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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寂如死的医院。他的眼神轻蔑残酷,颜西,你不是真的想死,对不对。不然的话,就不会只吃这么少的药,而且还能被救回来。你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时光是帷幕将一切遮盖。十九岁的颜西再次登台,背大大的行囊,有一张看不到雨水和阳光的脸。割断一切过往。她利落的爬到上铺去,铺床叠被,摆放用品。对陌生的同学说你好。
九月的阳光炽热明亮,颜西穿红格子的衬衣,削短短的发,独自对着六楼窗外绵延的山脉,寂静无言。
颜西在半夜的时候突然醒过来。车窗外面一片漆黑,偶尔闪过几盏微弱的灯。颜西一块一块的吃巧克力。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这样浓郁芳香的食物。
十八岁的校园,开了一路的花,粉的红的白的紫的,教学楼前的小山,长廊,断裂的碑垣。护城河的一段穿过,叫砚池。拱立的两座桥,名字那样葱郁,环青和叠翠。
穿白衬衣的少年,他说颜西,广告里说,送给你最爱的人,所以送给你。那样一大罐的巧克力。他是颜西阴郁岁月惟一打进来的一缕阳光。
放榜的那一天。他说,颜西,恭喜你。那样绝望的一张脸,看着颜西,怔怔地掉下泪来。
分在了两地。他写给颜西那样多的信,一并被颜西抛弃在过往,连同颜西的童年,家乡,纯真和梦想。
但是那一个夜里,在北回晃动的列车上,颜西突然想起他的名字。他的名字那样憨厚淳朴,他坐在前排挺直的背影。他说,颜西,广告里说,送给最爱的人,所以送给你。
颜西对着暖暖笑,暖暖,我背负过那样多的眼泪,所以我要用余下的时间来偿还。
欠过我们的,我们欠过的,都无法埋怨。
依然有向阳的电话。这个网路上面结识的男子,有浓郁醇厚的嗓音,心态明朗。他发给颜西他的照片,穿白色的T恤,阳光下眯着眼笑。但是面孔上面那样的一丝拘谨,让颜西想起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她说,向阳,你和我高中的同学长的真像。
那是颜西第一个爱过的男孩子,送给颜西人生的第一盒巧克力。
很多年后,颜西看到电影里面那个呆傻的男人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
她的眼眶突然刺痛。
颜西和暖暖一起去做一份兼职。每天很早起床,对着电脑坐八个小时,回来的车上一偏头就睡过去。
颜西的手机上面终于有了第二条短信,相隔了二十天,还是一样的几个字,他说,颜西,你好吗。
颜西终于按下回复,斯言,你好吗。
颜西侧身看见自己镜子里面的头发,真的已经长起来。
颜西穿越大半个城市来和斯言见面。公车地铁出租,终于停靠在这个城市的中心。经济命脉运转,那样多的高楼大厦,夜色里面招摇矗立。广场上络绎的人,声浪喧嚣。霓红一直打到天边去。
有拉着手的情侣从颜西身边经过,大大的购物袋与幸福甜美的脸。幸福,很多时候,真的也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斯言在电话里说,颜西,一直往前走,我就会看见你。
他和她之间,他一直是先看见她的那一个。在校园里在大街上在女生的楼底下,认出她来,然后笑着走到她面前,喊她的名字。
拉着手去吃饭,坐在马路边抽烟,他送颜西回宿舍,紧紧地拥抱她一下,然后说,颜西,明天见。
第三部分冷暖自知 (3)
2002年的初夏,一路蔷薇,满天的星光。他俯下身来亲吻颜西的嘴唇,颜西踮起脚,双手缠绕上去,防若缠绕住整个世界。
颜西对着手机说,好的好的,我在向前走,你一定要把我认出来。
然后颜西仰起头,看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那样含笑的一张脸,他说,颜西,你的头发已经这样长。
像以前的每一天。找好一处饭馆。他倾过身来问她,颜西,你想吃什么。
问她要最喜欢的椰汁,替她摆好面前的碗筷。然后就那样坐在她的对面,微笑的凝视她。
颜西的手指在桌底胶着,斯言,我想抽烟。
他的嘴角扬起来,好,不过颜西乖,我们少抽一点。
总是那个样子,取出两只烟,一起衔在嘴里,点燃,深吸一口,然后分出一只,放入颜西的嘴里。
烟熏上眼睛,颜西笑着擦眼泪。
那样多的话,在胸腔起伏拍动,塞住喉咙,最后只能轻轻地问这样一句,斯言,这半年,你过的好不好。
颜西,要不要去参观我的公寓。
斯言结账的时候转过身来问颜西,气息弥漫,依然是半年前的那个味道。
颜西郑重的点头。她想伸出手去扯他的衣摆,像那些过去的时间。他在前面走,她揪着他的衣服,跟在身后,像一只迷途苦恼的猫。但是颜西的手指终于停在半路,折回来,摸出口袋里的烟。
这样温暖的房间。颜西的手指一路留恋摩挲,桌子上的书,架子上的CD,他挂在柜子里的衣服。还有那一瓶摆在床边的香水,那是颜西和斯言的BOSS。在一些散步后疲倦的时候,斯言会把颜西的头扳过来放在他的肩头,颜西的嘴唇印上他的颈子,温暖醇厚的气息,是颜西每个漆黑夜里最无助的回忆。
斯言,其实我那样想念你。她咬住嘴唇,闷闷地说这样的一句话,悄不可闻。
一转身,看见斯言张开的臂膀。
抱紧我,再紧一点。是空缺这样久的遗憾,颜西的眼泪是崩溃的河流。一滴一滴打在斯言裸露的胸膛。
颜西,颜西。他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嘴唇如蝴蝶,落满她的身躯。我这样爱你,可是我们都已经回不去。
斯言,让我被你拥有。给我一个夜晚的时间,然后在第二天的凌晨,让我们微笑着道别。斯言,我终于没有遗憾。
颜西穿着斯言的T恤,趴在床上,头发直直垂落下来。斯言走过来,撩起她的刘海,亲一下她的脸,然后把嘴里的烟放进她的唇边。颜西,烟灰缸放在地上。他盘着腿坐在地毯上,湿漉漉的头发,那样俊俏的一张脸。
颜西翻看着斯言的相簿,看他这半年奔波过的地点。手指一个一个数过去,四川,福建,广东,上海,浙江。然后颜西的声音停顿下来,那样熟悉的城市,穿城而过的河流,大桥,两边的垂柳。
颜西,这是我自己抽空去的地方,我想去看一看你出生的地方。斯言的手指缠绕着颜西的头发。然后沉默,颜西,我想我已经不能再这样爱一个人了。
颜西从床上滚下去,跌在他的怀里。斯言,再抱抱我。我们为什么要分离。
颜西在清晨的地铁上给宋彦打电话,她的声音清脆明亮,宋彦,我已经真的没有了遗憾。
老好人宋彦,他说,颜西,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分开,你们现在为什么不能继续在一起。
呵呵。颜西的手指再次抚摩过自己的锁骨,如一座海峡,已经盛满回忆。只有一个夜晚,却足够澎湃许多世纪。宋彦,许多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不是爱的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兼职的最后一天,颜西和暖暖一起去吃自助餐。
这个路口的匹萨店,有大大的广告牌。第一天的时候,颜西就和暖暖说,等我们拿到第一笔工资,我们就去大吃一顿。
颜西说完眯起眼来笑,天真可爱的样子。
颜西在一排冰淇淋和水果之间流连忘返。一律的红色,西瓜,西红柿还有草莓。奶油是这样的好味道。
暖暖打一个寒战,看颜西的大朵快颐。颜西,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你和斯言见过一面,又继续不再联系。
呵呵,暖暖,那一个夜晚,是我和斯言之间迟了半年的句号。从此各自的新生活,向前走,不回头。
暖暖切的一声挤挤眼睛,谁知道是句号还是省略号。
颜西咯咯的笑。
半年的时间,暖暖不知道,已经抹杀了一切恩爱。只残余遗憾。
2003年的颜西和斯言,都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像彼时的故人,一起携手去看一场夜半电影。看完后,天亮了,各自挥手道别。这是一个欠缺的仪式,现在已经可以圆满。
他们的未来,已经和彼此无关。
那些消失在时光里的往事,细细碎碎填满颜西每一寸心里的空隙。已经不会再感到疼痛。
夕阳透过玻璃照在颜西的脸上,她的眼睛里面水气氤氲。暖暖,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恢复平整。爱的那样深,所以已经无路可走,除了分手。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把挂在胸口的玉揪下来,摊开掌心还给他。呼啸而来的地铁,我转身踏入,他的声音响在耳后,但是我转过身,就那样决绝离开。他的面孔从我面前一晃而过,那样绝望的眼睛。呵呵,暖暖,我让那样多的人绝望,因为我自己早已经绝望。
就那样任性和倔强,从此半年,再无任何联系。
一个人坐在夜半的广场,想着那些以前的话,他说,只要需要我,不管我在哪里,12个小时之内,我都会回来陪你。他说,颜西,我们将来生一只足球队好不好。因为知道结局,没有宠爱可以熬的过时间,所以惶恐犹豫,所以忍心伤害。对他说,斯言,我们只不过是彼此的一张名片,三个月的期限。
暖暖,我只是一个逃避的孩子,因为过早看过破碎结局,所以不敢投入。越到盛情,越是惶恐。所以宁愿这样同他划一个句点。到此为止,不能再爱了。
而至于那个夜晚,只是一个仪式。暖暖,我们有处置自己身体的权利,是爱过的男人,所以应该奉献给他我的一切,包括身体。
颜西终于开始做自己的简历。和暖暖一起去那些名目庞杂的招聘会,在拥挤的人群里面奋力呼吸。常常在那些展厅里面花去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但是一无所获。宋彦说,颜西,到我身边来,我可以照顾你。你不该是为这些琐事奔波的女孩子。
颜西笑了又笑,宋彦,我不过也只是个平常的女孩子。颜西的声音低下来,亲爱的宋彦,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颜西,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校园里面的某一个下午,颜西去取同学的包裹单,看到迎面过来的连环。
依然是看起来一个忧伤着的男人,抿紧着唇,眼神黑暗锐利。像颜西看见他的第一面。彼时,他是为着一个上海女子失意的男人,现在,是为了颜西。
呵呵,剧情这样无聊循环。没有谁可以不被替代。生命空洞虚无,所以迅速的投入一段新的恋爱,迅速的受伤,然后迅速的遗忘和愈合。
激烈的连环已经安静下来。坐在颜西的对面,闷声的抽烟,颜西,我为我曾经做的那些事情,说一句对不起。
没有关系呀。颜西用手捋额前的发,一只手支起下颔。连环,快点忘记我。找个新的女孩子,开始安稳的日子。忘记我,就像当初忘记她一样。
可是颜西,我永远不能忘记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曾经多么向往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结婚生子,拉着手散步,过幸福安宁的日子。
连环,颜西伸出手指接住他掉下的眼泪,你还是这样一个爱哭的男人。颜西的眼神清澈婉转,我们在特定的时候遇见,是两个受伤的孩子,借由彼此的犹豫来完成各自的一段告别。
现在是我们该退场的时候了,我谢谢在斯言离开后的那一段时间,有你的陪伴。虽然后来的陪伴成为无休无止的伤害。
连环,新的生活开始了,让我们各自好起来。
第三部分睡鸟情人(1)
天空若蓝/文
我已经不太记得她的面容了。但仍能听到她的笑声,清脆地消散在我的记忆里。
他们说,最先消失的是体温,然后是容貌,最后是声音,到了最后的最后,可能不剩什么,也可能还有一些破碎的记忆残片,像冬日枝头摇曳的树叶。我不知道他们有几分正确,但如果他们是对的,我终有一天会把她遗忘。
我的睡鸟情人。
夏天的时候,我开始在夜校里上英语口语的培训班。班里大多是希望能有发展的公司职员,以及补习的学生,像我这样只是为了多少有点活着的实感而来的人,可能除我以外别无他人。其实,学什么对我来说并不太重要,只是纯粹喜欢教室里的气氛,以及置身于年轻人中的感觉。我当然也很年轻,但却早已失去了年轻的心境,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