上买下之后,之前一直销声匿迹的妖怪再次出现了,闹个不休。不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