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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之间也不需要彼此明白苦处,只要互相谅解就行,是吗?”
“尤枫,”殷家宝凝望着尤枫:“多谢你,你的这句话,给我带来很大的鼓舞。你知道我现在最渴望是什么?”
“什么?”尤枫歪着头问。
“我希望转瞬间我们就已到了退休的年龄,可以远离这个社会,躲到世外桃源去,在二人世界里安度余年,只有在那个环境、那个时候,我们才真正的不会再分离。”
尤枫忽然兴奋地说:
“家宝,如果我们有一天退休,你能完成我一个愿望吗?”
“什么愿望?”
“带着我遨游五湖四海,走遍大江南北。告诉你,这是我父母的遗愿。”尤枫既感慨又响往地继续说:“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童年时的那宗车祸吗?”
家宝点头。
“我妈妈双足折断,我的双眼被玻璃片割损了,一直不知吉凶。
“妈妈的斗志很坚强,每天她坐在我的床沿,握着我的手,对我说:
六
尤婕注资于百乐金融集团,跟程羽成为新拍档之后,业绩令同业刮目相看。客气的江湖评语,称他们两个为无敌鸳鸯剑,程羽和尤婕双剑合璧,互补长短,谁可争锋。不客气的同业,则干脆称他们为雌雄大盗,市场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奇货宝藏,他们都能消息灵通,以致捷足先登,他们不住地在炒卖外汇、黄金、期货、股票以及其他金融衍生工具,择肥而噬,永不落空。
百乐集团的指爪老早已经由香港向北伸往内地,向南伸往新加坡、东南亚、泰国和印尼。
程羽集中火力去找内地的公司,研究如何把它们引进香港的集资市场,从中谋取巨利。
任何一只上市的股票由百乐集团包销,都能在城内掀起认购狂潮,且股份在短期内必被程羽这个揸盘的大庄家,炒得比上市价高出不知多少倍。
他漠视企业本身的生产盈利能力,只运用他的财技拼命催谷股份,为了要在股民心目中,无形之间产生了一种“百乐包销,必属佳股”的信念,从而将程羽视为英明神武的运财童子,于是企业上市的生意都几乎被他一手垄断。
当然,散户一旦入市,他们对于股份的质优与否,也只视乎自己的投资能于短期内获利多少罢了。
至于尤婕,她的一门心机几乎都放在香港之外的亚太地区投资项目上。
事实证明,尤婕加盟百乐集团以来的成绩是辉煌的,绝不亚于程羽。
她纵横亚太区的财经领域,往往得心应手,时来运到。单是在菲律宾和泰国的股票市场,她就屡屡有所斩获。
尤婕乘胜追击,发挥她个人的魅力,与她对东南亚的财技知识相互结合,打算全力进攻印尼市场。
印尼的财富有多少,是一个谜,但单看全球各个权威传媒在一九九七年夏季之前对印尼领袖的家族资产推测,就可以探索一个梗概。
要动这个金光灿烂的市场的脑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难处在于如何在一个人治社会中走通路子,走对路子。
易处也在于一旦走通了路子,走对了路子,就有如囊中探物,只消把手往内一捞,就是财富。
尤婕最近得到了内幕消息,知道印尼政坛上相当有影响的一个幕僚苏尔哈的全资机构才富企业,需要一笔巨额的组合贷款,以便可以把全国的好些企业包揽在身上经营,使之变相地成了专利企业,这个计划不论在打点关卡和实际经营两方面,都需要巨款支持。然而,一旦成了事,多项专利所带来的利润之高,肯定是天文数字。
才富企业之盈利前景固然光明,就是苏尔哈所提出的贷款利息也是冠绝全球。
在这种全方位利益的投资项目中,只有一个风险,那就是目前的执政者政权有所动摇。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为此,谁不对才富企业的这项组合贷款包销权垂涎欲滴?
第四部分金融大风暴(34)
尤婕在听到了消息之后,已积极地通过层层叠叠的人际关系,向苏尔哈表达她承包这个贷款的热炽意欲。
她知道最强劲的对手是印尼本土的大财团太阳基金,太阳基金的幕后主持人撒克斯,是另一位类似苏尔哈的人物,同样在政坛上能说得了话。
她立志要借助才富企业这次巨额贷款,在印尼的投资业界内一展拳脚,必须击败撒克斯而后已。
击败撒克斯的惟一办法就是直接感动和说服苏尔哈。
尤婕委托了苏尔哈的得力助手鲁盖,为她安排机会。事实上,她花在鲁盖身上的钱已经相当大手笔,鲁盖在收受了利益之后,情不自禁地对尤婕说:
“你出手真阔绰,花花绿绿的钞票放在我跟前,实在叫人很舍不得推掉。”
尤婕当时笑微微地回应:
“谁叫你要推掉呢,见财化水多可惜!”
鲁盖道: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是天公地义的事,只怕我受了你的厚赏,却叫你认为我办事不力,那可不是我愿意的。”
“那么,你就尽心点、卖力些,让我能水到渠成吧!”
“苏尔哈喜怒无常,我跟了他半辈子了,到如今仍不敢妄言在摸准他的脾气上头,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要走到他跟前去叫他卖账,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婕爽脆地回答:
“鲁盖,给你的奖赏,纯是为了你能把我带到苏尔哈的面前,而不必叫你确保他会卖我的账。”
“这就是说只要安排一个机会,让你认识苏尔哈,那就算功德圆满了?到头来,你是否可以修成正果,并非我的责任。”
“是的。”
“好,一言为定。”
鲁盖重重地跟尤婕握了手,她决心等他的好消息。
果然,鲁盖在香港跟尤婕会面之后回到印尼去,一个星期之后,他摇长途电话来给尤婕,说:
“不负所托,苏尔哈先生答应接受你的邀请,在下个月八号晚,与你共晋晚餐,地点由你决定。”
“太好了,谢谢你,鲁盖。”
“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有。请给我一些有关苏尔哈先生的个人资料,尤其是他喜欢的东西。”
“尤小姐,能引起苏尔哈先生兴趣的东西太少了,因为大太阳下的事物,几乎没有什么是苏尔哈先生买不起的。”
鲁盖的解释认真透切,东西之所以宝贵、之所以引人遐想,全在乎难于到手,任何唾手可得之人和事,都会惨遭贬值。
这个说法提醒了尤婕,她知道从哪一方面入手进行她的准备工作,以能筹组一个令苏尔哈惊骇而喜悦的晚宴。
欢宴苏尔哈的地点设在印尼的六星级酒店一个总统套房之内。
尤婕以香港负盛名的金融投资机构百乐集团副主席的身分当女主人,嘉宾只有苏尔哈一人。
女主人当晚打扮得高贵有如女王,她身穿一袭深黑色,没有款式,全靠线条衬托的仙奴晚装,肩上别了一只蝴蝶型的胸针,是黄金钻石和白钻璧镶而成,非常的精工细琢,栩栩如生,伏在尤婕的肩膊上,有种蓄势以待振翅高飞的姿态。
尤婕是那种会叫男人为她的品味、她的成熟、她的阅历,甚至她的沧桑而倾倒的女人。
可是,苏尔哈的态度仍然是偏于严肃的,从他的表情看来,不见得他对尤婕有特殊的好感。
毕竟,再有魅力、再动人心弦的女人,在苏尔哈的心目中还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他曾拥有过和将可拥有的美人,实在是形形色色,全数齐备。
尤婕招呼苏尔哈坐下来寒喧一会,才踏入正题,尤婕草略地一边介绍百乐集团,一边嘱咐侍役端上红酒。
侍役利落地把红酒倒一些在苏尔哈的酒杯内,让他品尝。
苏尔哈一呷,那口红酒醇得让口腔搪上了一层芬芳似,到他微张开嘴巴来叹息一声时,香气外溢,嗅得别人更舒适。
苏尔哈不禁问侍役:
“哪一年的红酒?”
侍役礼貌地微笑作答:
“先生,是很有意义的一年,你看。”
侍役把酒瓶递给苏尔哈看,他动容了,问:
“嗯!这酒是哪儿来的?”
侍役的视线落在尤婕身上,示意苏尔哈向她拿答案。
苏尔哈立即说:
“对,我的这个问题应该请教女主人。”
尤婕道:
“这一年的红酒特别好,也许是中外豪杰都在这年出生之故,我们香港的十大首富之一安重亮也是这一年出生的,他向法国酒厂预购了几乎全部这一年的红酒,特别制造一个酒盒,刻上了他的名字及出生年份,广送亲友。我向他求了个小人情,我说:
“‘识英雄者重英雄,这一年出生的精英不只你一个,还有印尼的苏尔哈先生呢,怎么能独霸红酒市场?你得安排我买一箱,好让我作款客之用。’”
苏尔哈兴致勃勃地回答:
“安先生答应了?”
“对呀!安重亮是百乐集团的大户,换言之,我们正掌握着他很多投资,多少要卖我三分薄面吧!”尤婕向苏尔哈举杯:“不然,我怎么能以此酒招待你。另有一箱,全都有酒盒装好,刻上了你的名字及出生年份,是一份不成敬意的见面礼。”
苏尔哈认真地望住了尤婕,过了十秒钟的功夫,他才开心地说:
“这份见面礼跟女主人一样,相当的别致,太好了。”
尤婕拢一拢她垂肩的头发,说:
“今晚只有美酒,而无佳肴,就美中不足了,我特意雇来的一位法国厨师,希望不会教你失望。”
苏尔哈点点头,道:
“我对你有信心。”
这句话是真心的。苏尔哈几乎天天都会遇上一些要巴结他以能在印尼商场上拿到好处的人,但,手段有高有低,有强有弱,像尤婕这么一出手就如此漂亮大方高贵潇洒的,真是少见。
一箱贵价红酒的价钱纵使高达十万美元,对苏尔哈来说,都只是小小礼物,它之所以能打动苏尔哈的心,不在乎价钱,而在乎细腻的心思。
苏尔哈知道尤婕这个女人很了不起。
事实上,苏尔哈不但对晚餐没有失望,还给他带来了一个难以想像的惊喜。
当尤婕陪着苏尔哈吃完了那味主菜之后,问道:
“好吃吗?”
“好极了。羊髀可以这么香浓美味而又嫩滑,真是难得。”苏尔哈赞道。
“你以前有吃过类似的法国名菜吗?”
尤婕这么率直地问,其实是有点不礼貌的,可能苏尔哈的情绪已经稍稍高涨,故此很不以为意,还笑微微地想了一想,才答:
“法国菜吃得多了,没有今晚这顿饭精采。”
“最精采之处在于地道。苏尔哈先生,你年青时是留学法国的,在巴黎,最好吃的是横街窄巷的小馆子,记得吗?
“记得。”苏尔哈呷了一口红酒,道:“我留学巴黎时身无一文,在一间法国小餐厅当清洁工人,老想有一天能坐下来,在这餐厅内吃一顿羊髀,就此生无憾了,谁知道……”
尤婕没有待对方说完,就答说:
“谁知那餐厅厨子听了你的这个愿望,竟然扯起嘴角,冷笑一声,道:
“‘嘿!凭你?’
“他这种蔑视的态度,叫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苏尔哈惊骇地问:
“你怎么会知道的?”
“来见你之前,一定要翻阅一下你的资料,对不对?你的这个微时故事,不只是一本杂志曾作过的报道了。”
苏尔哈甚是感动,不期然地微微拍了两下尤婕的手,道:
“那法国厨子当时的脸色和口气,让我牢记一辈子。他其实算得上是我的恩人,曾被人看不起的经历刺激了我,奋发图强,才有今日。”
“当时,你一定想,总有一天,我要衣冠楚楚,神采飞扬地回法国来,走进那间餐厅里,让那傲慢而没有眼光的厨子为你烧一顿好菜,然后,你给他一点小账。”
苏尔哈听罢,哈哈大笑:
“是曾有过这个想法,但,这些年都没有机缘回巴黎去。回心一想,到了今天,也不必视那厨子为自己的对手了,对手要讲级数,他呢,是差太远了吧!”
“这个当然了。”尤婕也呷了一口酒,让双唇添了一层湿濡,道:“不过,如果偶然在一个晚上,偏偏有机会遇上了微时看不起自己的人,在忙不迭的为自己服务,也是挺有趣的一回事。对吗?”
“对的。”苏尔哈随意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