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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汉屠龙-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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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向下沉,知道大事不妙。

“志高兄!纪贤弟”他突然凄厉地大叫。

走廓尽头有人影移动,一阵闷响,四个僵硬的身躯被人推跌入院子里。

是随他一起下船的一对夫妇,和那两位伪装水客的大汉。

四个人手脚并未上绑,但浑身僵硬像是死了。

他绝望地叹息一声,举步踏入空旷的院子。

木立瓦面上的黑影飘然而降,好美妙的平沙落雁身法,落地无声,轻灵飘逸点尘不惊。

“铮!”金鸣隐隐,有如九天龙吟;宝刀出鞘,月光下冷芒如电。

好锋利的宝刀,似乎森森刀气远在丈外便逼髓彻骨。

宝刀的主人身材特壮,比神龙常宏粗壮得多,稀疏的乱虬须,高颧骨突眉毛。上身穿了一件掩心背甲,正中的图案是一只狼头。

“金刚克图!”他用抑止不住的颤抖嗓音低叫。

大清派驻在武昌的武将,满蒙籍的比例是三与一之比,当然主官必定由满人领任。

蒙古八旗的武将,在京师以外的防军满清八旗任职,乃是极平常的事,在京师就不会有这种现象了;京师的满、蒙、汉、甘四旗,界限分明极为严格。

克图,一听就知道是蒙人的名字。

“你应该认识我,不然就不至于闯到武昌来。”金刚克图用纯熟的汉语说,标准的官话毫不含糊:“常老兄不希望你上法场,所以我成全你。上!”

雷霆剑一咬牙,挺剑逼。他知道,这里就是他横尸的地方,神龙常宏很够朋友,让他死得轰轰烈烈。”

如果被捉人官,铁打的金刚也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能决斗而死,这是练武人求之不得的最好归宿。

存必死之念的人是最危险的,金刚克图当然不敢大意,宝刀一领,拉开了马步。

拼命单刀,金刚克图有如暴虎过河,毫无走位寻瑕蹈隙的打算,正面迎敌无所顾忌。

一声沉叱,雷霆剑奋起进击,剑吐千朵白莲,人剑俱进发起空前猛烈的抢攻,剑虹急剧吞吐,压力万钧,剑上风雷骤变,一剑连剑了无穷尽,步步进逼狂野绝伦。

金刚克留守得严密,宝刀上下翻飞,把漫天彻地连绵涌来的电虹一一封出偏门,沉着地徐退,在一阵刺耳的刀剑碰撞声中,有惊无险地封住了雷霆剑的凌厉狂野十八招,退了七八步接近了院角。

最后爆发出一声震耳的清鸣,火星飞溅中,雷霆剑斜退八尺,攻势已尽。

金刚克图也多退了两步,背部距墙根不足三尺。

“果然不愧称江湖第一剑手,雷霆剑名不虚传。”金刚克图镇定地说:“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了字未落,刀光似电,行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

“铮!”雷霆剑架住了第一刀,剑上的真力已大不如前,雷霆十八剑已耗掉了一半真力。

刀光再闪,从斜方向闪电似的掠到,人已贴身。

雷霆剑已没有先前灵活,大喝一声,挫身、错剑、反旋、回敬,连封带打一气呵成,从刀光下切人,招发“雷耀霆击”,剑光直发,然后反旋而人,身剑合一撞人对方的宝刀空隙中,要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金刚克图不上当,而且早就算定他必定作同归于尽的聪明打算,所以一声长笑,刀光一闪,人影似流光,远出丈外去了。

就这一笑一错刀的刹那间,刀光已从剑虹的侧上方闪掠而过,恰好从剑招的间隙中出没,神乎其神的脱出险恶的纠缠。

雷霆剑冲出三四步,嗯了一声,用千斤坠稳住了马步,左手掩住右肩,吃力地转过身来。

“你还有余力自裁。”金刚克图冷冷地说:“你是本座在江南所碰上的最佳剑手,惺惺相借,你还等什么?”

雷霆剑右肩的血,从指缝像涌泉般渗出。他游目四顾,周围静悄悄的,除了不远处躺着的四具同伴尸体,不见有其他活人。

“我该逃走!”他想。

如果他逃走,客店房舍多,上屋也不难脱身,金刚克图一个人,想追上他谈何容易?

但他心中明白,附近必定潜伏着不少高手中的高手,想脱身恐怕比登天还难。

“罢了!”他叹口气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范某这条命,不要也罢,咱们来世再见。”

他强提余力,徐徐举剑,镇静地反握剑把,左手扶住了剑身。站稳马步抬头举剑,锋尖徐徐贴上了胸口。

下刺自裁,由于伤不在要害,死得十分痛苦,如非勇敢的人,不敢使用这种手法自裁,宁可以剑支地,锋尖上插刹那间直贯心房,便可立即身亡,减少痛苦。

金刚克图收刀人鞘,庄严地扶刀肃立。

“砰”一声大震,一间客房的房门轰然倒坍,一个快速绝伦,依稀难辨的人影,狂风似地刮出房外,卷入院子,冲向剑尖正向下沉落的雷霆剑,喝声先一刹那到达:“住手!要死就得死在对方刀下。”

金刚克图反应奇快,迅速拔刀截出沉叱:“原来你也是一个哎呀”

一个黑而大的物体,已砸上了金刚克图的胸口。是一个盛满水的大茶壶,金刚克图成了个落汤鸡,眼前模糊,弄不清是啥玩意,吃惊地后退。

一声怒啸,院门口人影电射而来。

雷霆剑的身影,已从院中消失。

庞大的黑影,奇快地跃登对面的屋顶,恰好碰上屋脊后面闻警长身而起的三个人影。

“打打打广架住雷霆剑的黑影大喝,左手连扬。

三个人影骤不及防,黑夜中也看不到奇快绝伦的暗器,听到喝声已来不及闪避,同声大叫,几乎同时摔倒在屋脊上,有一个骨碌碌向下滚。

等两侧埋伏的人闻警截出,救走雷霆剑的人已经失踪了,轻功身法之佳,骇人听闻。

客店的秘室中,神龙常宏带了四位随从,与金刚克图及四名手下,轮番察看桌上的三枝铁翎箭。

金刚克怒容满面,咬着牙说:“常兄,我对你们中原的武林道不熟悉,你得找出这些小箭的主人来,上天人地我也要把他揪出来化骨扬灰,混帐东西!居然在我金刚克图眼前,把要犯劫走,那还了得?不把他化骨扬灰,难消这奇耻大辱,常兄,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这铁翎箭长仅六寸,可作袖箭使用,但救走雷霆剑的人,是用手劲发射的。”常宏毫不激动,镇定地分析:“他知道你穿了护身甲,所以不在你身上浪费暗器。如果他射你的五官,克图把总,你恐怕活不到现在了。”

“常兄,废话少说,我要知道他是谁。”

“天下间使用这种短小铁翎箭的人,至少也有上百之多。他不敢用来对付你的护身甲,可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劲道不足,决非内家高手。”

神龙常宏仍然神色悠闲:“箭上没有任何标记,打造的手艺也平常得很,要想查箭的主人,难难难。”

“而且,你也不可能离职奔走江湖寻访。这家伙打了就走,恐怕已动身乘船开溜啦!天下茫茫,到何处去找?”

“气死我也!”金刚克图咬牙切齿咒骂:“该死的东西!要是再让我碰上,哼!”

“你再也碰不上他了。”

“最好如此。这就去抓褚五吗?”

“为何去抓褚五?”神龙常宏反问。

“为何不去抓他?”

“天下间像猪五这种可怜虫多的是,抓不胜抓,抓了一个褚五,另一个就补上他的地位,咱们又得重新布网,枉费精神了。”

“留下他,他将陆续将那些亡命引来,让我们把他们—一送上法场,你急什么?咱们回去吧,不知猛狮阿尔萨兰是否已将天地会余孽,大名鼎鼎的蓝鹰崔瑞云捉住了?走,这里善后追查的事,由我的人负责。”

甘余名分别来自武昌刑房与城守营的缉捕高手,抬了四具尸体离开客店踏上归途。

城西南郊五里地,是管制来自湖水客的重镇鲇鱼口镇,对面鹦鹉州的木排商,概由鲇鱼口巡检司的巡捕们管制。

巡检司的衙门在镇西江滨,这座有五百户人家的小镇,治安情势是本府十二处巡检司中,最复杂最难治理的一处,动刀动枪打架酗酒,有如家常便饭。

就在巡检衙门北首第五座千瓦屋内,有三个人正在闭门早膳,其中之一,赫然是右肩裹了伤,用外衣掩住伤口的雷霆剑范大鹏。

上首那人中等身材,年约四十上下,天生一脸老实相,正常的脸庞,慈眉善目,看不出任何特征,是属于让人一看再看,也了无印象的平凡小人物,那一身粗布大褂也平常得很。

坐在下首那人更平,一袭青布袍,剃光的青头皮光溜溜,拖着的小辫子直挂至臀部,一看便知是个一身俗气的小商人,近半百年纪,似乎在商场并不怎么得意。

“范兄,你还打算去找褚五吗?”坐在上首的中年人吞下一块肉,放下着向雷霆剑问。

“我还敢去找褚五爷?”雷霆剑放下碗筷苦笑:“两湖浪子梁家麒一提起崔二爷,我就知道大事休矣!要不是你老兄适逢其会将我救出来唉!真没料到武昌三霸当真有那么高明,不出甘招,我雷霆剑就裁了,那鞑子在三霸天中却排名第三。”

“三霸天确是高明,所以反清复明志士,就不敢在武昌建基。金刚克图排名第三,老实说,能在他刀下周旋甘招的人,已是屈指可数了。”中年人不住摇头:“至于大霸天神龙常宏,到底修为到了何种境界,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二霸天满人猛阿尔萨兰,是当年满洲第一勇将海兰察的门下八弟子之一,他那把致命的雁翎刀,这些年来就没碰上敌手,咱们这些江湖人以小巧功夫和他周旋,想近身难似登天,范兄打算回九江?”

“打算潜回赣南避风头,九江耽不下去了,姓常的不会放过我,他会行文九江缉捕我置之死地。”雷霆剑无可奈何地叹息:“张老兄,能不能把你老兄的真名号见告?救命之恩,不敢或忘

“不要追究我是何许人,你叫我张老兄就好。”中年人微笑着说:“国破家亡,天涯亡命,连我自己也几乎忘了我是谁。”

小商人打份的人抚弄着山羊胡,盯着张老兄淡淡一笑。

“张老兄,自从十天前你借我这里落脚,我一直就在猜想你的来龙去脉。”小商人沉静地说。

“何必浪费精神猜想呢?我这种人”

“六年前,雍正大帝龙驾归天那一年。”小商人用那不带表情的声音说,似乎对满清的皇帝并没有多少恶感,说话的腔调也没有多少敬意:“山东沂水县,好像出了一件因文字狱而牵涉出来的大案,死了好几百人,世称乙卯沂水事件。”

“那位搏杀沂水知县的勇士,好像是姓高。

“事败单骑突围,追逐他的八旗勇士十二人,全被铁翎箭贯喉而死。张老兄,那位可敬的高见是不是叫高文玮?”

张老兄投着变色而起,一双平凡的眼睛突然精光四射。

“姓江的,你到底是何来路?”

小商人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边缘开了锋的康熙通宝,制钱的铸满文阴面,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他将钱往桌上一放,含笑不语。

“满天花雨江大侠江人杰厂本名叫文玮的张老兄惊呼:“你你不是在关中行快吗?”

“西北不靖,大兵云集,那地方已用不着我这种人行侠。”满天花雨收回制钱:“我到江南已有两年岁月,多看看长长见识。”

“哦!你阁下真是安逸得很。”高文玮摇头苦笑。

“不安逸怎办,你希望我为民族大义奔走呼号吗?”满天花雨也摇头:“敬谢不敏,我这人只配独来独往狂歌嘲世。高兄,你想在武昌建基业,深埋反抗满清的种子,前途多艰。”

“我不怕艰难。”高文玮庄严地说:“总得有人去做,对不对?这不是三天两天一蹴可成的事,可能需要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三百年;一代代传下去,种子终会有萌芽茁壮的一天。如果不下种,永远永远没有萌芽的机会,咱们大汉子孙,只有永远做满人的奴才。”

“我明白,但你说错了,你我这种人还不配做奴才,只能做奴才的奴才;奴才是最上等的人。你瞧,武昌的大小官吏,不管口头上的或书面上,具名都必须先冠上奴才二字。配自称奴才的人,一定是做官的,你配吗?”满天花雨嘲弄地说:“武昌有三霸天在,你们休想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位以反清活动享誉江湖的褚五爷,是一盏黑夜中明亮耀目的灯,你们就是扑火的飞蛾。”

“兄弟根本没有投奔他的打算。”高文玮轻蔑地说。

“那你打算怎办?”

“另起炉灶。”

“三霸天会把你的炉灶搞个烟消火灭。”

“这这三个家伙,唉!”

“想除去他们吗?”

“老天爷!这还用说吗!”高文玮苦笑:“如果一百条人命可以换他们一条命的话,我也会找三百条人命来拼死他们;想拼死他们的人多着呢。”

“也许我可以替你计划计划。”满天花雨肯定地说。

“江大侠,你”

“不过,我需要几个帮手。”

“我能算一个,你的满天花雨洒金钱,我的铁翎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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