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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快意恩仇录-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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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自序 1 陆根纪 
2 小寒纪 3 大寒纪 4 投笔纪 
5 委蜕纪 6 星火记 7 白露纪 
8 根株纪 9 殷鉴纪 10 东郭纪 
11 彭尸纪 12 寒武纪 13 三叠纪 
14 梦遗纪 15 猪猡纪 16 闹衙纪 
17 宣淫纪 18 志留纪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何飞鹏

  一九九七年五月《李敖回忆录》出版,立刻跻身畅销书排行榜,并盘踞排行榜半年之
久;该书被列为一九九七年度十大最具影响力的书,李敖先生也成为当年出版界的风云人
物。其实,看完三十万字的《李敖回忆录》,你还不认识真正的李敖!
  在某一欢宴场合,朋友们谈到李敖,钦敬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因我曾出版李敖大师之
书,每个人皆希望我谈谈李敖。一时之间,我不知如何以对,对李敖先生,我所知仅千万分
之一耳,何能妄言!
  回家途中,一再思考此一问题,李敖究竟何许人也?从此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
  作为一个出版人,出版李先生的书,已有数本之多,其中且包括自传体的《李敖回忆
录》,我能说不了解李敖吗?
  但事实就是如此,每次接触李敖先生,都有不同的新发现,最后我终于找到结论:“瞻
之在前,忽焉在后”就是我的感觉,这一辈子,对李敖先生,这恐怕是永远的感觉!
  以前只知道李敖批判蒋家父子,但后来发觉,李先生眼中的恶人之多,举凡政客,无人
落榜,而在批判的过程中,李敖无不举证历历,让所有仇家襟若寒蝉。
  以前只知道李敖十七岁就与大师胡适往来,后来才知道,几乎我所听过的知识分子,李
敖先生都有接触,有的被他批判得体无完肤,在他的笔下,我才知道在世俗的面具之下,这
些我过去所尊敬的学者,原来如此不堪!当然也有的受到他的肯定,但数量实在太少,或许
我们这一代孤岛寡民,诚如李敖所言:“与汝偕小”下,真正值得认同的人也不多!
  以前只知道李敖曾娶名女人胡茵梦为妻,但事后才知道,李敖在上一代的演艺名人中,
他也不寂寞,他接触了比我们想象中更多的名伶女优!
  台湾的企业界,或许是李敖较少接触的,但是事后也才知道,原来蔡万霖、辜振甫等台
湾财阀大亨,也都与李敖有过一生难忘的经验。
  以上这些“事后才知道”,指的是这本《李敖快意恩仇录》。在出版了《李敖回忆录》
一纸风行之后,后来又陆续知道了李敖先生的许多“丰功伟绩”、精彩故事,总觉一忆不
足,而有再忆之必要,这也就是商业周刊出版此书的原因。
  如果从写作体例而言,第一本《李敖回忆录》比较像编年体,按照时间序列的先后写
作,由家世、童年,而求学、而当兵、而工作、而入狱、而复出,并且预告了前程,算是完
整地做了一次告白。
  这本《李敖快意恩仇录》则比较像纪事体,李敖先生别出心裁的用了各种纪,有地质年
表、有公司名、有节气,充分发挥了创意与想象,极具写实的巧思,大师功力,毕竟不凡。
  对我个人而言,快意恩仇一向是梦中的想象,现实中则既不能“快意”、也无力恩仇
(对有恩者未必能充分回报,对仇家或无力为之),但是读完此书,快意恩仇,跃然纸上,
痛快淋漓之至。
  记得台湾TVBS周刊创刊时,曾以“活在台湾,做你自己”为宣传口号,但事实上,这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犹恐不及,谁能真正做自己?读完《李敖快意恩仇
录》,我不能不说,真正能做自己的,惟李先生一人耳。
  在前后为李敖先生出版这两本回忆录期间,正值公司所归属的城邦集团合并之中,来自
四面八方的出版前辈们,一起归属到城邦集团的旗下,公司内不但成员在互相认识了解,而
各出版社的组织文化也尚在融合互动,其实对李先生的回忆录并未能充分照顾,但李先生对
商周出版,以迄城邦出版的运作状况,垂询殷殷,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所幸上一本《李敖
回忆录》颇受欢迎,忐忑之心,稍能释怀。
  李先生的关怀,也算是我“事后才知道”的一部分,其实李敖在媒体中、在笔下,对政
客、对伪君子、对帮闲文人,大加挞伐,不假辞色,其实都是在罪证确凿之下所为。而个人
在接触李先生的过程中,望之俨然,即之也温,那种近乎羞涩的客气,那种对晚辈的谅解,
有时实在不能体会这是同一个人。
  现在再一次写这篇文章,实不敢以序自称,仅能以一个出版者的心情,说说我对李先生
的感觉。平心而论,李敖先生的一生,早已不需我为文奉承,李先生一生治史,史家是相信
历史的公论的,但前提是要留下足够的证据,现在这本《李敖快意恩仇录》,无疑将留下足
够的凭据,李先生或不见容于当世当道,但是未来名山千古,将有定论。



自序

  你会说:“我已经看了《李敖回忆录》,怎么又冒出了《李敖快意恩仇录》?我看一本
够了哇,不要再看第二本啦!”—当然,你可以不看,随便你,只是告诉你:这一本跟那一
本全不重复,这并不因为有两个李敖,而是李敖有两个“老婆”,你看到的正集,只算看到
了他的“大老婆”,但看这本,才能看到他的“小老婆”。没有人只正视一个人的“大老婆”
而不偷窥他的“小老婆”。所以,你不必犹豫、也别打算省钱,还是快买这本吧。西方谚语
说:“好奇之心,使猫送命。”(Curiosity killed the cat.)上帝保佑,你幸亏是人,
不是猫。你可以又长寿又好奇,只是再多花三百多块钱而已。
  一般拍电影、写小说,凡是又来一集者,大都后不如前,原因在又来一集者,都想在
热璫头趁机多捞一票,以致弄得画蛇添足。但《李敖快意恩仇录》之作,却不如此,因为根
本上不是画蛇问题而是画龙问题。原来前面那本《李敖回忆录》,非画蛇也,乃画龙也。画
龙而未点睛何也?俟此书耳!
  《李敖回忆录》三十万字,实不足以尽多彩多姿,三十万字中,或欲说还休、或语焉未
详、或按下不表、或舍之则藏,未尽之处,势须点睛,要想点睛,则《李敖快意恩仇录》势
在必出,商之商周出版公司何飞鹏先生,飞鹏正庆幸出版《李敖回忆录》死里逃生,闻此噩
耗,自知无所逃于出版或不出版之间,“伸头挨一刀,不伸头也挨一刀”,乃窃商于趋势大
家詹宏志先生。宏志好读书而求甚解,知李敖最深,猜他认为大不了把《李敖回忆录》已捞
钞票再赔回去,但李敖不可开罪,于是点睛之议遂决,李敖的“小老婆”遂脱颖而出。颖
者,毛也,欲见毛必先有脱裤手续,此书脱裤以显、脱毛而出,可想而知矣!
              一九九八年六十三年将弃我而去之日,
                  李敖写于中国台湾 


1 陆根纪

飘洋过海,乃怀陆根,我虽不往,一往情深。

  “光宗耀祖”是中国入向往的主题思想,它有点封建,但在追远寻根的意义上,却又不
无可取,至少有这种思想的人,它不忘本,也很念旧,自己发达了,不忘记使祖宗也跟着发
达一下。糟糕的是,很多人在使祖宗发达时却为了体面,硬替自己换了祖宗,例如窃国大盗
蒋介石,高攀自己是周公之后,但其手下何应钦却技高一筹,高攀自己是周武王之后,而周
武王是周公哥哥,是老大,是嫡系,光耀起来,显然我比你大。其实周武王、周公绝不会跟
国民党这两个瘪三沾亲带故,只是他们死后倒霉,被瘪三抓住不放而已。
  至于我李敖,对祖宗问题却正常得多,不但正常,并且涉嫌低攀,且有扶弱抑强的味
道,因为我把祖宗锁定在少数民族及被压迫民族身上。我首先根据我家藏的《李氏宗谱》,
声言我是苗族之后;接着根据学理,又声言我跟高山族同源。
  关于我是苗族之后,已获大陆学术界的认同,从苗学研究的书刊上,已经一再把我作为
样板。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伍新福、龙伯亚著的《苗族史·苗族远祖量尤》等书已开苗族与
蚩尤历史的先河;而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龙伯亚写序、田玉隆编注的《蚩尤研究资料选》,
更是光扬此道不绝。一九九七年三月二十九日,在贵州大学执教的田玉隆(苗族)还托台湾
的黄彼萝、杨尔琳教授间接转苗蚩之书来,认同之情,不可掩也。事缘我在大陆出版的《李
敖文集》扉页上,早题反诗如下:

  落落何人报大仇?明珠岂肯做暗投?
  信手翻尽千古案,我以我血荐蚩尤。

  大陆本来是一片鲁迅“我以我血荐轩辕”天下的,忽然台湾传来荐轩辕死对头的妙诗,
自然足为少数民族及被压迫民族张目。而在海峡这边,我也没闲着,我排斥了高山族绝对南
来的说法,而采取了高山族是苗族论的新说。在台湾大学教过我考古人类学导论的凌纯声教
授,曾综合日本学者金关丈夫、国分直一、鹿野忠雄等教授的见解,益以己说,发表《古代
闽越人与台湾土著族》论文。他的结论是:高山族“在古代与原来广义的苗族为同一民族,
居于中国大陆长江以南,……远在纪元以前,……移居台湾,海上早有往来,自秦皇汉武三
次迁沿海越民于内地,彻底实行海禁以后,台湾孤悬海外,乃与大陆隔绝”。凌纯声此说,
是本诸日本学者鸟居龙藏教授的发现。乌居龙藏在一九0三年到中国西南各省调查苗族,发
现高山族中的曹族与布农族,与苗族酷似,所以提出此说。凌纯声研究苗族多年,到台湾
后,“入山工作,所至之处,见土著之民情风俗,与大陆上西南民族相若,大有;日地重游
之感。”这一印证,最引起我的注意。根据《李氏宗谱》,我的远籍是云南乌撒。五百年
来,我的祖先由苗族一变为山东人,再变为东北人,变得与我们苗族老乡高山族愈分愈远,
相逢如不相识。如今我东渡台湾,重来认同,大家自属真台湾人无疑。那些假台湾人想搞小
圈子吗?那我就告诉你,台湾是属于苗族的,而不属于汉族的,你们这些来自闽粤的假货,
不管来了几代或十几代,不管是小番薯或大芋头,都他妈的差得远哪!
  我这苗蚩之后,远祖由云南迁山东、祖父由山东迁东北、爸爸由东北迁北京,最后迁到
台湾,我们这一支,除了大姊、二姊外,最后全都落籍台湾了。
  我在十三岁一九四八年离开北京,南下天津和上海,那时大姊、二姊留在北京。大姊大
我六岁,正念大一;二姊大我五岁,正念高三。这一分别,一别就是四十四年!一九九二年
我请她们来台湾,那时我已五十六岁,大姊、二姊已经六十一、六十岁了。三年后一九九五
年,二姊再来台湾,我请她书面回忆吾家旧事,不期她心灵手敏,凭她的好记忆,一写就是
六万字。杜甫诗说“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我在台湾因“世乱”迄今未能“生还”大
陆,但二姊却能生临台湾,为我写下这六万字,正可补充我回忆的不足,部分段落虽不全然
写的是我,但那一时代背景、家庭背景,却正是我族类,正可衬出我在其中。二姊的六万字
最惊人的,是她那细腻的记忆。这种细腻,纵使跟你的记忆不合,你也难以驳倒她。首先,
她在我生日上翻了案。我的生日旧说法是乙亥年三月二十三日辰时,就是一九三五年四月二
十五日上午七至九点,但二姊却独持异议。二姊回忆:
  从头谈起,我首先就怀疑敖弟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妈妈健在,当然轮不到我说大话,
是非招骂不可的。可我又拗不过自己想将话说出来,因为从小我就有一个疑团,以为我们姊
妹的生日都是阴历二十几,惟有敖弟和小八弟是初几,因而他们两个才是男孩。我一直记得
敖弟的生日是三月初三,在这个问题上,我哪里敢跟妈妈争,但又无法解释自己的概念是哪
里来的。可惜算命瞎子部只会胡诌,但凡有个真能掐会算的证明一下:一九三五年阴历三月
初三或三月二十三辰时生的男丁,到底哪一个命中注定有两次牢狱之灾,不就真相大白了
吗?
  照二姊回忆,我的生日是一九三五年四月五日,两种说法相差二十天,但都在四月。如
二姊记忆属实,则市井报刊描写李敖的“金牛座”性格,就全部崩盘,我反而是“白羊座”
的。
  我是不信什么星座的,但我的例子可以拆穿星座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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