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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他开了手机给老王叔打传呼,随后将门反锁了,放了支曲子听,默默地等老
王叔回话。
除了父母和姐姐,老王叔是马强最亲的人了。父母早年都是厂里的工人,打小
家里就穷,养着姐弟两人一直就没有过上好日子。马强10岁进了体校田径班练长跑,
吃住由学校管着,家里的负担才轻了很多。
老王叔那时专教足球,是体校里最有名的教练,带出的球队总能在市里拿第一,
得的奖状多,吃得也好,穿得也好,又有球玩,在小小的马强眼里,没有什么比足
球队更让他向往的了。仿佛鬼使神差,马强一次次着了迷地跑到足球场边看练球,
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不动,渐渐引起了老王叔的注意。
有一次训练完,老王叔把马强叫了过去,问了姓名和班组,又问他愿不愿意踢
足球。马强激动得面红耳赤,只顾把个小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逗得老王叔哈哈大
笑。
进了足球队,马强如鱼得水进步神速。他从来不在队里调皮捣蛋,也从来不在
训练中撒娇偷懒。他在场上踢球的那个狠劲儿,让高年级的同学都怕他三分。几年
下来,马强成了小球队中最优秀的球员,生得威猛,技术又好,除了守门员,场上
的什么位置都能踢。他自己最想干的是当前锋冲在前面射门,但是老王叔对别人不
放心,始终安排马强留守后防线充当御林军的首领。队里的同学因为种种原因无数
次被老王叔抽耳光踢屁股,可他却一次也没有打过马强。
那年省体委组建少年队参加全国比赛,老王叔向上面选送的第一个队员便是马
强。马强他们那支队伍是当年全国最棒的少年队之一,一路猛拼狂打过关斩将,首
次为省里捧回个沉甸甸的冠军奖杯。返家那天,老王叔亲自跑到火车站迎接,见了
马强一把拉进怀里高兴得直掉眼泪。
体校毕业后,为了保送马强和另外几个队友进入省青年队,老王叔领着他们不
知找了多少人跑了多少路。几个队友至今说起来仍旧是唏嘘不已。马强此后顺利加
入省足球队,老王叔那几年也调入省体委的足协工作,负责青少年球员的选拔和集
训。虽说见面少了,师徒情份却一点也没有生疏。
职业化时,省队交给一家私营的大公司管理和经营,改名为野马足球俱乐部。
几年的光景,野马队由马强这批正值当打之年的骁勇战将挑梁掠阵,在甲A 纵横驰
骋战绩彪炳,是国内公认的一流强队。被誉为铁后卫的马强在其中的贡献有目共睹
众口皆碑。当地的球迷干脆把马强比喻成野马队?"马尔蒂尼。
在马强内心的最深处,足球圈里的很多事情都是无法超越老王叔的。没有老王
叔,就不会有他的今天。对于这一点,马强是毫不含糊的。
老王叔搞了一辈子的足球,退居二线前没能赶上职业化的好年景,可他几十年
带出的学生遍布甲A 甲B ,有许多人像马强一样是队里的主力和尖子,年纪大些的
也有在俱乐部担任教练和官员的。正因为老王叔在圈子里人头很熟人缘很广,联赛
刚开始的年头,大家有什么事儿找老王叔出面,没有不给面子和认死理儿的。
那年头花钱办事没什么特别的规矩,有多少给多少,手头紧了,哪怕一顿饭几
条烟,讲的是个情份和义气。这次你有难处我让你一场,下回我不顺当你拽我一把。
这球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踢来踢去就这么几支队伍这么几张熟脸,没什么大不了
的。
要说这甲A 邪乎,主要是踢球的和教球的把这钱给挣多看重了。钱这个东西,
见多了挣多了就会有瘾,办什么事,给多少钱,开始有了规矩和价码。
马强早就知道自己队中有人背着队里偷偷挣外块,尽管不知底细,却也从来不
管不问。说起来大伙都是一个庙里一个炕头的和尚,窝在一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
有什么事不用多嘴多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两年前,队里有个老门将收了外人的钱往门里漏球,不知怎的被人捅了出来让
队里抓住了把柄。队里也是杀鸡给猴看,叫几个有黑社会背景的大汉冲进宿舍大冬
天的把人扒光衣服捆起来吊在过道里打,边打边逼他说出实情,使大家听清楚他怎
样收人黑钱怎样开门放水……那可真是一顿毒打,活生生打断了一条腿,也就算是
砸了饭碗。出院后包括他自己都一致对外说是训练时摔断了腿,从队里领了点抚恤
金,灰溜溜地提前退役了。这事过后,队里的大门清一色地全是让外援来守,生怕
家贼难防。
这件事在马强心里烙了块儿疙不矶矶的死疤,那个倒霉的门将在那天夜里发出
的血淋淋的惨叫声,使他很久之后每一想起便头皮发麻。
那时侯的马强,凭良心说,对野马队是忠心耿耿的。
第八节
自从在家乡这座城市买了房子结了婚,马强就从未想过要离开野马队转会到其
他什么地方去。
有了家眷,心里便多了牵挂,在场上踢球非得像走钢丝一样小心。偶尔碰上有
要好的队友拿一些有猫腻的事儿跟他商量,他是能推就推,实在推不了,就拿对方
的球员出气,踢得对方鬼哭狼嚎,然后才会想法子漏开防线。否则就算是收了点钱,
他心里也压根儿看不起这种对手。
他自认为野马队属于甲A 最强档次的球队,从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他也
很想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拿一次冠军,之所以每一年都同冠军失之交臂或者只差一
步之遥,他觉得全因为那些低级的没出息的球队大把大把地花银子在自己队里买分
保级。
有一年在海埂集训和黄河队的小顺子闲聊,小顺子却不同意他的这种观点。小
顺子如今是黄河队里红得发紫的球星,也是国家队中的红人,他同马强在少年队比
赛时就是老对手和老朋友了。
小顺子对他说,你们野马也好不到哪里去,上次你们队凭一记点球赢了我们,
是我在禁区里拽倒你们前锋二鬼的,你猜你们老板给了我多少钱?
马强猜不出。
小顺子说,顶你半年的工资。
马强不信。
小顺子又说,你回去问二鬼我当时跟他说了什么。
马强私底下找二鬼问这事,二鬼爬在他耳边说,可不是嘛,小顺子把我从地下
拉起来,还没忘了说,君子猎财取之有道,你这球可一定要罚进去,别砸了我的财
运。
马强听了,心里的某些东西掺杂在一起很不是滋味。自己流血流汗半年挣的钱
让小顺子几秒钟就捞足了,这一点尤其让马强对自己的老板怨恨不已。
不仅马强有牢骚,老王叔听他说了这些事也忿忿不平,说搞足球的老板是赚钱
的大爷,这踢球的人也不能全都是孙子,自己队里的人还不如外人值钱,这不是不
把人当人看吗?有什么呀,不就是花钱买球、让球挣钱的事嘛,我就不信这一辈子
成天到晚踢球的人还搞不过半路出来玩球的人。
这以后再有人花钱买球,只要是熟人,价格合适,要求也不过分,老王叔和马
强就会收下礼钱,师徒俩对半分了,天知地知爷俩知。
这球场上的事,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踢球的人最明白。马强也算是身经百战的
老兵了,别的本事没有,拿足球耍几下障眼的把戏,那是滴水不漏的。这些年明摆
着有人经常这么玩,玩得人多了,玩成了一门技术玩成了一种气候。
这门道玩得人一多,外面的风声就大,报纸上电视里广播中今天怀疑这个明天
猜测那个,隔山打牛瞎咋呼干着急。
马强冷眼瞅着那些企图替天行道的记者哥们像无头苍蝇似地瞎摸乱撞,感到挺
滑稽挺可怜的。这些自以为无所不知的酸秀才跟个傻小子没什么两样,就喜欢爬在
山洞的洞口往里张望,越是看不见,越是又好奇又瞎掰。
这洞里黑麻咕咚曲里拐弯的,你不进来怎么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第九节
今天一大早老王叔不间断地打电话找马强,使马强估计到可能和几天后同猛虎
队的比赛有关。
猛虎队今年虎落平阳,跟谁打都被弄得屁滚尿流。本赛季野马队首回合打猛虎,
比赛刚开始一会儿,正是马强在后场抢下球一路带球游动到中线附近,见猛虎门将
站位太靠前,马强一脚五十米开外的远程发炮,那球像美国人的巡航导弹一样精确,
越过那个傻逼门将飘悠悠地吊进网内。
那场球野马队最后以3 比1 打得猛虎落荒而逃。而马强那脚惊世骇俗的超远程
吊门,也被评为那一轮的最佳进球。
马强听说猛虎队下半年已经炒了两任教练,可还是越踢越臭,这会儿已是降组
大热门了。以猛虎的实力不至于落到这么惨的境地。老王叔急着找他,十有八九是
猛虎队那边有了动静。
不巧的是,队里今天的训练安排满满当当,洋教练盯得太紧,马强心里着急也
没办法。要不是受伤休息,下午不折腾到天黑才怪呢。 想到这里,马强禁不住
又呼了老王叔几次。
好一会儿,老王叔的电话回了过来,焦急地说:强子,得空了?我刚才一直在
开会,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有件事当面跟你说吧,能出来吗?
马强说了今天训练和受伤的事,没等说完,老王叔马上听不下去了,追问他伤
势如何是否严重影不影响比赛。马强说问题不是很大,只是眼下行动有些不便。
这样吧,还是我赶到你那里去。你们基地不远处有一个大茶楼你知道不?……
你等会儿去那里订一个单间,我随后就到。
马强挂了电话,估摸着队里的训练还有个把钟头才能结束,就迅速换了件大衣,
一瘸一拐地溜出去了。
待到两人在茶楼见面,老王叔看过伤处,抓起他的脚腕左右转了转,很不高兴
地说,幸亏只是伤了皮肉,还没踢坏筋骨,你们这是怎么搞的,训练嘛,踢得这么
凶?
马强苦笑道,洋教练训练就得这样,一切都要真枪实弹,谁在训练中表现好,
谁才能上场。
老王叔不服,说这也得有个分寸啊,瞧你脸也摔肿了,毕竟是训练嘛,如果主
力都伤了不能上场,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马强反过来安慰老王叔,讲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踢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伤还
不是家常便饭,等睡一夜消了肿,就不碍事了。
我见你伤得青一块紫一块,心里乱得很。老王叔踌躇起来,那件事我不想跟你
说了。
我跟您保证没啥事儿,您就别为我操心了。马强端起沏好的茶壶添了茶,上场
是没问题的。
……
猛虎的事儿?
老王叔点点头,从包里取了本存折递到马强手上:你是清楚的,猛虎的金大柱
跟我认识也有10年了,他在他们省的青年队做教练时就同我们联系很多。前几年他
到咱们这儿挑选年轻球员,有很多事都是我给他疏通办理的,大家相处得不错。这
个赛季猛虎队有点背,咋个玩法都不顺,成绩上不去,白花了几千万,一只脚还是
踩进甲B 里了。
他们省就这么一支甲A 队伍,如果掉下去,省里市里不答应,老百姓会闹翻天,
赞助商也会翻脸走人,你说金大柱他难不难?……半个月前他找了我,想让我跟你
说说,想办法放他们一马,把这场球让给他们,等于救了他一命……这不,前几天
他把钱汇过来了,一共二十万,你这份我替你存银行里了。
马强静静地看着存折,想起老王叔的爱人最近忙着开酒楼,就又把存折塞还过
去?"王叔,这事你说要办那就办,这钱也该收,不过快过年了,大婶的酒
楼又急着开张,还不等钱用?这次这钱算我支援大婶的吧。
强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婶子的事全都置办停当了,你现在挣个血汗钱不容
易,要养老婆孩子,还要照顾你爸妈、你姐……我知道你开销大,你还是收下吧。
王叔,我每个月工资加奖金都有三四万的,还愁缺钱花吗?您就别跟我让来让
去了。马强给老王叔又添了茶,沉思地说,咱们得给他们做个计划,让他们一定要
配合好,这场球是外国裁判吹,电视台还要直播,可不能闭着眼睛瞎踢……现在的
观众可不像以前那样好哄了……
老王叔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