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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老韩再次找出那个工具包,一样一样地打量,当他翻开那个小本子时,脑子里突然像开了扇天窗似的,豁然开朗。原来如此!每个产品后面应得那一栏,那是李元成的回扣,没准他还没来得及从店家那里拿回来。加起来,他们还欠着他一大笔钱呢,哈哈,现在他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包了。
说来也怪,已经正常生活了一段时间的新居,最近老是出毛病,不是抽水马桶底部渗水,就是水龙头出水声音过大,有时还能隐隐闻到下水管道的气味,要不就是灯泡好端端地突然灭了一个。老韩轻声嘀咕:“莫非真的有鬼?”这样想着,老韩竟开始做噩梦。有一次,他猛地醒来,迷迷糊糊中,看见李元成就站在床前。惊魂不定的后半夜,老韩躺在床上想,如果她找那个包的目的只是为了要回那笔钱,把包还她其实也无所谓。
于是,他在一天有意提前下班,来到海鲜大酒店。装修还在进行,观察了一阵,他悄悄走近几个工人身边问:“听说一个叫李元成的水电工在装修过程中突然死了?”一个工人望了他一眼问:“你问这个干吗?”
“我……是这家餐馆的合股者之一,餐馆还没开张,就出了这种事,生意还怎么做?”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大老板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呢?”
“到底是怎么死的?那死者的家属没来找老板扯皮吗?”
“有什么好扯的,他老婆是来找过两回,被老板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一分钱丧葬费都没要到。”
旁边一个工人插进来说:“听说她去找过前一个东家老板。”
老韩在心里一声冷笑,“餐馆老板这个现任东家都不理,前任东家会理她?再说她拿什么理由去找人家呢?”
“好像是李元成在前任东家那里还有点工程没结束,至于理由嘛,讲得赢的是哥哥,全看自己本事如何了。”
老韩立马打消了把包给她的念头。既然她找餐馆老板扯皮没有结果,一旦她拿到那个包,看到“长春路海鲜大酒店,六月二日开工”那句话,焉知她不会把它改成六月三日,或者六月五日之类的?这样一来,李元成就完完全全变成在自己家施工期间出事了,两家的纠纷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真险哪!老韩擦了擦额头,天并不热,他却出汗了。
没想到她还真的找到了那两个清洁工,虽然老韩不太确定,但有个清洁工身上扑面而来的腋臭提醒了他,当初他找来的两个人中,至少有她是肯定的。这个有腋臭的女工指着李元成的老婆,大声对老韩说:“ 她非说我拿了她男人的工具包,东家老板你给我作证,我可没拿那个包,我记得我还问过你,这个包还要不要?你说,先刷刷干净丢在阳台上再说。”
李元成的老婆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老韩。
犹豫了一霎,老韩矢口否认了,“什么什么,你在说些什么?搞错了吧,你在我家做过清洁?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呢?”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个女工一阵,更加肯定地说,“你搞错了,我那天找的人不是你,真要是见过你,我会没有一点点印象?”
那个女工被老韩斩钉截铁的态度弄糊涂了,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又看了看老韩,突然不好意思地冲李元成的老婆一笑:“我也记不清了,这栋楼我做的人家太多了。算了,你自己慢慢找去吧,反正我没拿你的什么工具包,我拿它有什么用?还不如拿一块抹布。”
这以后,很久她都不再上门来提找包的事了。老韩想,她大概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至于家里的那些小事故,小魏重新找了个熟人推荐的水电工,经过一番小小的修整,水电运行终于又走上了正轨。
因为她在小区里做保洁的缘故,老韩总是能够碰到她,老韩心里别扭,就尽量避免看她,偶尔不小心视线碰到一起,也是绷着一张脸。她倒不然,每次都像以前一样,望着老韩无声地笑笑,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老韩有点气愤,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女人有肚量?下一次碰面的时候,老韩决定抢在她前面跟她打招呼,可刚一张嘴,却莫名其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男人的手艺真不怎么样,搬家进来没多久.家里的水路电路全都出问题了,这样的手艺,真不知他这些年是怎么混出来的。”
她显得不知所措,脸红了起来。
“那……要不要我找人来帮你修一下?”不知道是太阳大,还是为了遮掩她的红脸,她抬起手臂,挡在额头上方,目光也躲闪起来。
老韩说:“算了吧……”似乎是从这天以后,小区里就不大能见到她了。老韩在心里笑自己,难道你希望天天看到她么,她永远不再出现了才好呢。
但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他居然走进了她的家门。这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可事实上那天他在大街上转来转去,想找一个小摊修鞋。他的鞋在半道上坏了,有人告诉他附近的小巷里有个修鞋的老头。他于是走进了小巷,修完鞋,走出巷口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女人。
她正站在自家平房的门口,她显然也看见了他,两个人都一愣。那女人现在看来气色不错,有了几分生气,她主动跟他打招呼,并吃惊地看着他。他停住脚,也感意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客气地问,你住在这儿?她笑了笑,回答说是啊。她指指身后虚掩的门。他有点不好意思,怕她误会,连忙跟她解释,他只是路过她家而已,并没有登门找她的意思。
既然是路过,就到家随便坐坐吧。那女人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老韩想拒绝,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这时脚却跟着女人的身后走进了她的家门。
女人的家,也就是李师傅的家,虽然房间不大,但是一切都经由他妻子的手收拾得干净而整洁。李师傅的儿子也在,看样子还在上小学,一问,才知是读三年级。
“那个包……找到了吗?”老韩打量着她的家,简单寒暄后,就突兀地冒了一句。刚一出口,就后悔了,怎么着也不该一进门就提这件事。
“没找到,也许找不到了。”
“妈,你再找找。”男孩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来。
女人为难地看了看儿子,无可奈何地一笑。这一笑,老韩又看见了他家门外那个憔悴的女人。
“原来是你很想找到那个包?”也许是他至今膝下荒凉的缘故,也许是暗地里心存内疚,老韩看着李师傅的儿子。
“是的,我要找那个包。”李师傅的儿子站到他跟前,他的模样有几分酷似他的父亲。
李师傅的儿子看了看老韩,扭头走到另一个房间,从一个老式大衣橱里取出一个帆布工具包,说:“就是这样的包,但没这个包新,有点旧,里面装着些工具,还有一个小本子。”
“我知道了,你是想把爸爸的东西收起来,烧了,算是捎给他,对吗?”
“不,我们不烧爸爸的东西。”男孩说。
男孩拉开衣橱门,里面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很杂,但分门别类,理得很整齐。有衣服鞋袜,日常用品,水电工程工具,还有破烂的摩托车头盔,手套,甚至还有烟灰缸打火机剃须刀,以及摔坏的手机。
老韩看着男孩,“这都是你爸爸的东西?”
“嗯。这是我给爸爸搞的纪念馆,我要把他以前所有的东西全都收进这里。。你知道吗,这里是我们家的秘密通道,只要我钻进这个柜子,就能感到爸爸复活了,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但是,爸爸还有一个工具包还没找到,这个包找不着,我就觉得我爸爸的魂还没有回来。”
老韩心里咯噔了一下,沉默。从里面屋里出来,老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对了,这段时间好像没在小区里看到过你,你不在那里做了?”老韩对女人说。
“我回原来的家装市场去了,我去你们那个小区,不是跳槽,是为了找那个包。”
回到家,差不多一个星期,老韩天天都在想着一件事,那个包应该何时何地突然出现在那母子二人面前呢?办法都想过了,比如去找到杨木匠或李师傅的工友,让他们转交给她。但不行,这等于告诉他们,是自己有意藏起她要找的东西。比如直接交到她手里,就说这东西混进了自己的杂物间里,今天才发现。也不行,当初不是赌咒发誓说没有吗?比如把包交给门口的保安,就说是捡的,再写一张拾物启事,然后把这事当一条线索通知那个女人,让那女人自己来看。还是不行,她自己在这个小区里做过保洁员,他能捡到,她早该在他之前捡到了。
想来想去,老韩决定找个机会,直接丢到她家门口去算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老韩出门打了一辆车,径直赶了过去。从远处看,李师傅的家现在屋里屋外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不时响起单调的鼓音。老韩很纳闷,让车远远地停在黑暗中,自己拎着那个又脏又破的包,轻轻走了过去。他到底不敢直接进去,便拉住一个人问:“这户人家这么热闹,在干什么?”
“给死人过五七。”
哦,李师傅死了三十五天了,家里正在给他做法事,为他超度亡灵。正想着,那个男孩出来了,从头到脚被一块大白布缠着,他开始跪下给人磕头,每人面前一个,大家都坦然地接受着,没人拦他,也没人看他。
吟唱的声音忽高忽低,忽疾忽缓,无休无止。不知为什么,老韩感到浑身凉飕飕的,他做贼似的一步步挪过去,把包放在人群背后一张粗糙的小桌子下面。那里堆放着一些鞭炮,呆会儿肯定会有人来这里燃放鞭炮,小男孩最喜欢鞭炮,说不定也会来这里。
老韩坐回车里,吩咐司机再等一会儿,他想看到结果再走。
过了一会儿,一个系着围裙的年轻女人快步走过来,她拿着一把扫帚,一只撮箕,边走边利索地收拾用过的一次性水杯,烟蒂,果皮纸屑。撮箕很快就满了,她迈着碎步来到院边上,一扬手,哗的一声,撮箕空了,深蓝色的大垃圾桶里扬起一阵烟尘。老韩以为她打扫完了,没想到她又走向了堆放鞭炮的小桌边,开始清扫鞭炮屑,扫着扫着,她看到了那个工具包,她用扫帚推了推它,有点费力,便弯下腰去,怕脏似的用两根手指拎了起来,快步向垃圾桶走去。
老韩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见年轻女人胳膊一晃,咣的一声,那包被砸进了垃圾桶里。
她又回去接着继续打扫,红红的鞭炮屑一撮箕又一撮箕,不断倒进垃圾桶。老韩仿佛看到,次日黎明,环卫部门的垃圾车会准时开过来,大钳子一夹,垃圾桶翻扑进车厢,所有的垃圾全都运走了,留下一只空桶,对新的一天虚席以待。
老韩压低上身,一动不动地望着院子。大门口的人突然有些骚动,一个穿着怪模怪样的老头边唱边走了出来,几只铜管喇叭在他身后吹着,单音鼓敲着,鞭炮也炸响了,刚刚打扫过的院子,刹那间又被纸屑盖满。奇怪,这么多声音同时响起,可在老韩的耳朵里,却无声无息,像一幕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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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祥夫小说
王祥夫
澡堂歌手
小周总是喜欢到对过儿的小澡堂去洗澡,搓澡师傅小张不但手法细致,手劲也合适。小周去了澡堂,总是先把搓澡牌子递给小张,要是小张不在,小周宁肯掉头走人。到了后来,小周和小张有了某种默契,要来就晚上,晚上洗澡的好处是安静,洗过泡过搓过再回去睡觉实在是舒服。因为是晚上,洗澡的人不多,小周还可以和小张说说话。小周在工会搞群众文艺工作,可以经常给小张送几张节目票。而小张呢,则是喜欢唱歌,小张是太喜欢唱歌了。我们知道搓澡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敲背,搓澡师傅敲背的时候都要敲出个点儿来:“嘭、啪啪,嘭啪啪,嘭、啪啪、嘭啪啪,嘭啪、嘭啪、嘭啪啪——”或者:“嘭啪、嘭啪、嘭啪啪,嘭啪、嘭啪、嘭啪啪——”节奏和缓一点的呢,还可以敲成:“嘭啪、嘭啪、嘭啪啪啪,嘭啪、嘭啪、嘭啪啪啪——”敲背要敲出声,而又不能让客人感觉到痛,这亦是技术。这一敲,客人便会从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般来说,客人躺在那里接受搓澡都会迷糊一会儿,像是被施了催眠术,这时候,是该醒来的时候了,所以说敲背安排在这时候真是妙哉!而小张给客人搓澡,不但敲,还要唱,一边敲一边低低唱他喜欢的歌,到后来好像是形成了习惯,敲背的时候他要是不唱,老顾客会觉得像是缺了点什么。人们都说小张的嗓子怎么会那么好?是不是澡堂的回音大?要是在外边唱呢?还会不会这样好?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小周才会鼓动小张去参加职工业余歌咏大赛?
澡堂里没人知道小张参赛的事,一切都是在秘密的状态下进行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