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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杂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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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启功先生真的没有悲伤,真的没有烦恼吗?不!    
    对启功在二十年中所遭受的苦难,人们只能通过他对亲人、恩人、友人的纪念文字中获得片言只语的了解,更多的只能从他充满调侃幽默的诗句韵文中体味到。他对自己的不幸经历从来没有写过任何回忆文章,也从来没有对过去的人和事发表过任何看法。家人和朋友感觉他一定有很多委屈,希望他能够诉说出来排解悲情。人们遭受苦难,受委屈时,何尝不可悲怆地呼天地父母,何尝不可诉说、抱怨,寻求解脱,这本是无可非议的人之常情。但,启功从不抱怨,也不肯讲出来。    
    有很多人曾问他:“您一生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为何还这样开朗?您是怎样对待人生的?”    
    他很平静地说:“人的一生主要是‘过去’和‘未来’,‘现在’很短暂,已经过去的事,还想它做什么?要多想未来。我幼年丧父,中年丧母,老年失去老伴,没有子女,但很舒服,什么牵挂也没有了。当‘右派’不许我教书,我因祸得福,写了许多文章。幸亏有那么些曲折,让我受到了锻炼。一个人的思想形成有许多因素,遇到挫折我不生气。我最反对温习烦恼,自讨不痛快干什么!”    
    启功先生能够把一个人的自我成败从小悲中解脱出来,转成一种养生之道,也许这就是他为何九十高龄而精神健旺的原因。    
    启功先生把痛苦放到哪里去了呢?    
    启功说:“我是相信命运的,但不是通常大家理解的宿命论的命运,这‘命运’是由时间、地点、条件构成的,三者缺一不可,三方面差一点碰不在一起,也构不成我指的‘命运’。被划成‘右派’,可以说是‘命运’的安排。”    
    这是对“命运”多么富于哲理的解释!    
    被划成“右派”,受苦的不仅是他一个人,他说:“这场浩劫是整个社会的悲剧,是人们在历史上写下的一幕幕悲剧的延续!”他没有指责,而是默默地容忍了一切。他没有把苦挂在嘴上,没有写到书里,更不拿来显现在身上,因为他确实不愿意让它们流入这个世界,再次增加烦恼。    
    有一位先生,当年批判“右派”时批启功积极,后来见到启功,觉得很不好意思,启功反而安慰他说:“那个时候好比在演戏,让你唱诸葛亮,让我唱马谡,戏唱完啦就过去了。”这是启功的真心话。    
    先哲在《大丈夫论》中讲道:“世间众生以破苦故名为解脱,修悲者破他苦即是胜解脱也。”惟有明了缘由的智者才能有如此度量。启功虽是一个凡人,可他所作所为堪称大丈夫!    
    “文化大革命”结束时,启功已经开辟了一条对古代字体和诗文声律进行独创研究的蹊径,他已融会了古典文学、经学、史学、哲学、宗教学以及书法史、绘画史、礼仪民俗、古代典章制度等诸多学科,被他称为业余嗜好的书法,由于史无前例的“运动”而练得“登峰造极”,所获得的声誉远远超过了他的本职工作。    
    他这个“右派”被彻底平反了!接着,书法家、画家、诗人、文物鉴定家、教育家等各种头衔来了!崇拜者来了!荣誉、地位、财富都来了!    
    这一切,启功依然平静面对。苦尽甘来他轻声吟唱:“荣枯弹指何关竟。”无论逆顺伴随,好丑面前,他都能心平气和,不生烦恼。    
    启功那首广为流传、看似戏言的《自撰墓志铭》中曰:    
    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日陋。身与名,一齐臭。    
    这首写于“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的三言诗,诗不诗,词不词,是一顺口溜,风格谑调,但这正是他参透几十年苦辣酸甜的感受。    
    通过这苍凉的话语,人们不难想像,一个政治上被孤立的人,亲情对他是多么的重要,更可以感受到启功在失去至亲、恩师以后,在无情的岁月中独自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孤独无助使他对每一滴同情的眼泪都那样珍惜和怀念。    
    启功先生的人格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


第二部分:处事与生活荣辱(2)

    时下市场经济大潮中,出现一批追名逐利之人,一张小小的名片上,恨不得把自己曾经任过的任何一个职务都写上。而启功素来不印这样的名片。在小乘巷住时印过一张名片上只写“启功”二字,其他一概不提。事实上启功先生的名人头衔,罗列起来恐怕不是一张名片能容纳得了的。我第一次在小乘巷采访他时说漏了嘴,称他是“书法大师”,他马上正色加以纠正说:“你把‘大师’两个字去掉,我顶多只是一个爱写字的书法家而已!”就在那次谈话中,我看到桌上堆放着一叠散发出油墨味的书稿校样。    
    我问:“这是您的大作?”    
    他说:“哪里,这是中华书局准备出版的一部分旧稿,书名叫《启功丛稿》,不值得看的。一定要看,你就看我写的这段前言吧!”    
    功幼而失学,曾读书背书,虽不解其义,而获记其句逗。曾学书学画,以至卖所书所画,遂渐能识古今书画之真伪。又曾学诗学文,进而教诗教文,久而诗略悟其律,文略悟其法。究之,庞杂寡要,无家可成焉。    
    今谬承中华书局辑印拙作零篇,为此小集,其曾单行成册者,如《古代字体论稿》、《诗文声律论稿》,不复阑入。笔濡颡,书此前言,忸怩之情,读者不难烛照。    
    此册所存,或以曾贡严师,蒙掀髯而颔首者;或以曾呈益友,见拊掌而破颜者。非敢炫其芜篇,庶以铭斯高谊。    
    昔郑板桥自叙其诗钞有言:“死后如有托名翻板,将平日无聊应酬之作,改窜烂入,吾必为厉鬼,以击其脑。”夫有鬼无鬼,为变为厉,俱非吾之所知;惟欲藉此申明,凡拙作零篇,昔已刊而今不取者,皆属无聊之作耳。    
    旧作《沁园春》一首题稿册之前者,附录于此,以当自赞。其词曰:    
    “检点平生,往日全非,百事无聊。计幼时孤露,中年坎坷,如今渐老,幻想俱抛。半世生涯,教书卖画,不过闲吹乞食箫。谁似我,真有名无实,饭桶脓包。偶然弄些蹊跷,像博学多闻见解超。    
    笑左翻右找,东拼西凑,繁繁琐琐,絮絮叨叨。这样文章,人人会作,惭愧篇篇稿费高。收拾起,一孤堆拉杂,敬待摧烧。”    
    1981年夏历新春,启功自识,时我生已入第七十年矣。    
    读罢这篇“自赞”词,我不禁愕然。很多人都知道,他在自己的书屋中治学四五十年,学识宏通,对清史、美术史、书法史、文学史、古典文学、考证学,均有独到的研究。他写的《古代字体论稿》、《诗文声律论稿》、《红楼梦札记》、《红楼梦注释》等,都是考证精粹、立论扎实、材料丰富、文字简练之作。他是全国著名的书法家、史学家和文学家。    
    我实在弄不明白老先生何以自谦若此?    
    我说:“启功先生,您这篇文字怕不是在闹情绪吧?”    
    他说:“不,这是我大半辈子的真实写照,不少人称我这个家,那个家,其实我算不上什么家,一定要算,顶多是个杂家而已。不过,杂也有杂的用处,许多稀里古怪的问题,我都能对付着解释。”    
    启功先生一生淡泊名利,乐于助人。至于说到钱,他更是不屑一顾。在小乘巷的时候,他书房里挂着一个纸袋子,每月领的薪水或拿了稿费,他就数也不数往袋子里一塞,管家侄媳妇要买什么,只管从袋子里往外掏,用多少他也从不过问。从他的薪俸、所受馈赠和酬答的消费情形看,这些钱除了他自己维持生活花费的极少一些外,其余大部分用来帮助生活较差的亲人,报答有恩义于己的人。启功说:“不是说我清廉,我现在对钱,真不想多要!”他说话的声音突然高八度,说:“我要钱苦于没处花!我喜欢买点古字画呀,买点古玩艺儿、古书,现在也没处买,买了又往哪儿搁呀!”    
    我抬头看见墙上挂着一副对联:    
    立身苦被浮名累    
    涉世无如本色难。    
    我想这大概是启功一生信守不渝的座右铭吧!启功在他每一本书的前面都有一篇类似的文字,我渐渐懂得了启功的这些话并非“自我嘲弄”或玩世不恭,而是这位谦谦君子的真心话。    
    《启功韵语》的自序是:    
    “这本小册子,是我从十几岁学作仄仄平平仄的句子开始,直到今年,许多岁月中偶然留下部分语言的记录。这些语言,可美其名曰‘诗’,比较恰当,应当算是‘胡说’。我们这族人在古代曾被广义地称为‘胡人’,那么胡人后裔所说,当然不愧为胡说,即使特别优待称之为诗,也只是胡说的‘诗’。”    
    他解释说,我这些胡说的语言,总舍不得抛掉“韵”,我所理解的韵,并不专指陆法言“我辈数人,定则定矣”的框框,也不是后来各种韵书规定的部分,只是北京人所说的“合辙押韵”的辙和韵,也就是念着顺口,听着顺耳的“顺”而已……。    
    至于这些“韵语”的内容,绝大部分是论诗、题画、失眠、害病之作,而且常常“杂以嘲戏”,还有应付征求的题饰,更可说是“打鸭子上架”之作,都与和尚养马的不韵相距不远,有损这个“韵”字,确是无可自辩的。


第二部分:处事与生活荣辱(3)

    《启功书画留影册》自序是:    
    启功自幼喜好绘画,曾经希望长大了作个画家。15岁后从师学画,终因画不够成熟,无法藉以谋生,便作了童蒙师,陆续走上在中学、大学教语文的道路,画艺虽未完全抛掉,但进益不多。40年前,教育工作又要求“专业思想”当然兼顾既不可能,同时也不许可了。    
    这时以后,写字虽然不能拿出手去,但自己在家废纸乱涂,也还受卖纸的欢迎。历次满墙贴大字报的时候,我更是大显身手的一名抄写匠,或者竟成为“抄写将”,总之毛笔字总算没有间断地写。至今虽不够成熟,总还误匠不多。至于册中那几幅画,更是临时为装点展览会场略增热闹的。抛荒了40多年,临时磨枪的产物,焉能登大雅之堂。    
    我虽然写了许多年的字,但手下并没留下什么成品,现在印在这里的一些,都是已经公馈赠出去了的,其中大部分是前年冬天为募集“励耘奖学助学金”时,奉送给捐重资的仗义朋友作为纪念物的一部分。为什么不说是售出的展览品?因为我的习作字画,根本值不了那些钱。物轻谊重,不说是良朋义举的纪念品,可又能算什么呢?其次,是一些平时临碑帖的小幅,已被亲友分存,这次是借回拍照的。由以上原因,所以题目选用“留影”二字,大约可算比较恰当而且符合实际的。    
    人生“老”与“懒”常常密切联系着。今年夏天过后,我即八十足岁了,即使自奋秉烛之勤,又能再写多少呢?何况体力日见其懒,手眼日见其退,所以赶快印出这点点旧作来,为的是早些求得高明指教,趁此余光,努力争取鞭策,万一得到纠正机会而再有寸进,都是尊敬的读者所赐,诚望批评,不胜企盼之至。    
    这篇自序,是启先生对往事的回忆,是他淡淡愁绪的抒发。    
    当他回忆人生的遭遇时,经常自嘲地说:“我这一生经历的坎坷,哪一步也没走到点儿上,到现在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什么都无所谓了!”透露了他对自己人生命运的看法和高不可及的生活态度。他和别人观察问题的角度就是不一样,对处事和处情有独到之处,所以他才能了解人生而笑傲古今。即便在自嘲的生病中,时不时也要对人生东打一头西打一棒槌。如:    
    其一:    
    别肠如车轮,一日一万周。    
    昌黎有妙喻,恰似老夫头。    
    法轮亦常转,佛法号难求。    
    如何我脑壳,妄与法轮侔。    
    秋波只一转,张生得好逑。    
    我眼日日转,不获一睢鸠。    
    日月当中天,阅五大洲。    
    自转与公转,纵横一何稠。    
    团开笑口,不见颜色愁。    
    转来亿万载,曾未一作呕。    
    车轮转有数,吾头转无休。    
    久病且自勉,安心学地球。    
    其二:    
    天旋地转。这次真完蛋。    
    毛孔内,滋凉汗。    
    倒翻肠与肚,坐卧周身颤。    
    头至脚,细胞个个相交战。    
    往日从头算。成事无一件。    
    六十岁,空吃饭。    
    只余酸气在,好句沉吟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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