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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等鸿文,气得他的老友陈立夫在一九九0年一月十三日写信给他,指出:“以反共专家
如兄者发表此文,是李敖要毁兄之毒计,兄不可上其当!”可见陈立夫真是目光如炬,他惊
醒到他们祖师爷的经典已被李敖砸掉。可是,国民党大迟了,它已经维系不住了,最后只能
以“三民主义统一中国”自欺欺人了。一则“限制级”的政治笑话道出了一切。笑话说有个
无聊男子在“那话儿”上纹了几个字,不幸感染溃烂,男子跑去看医生,经过初诊,隐约发
现“三国”两字,于是要他去给护士看个清楚,护士看过后,告诉医生说,正常的时候看他
是“三国”,后来他自我膨胀,就出现全文“三民主义统一中国”了。此笑话甚逗。只是国
民党阳疹成性,出现全文大不易耳!作为真人,或有威而钢;作为主义,可要“黎明柔”
啦!
我批孙以外,下面自然就是批蒋了。我写了《蒋介石研究》、《蒋介石研究续集》、
《蒋介石研究三集》、《蒋介石研究四集》、《蒋介石研究五集》、《蒋介石研究六集》六
本专题研究的书,编了《拆穿蒋介石》、《清算蒋介石》、《蒋介石张学良秘闻》、《侍卫
官谈蒋介石》四本专题研究的书,又策划出版了几十种批蒋的书,又跟维吉尼亚州立大学
(柏堡)资深教授的好友汪荣祖合写了《蒋介石评传》,历来研究蒋介石的人和中外学者,
在这一专题上的成绩,自然无出李敖之右者。
在蒋介石生前,在他淫威所及之处,没有人敢拆穿他、没有人能拆穿他;在蒋介石死
后,在他的余威犹在之处,也没有人敢拆穿他。也没有人能拆穿他。中国人中,真正敢也真
正能拆穿他的,是从李敖开始。我认为这种道德意义,比存信史的意义更难能可贵。为什
么?我在《(蒋介石研究)自序》中就已指出:“当年蔡松坡起义,反对袁世凯,最大理由
是‘为国民争人格’,如今我在蒋介石阴魂不散的岛上,敢于在他头上动土,也是‘为国民
争人格,。”争几十年来被蒋介石欺骗、被蒋介石恐吓、被蒋介石作弄、被蒋介石羞辱、被
蒋介石强奸得麻木不仁了的人格。试看蒋介石出丧之日,台湾百姓夹跪道旁的场面,“更无
一个是男儿”,纵古代帝玉驾崩,人民被侮辱,也不逾是!这成什么世界!在道德上,人民
又是何等下贱失格!下贱失格却不以为辱,这正是典型的麻木不仁,这又是何等可悲!如何
破除这种麻木不仁,只好先从拆穿蒋介石着手。
也许有人说,你编著了这么多批蒋的专集,难道还没批完吗?我的答复是:若是普通的
坏人,这样左研究右拆穿一阵,按说就写光了,可是蒋介石坏事做得大多大多,所以怎么写
也写不光。何况蒋介石纵然死了,他的余孽依然狐假虎威、奉其木主,我们当然要劈掉他的
牌位,死而不已。《史记》记伍子胥“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己。”
其实,伍子肯太笨了。对付暴君,要用文明而持久的手段才好。为他不断的出专集以批
之,岂不更解恨吗?美国哲人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说:”当你朝一个国王进
攻,你必须杀了他。”(When you strike at a king,you must kill him。)其实这话没
说完,应该补充说:“当你朝一个暴君进攻,你必须杀他一千次。”因为只有这样不厌其
烦,才能做好真的清算。也许有人说,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何必再鞭蒋之尸一至于此?其
实,这种人才是伪君子与真奴才,并且是无知的。关心历史教训的人、关心人间正义的人、
关心天道之极的人,对蒋介石一生祸国殃民的种种,都不会含糊了事的,只有伪君子与真奴
才,才会这样不辨是非的一笔勾消。对这种行为,我是看不起的,这就是李敖式的正义。
这种李敖式的正义,施之于批孙批蒋尚且如此,等而下之的一路照批,自然不在话下。
我在蒋经国生前,就出版封面标出“蒋经国死了”的“诅咒”之书,以代天讨;蒋经国死
了,自应有“鞭尸”之作,聊伸我怀。因此我在他死后一周年之日,编著《论定蒋经国》一
书,一来打倒国民党的马屁书刊,令其虚生;二来证实民进党的没有志气,令其愧死;三来
向全世界显示,在生死线外,中国毕竟有强项不屈之人,在台湾岛上,不畏蒋家王朝,而以
个人力量,挺身为人间存正义而留信史。我不但印自己的批小蒋之书,并代被蒋经国蒋孝武
父子谋杀的死友江南印出《蒋经国传》(江南夫人崔蓉芝授权本),人间快意恩仇之事,做
得再也没有比我李敖更痛快、更没完没了的了。在印《蒋经国传》时,崔蓉芝写信给我说:
“阁下笔触锋利,横扫千军,情义兼顾,举世闻名。江南在世之日,时时为阁下之胆魄钦佩
不已。然而虎穴之中,蛇鼠潜伏,万望切实戒备,用慰亲友。”看了她这些话,我很感动,
也很感谢。记得崔音颉《(蒋经国传),万古留芳》一文中,记陈鼓应在北京招待中外记者
时,曾说所遇到的朋友中,江南是“对国民党了解最透彻的,江南说他搭机离开台湾时就下
定决心不再回台湾。当有人提醒他要小心时,他说李敖在台湾批评国民党都不怕,他还怕什
么。何况他又是美国籍,相信美国政府会保护他的安全”。依我看来,江南对国民党的了
解,实在不够“最透彻”,江南的“错误”是他不了解国民党的暗杀习惯。国民党暗杀人,
为了卸责,常常在本土以外优为之。国民党暗杀汪精卫等人,地点都在本土以外。国民党在
本土内暗杀,至少要负治安不良与破案困难的责任,但在本上以外干上一票,就可不负这种
责任。所以有时候,国民党宁愿杀杀杀,杀到外国去。李敖在台湾至现在发稿之日犹能免于
被暗杀,重要原因之一是国民党投鼠忌器。——陈文成案以后,国民党百口莫辩,因此对李
敖,只好另觅他法,李敖能够“苟存性命于乱世”,也正因为早已“闻达于诸侯”
的缘故。这一知名度,对我的安全,的确帮助不少。江南被暗杀,真凶曝光,更加重了
这一安全。所以,从某些角度看,江南的伏尸,无异方便了我们的挺身,事实上,他无异因
我而死、先我而死、代我而死,追念这位在海外的老友,我真有不少隐渤。“江南说他搭机
离开台湾时就下定决心不再回台湾”,古人发愿于先,有道是“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
归”,可惜江南最后所见,不是“花枝”而是“枪枝”。虽然不归之言,一语成谶,但是讨
厌国民党、“不再回台湾”一点,却也有志已酬。国民党一日在台湾,台湾即一日无可恋,
江南身死异域,亦是大好也。
由江南被害联想到蒋孝武之死,暗杀江南,蒋经国、蒋孝武实为首从关系。一九八九年
蒋孝文死后,我写《蒋孝文之死的失压意义》,主旨说:一般人被当今圣上所压,压人者与
被压者“与子偕老”,一代压一代,也就完了,被压者倒霉止于一对一、压人者神气也止于
及身而绝。但是汉朝老臣颜驷却适逢其会,一连祖孙三代接力压他,所以他的倒霉,不是普
通的倒霉,而是倒了别人三辈子的霉。颜驷是古代的事,现代呢,其实也不让古人。蒋家三
代本来是一路压下来的,但是压到蒋孝文一代,这荒淫无耻的小子却酒色戕身以病以废以
死,吾人山下脱身,不无失压之快。一九九一年七月一日,蒋孝武也死了,我别有所快,乃
以《欣闻蒋孝武暴毙》为题,写顺口溜六首志庆:
蒋家三代接班亡,一个一个接着凉,
孝文孝武皆不孝,因为尿中有了糖。
蒋家三代接班亡,蒙主宠召全投降。
孝文前年刚入上,孝武今早死在床。
蒋家三代接班亡,荣总医生正当行。
太平间里生意好,四大皆空有病房。
蒋家三代接班亡,可惜苦了蒋方良。
飞越苏联毛子水,泪尽难再做老娘。
蒋家三代接班亡,电视播出喜欲狂。
独留李敖见美女,他们都去见无常。
(作诗时,陈平景从美国来电,闻讯大喊万岁。)
蒋家三代接班亡,你死我活比你强。
平景电话喊万岁,中间隔个太平洋。
批孙批蒋都是批人的层面,不是人的国民党自然也要特批一番。我写了《国民党研究》
和《国民党研究续集》两本书,批个痛快。我用严格的考证证明国民党所吹的“百年老店”
其实都是捏造的伪历史……国民党的一切神话统统被我拆穿,写得淋漓尽致,痛快极了。有
一天,老友黄三从美国来,问我:“你这样搞国民党有效吗?”我说:“搞国民党像搞屄。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只是要一搞耳!有性欲、无性能是另一问题,重要是你要志在一搞才
行。”黄三听了,为之大笑。
既然批孙批蒋批国民党变成我的大业与绝活,所以笔锋所扫,魑魅披靡,最好笑的,国
民党党员中,竟有令人啼笑皆非的反应出现,他们之中,一混到死一坏到底者固占绝大多
数,但是头脑尚清楚却又无奈者亦有一些。“马五先生”雷啸岑者,故国大代表也。他“平
时袖手领干薪,六年一票选总统”,周而复始,至感麻烦。告诉我,他有天开玩笑说:
“我看不要每月付薪水给国大代表啦,干脆蒋总统一次付我们一大笔钱,我们选他做皇
帝算啦!”我每想到这番话,就想到北洋军阀曹馄。曹锟贿选而成为中华民国总统,他只花
一次钱,他若知道连选得连任,早就选皇帝啦,零存不如整付,那样才便宜啊!又有故国大
代表刘心皇者,生逢衰世、躬逢衰世、倪仰于衰世,虽身为国民党国大代表四十二年,但是
一线良知,使他虽俯首苟活,却不甘默尔而息,因而发愤秘密写成《蒋介石国大现形记》,
然后秘密商之于我,无条件要我为他出版。惟一条件是在他有生之年,只能用笔名“司马既
明”发表,不能透露他的真名字。我感于他的一片至诚,完全同意了。也许有正人君子讥笑
本书作者,怪他涉嫌“双重人格”(double personality)、怪他自己做了四十二年的老国
代,却不能以真名字的“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战,反倒以双重面目并存于今生今世。
但是,若反问一下,“双重”
固然不当,但是单一到底、冥顽至死,难道就对吗?难道老国代一做四十二年,最后同
流合污、守口如瓶、一点底也不掀、一点省也不反,坚守“从一一而终”、昧心“仁义道
德”,就比“双重”更好吗?又有故监察委员黄宝实者,在北京大学与爸爸同学,到台湾后
整天用功读书不辍。有一天,他拿新著《侏儒类稿》要我看,我说:“这稿子很精审,但是
如果不来搞这些‘学术’,而用同样的时力去搞你们监察委员的弹劾书,那该多好!‘学
术’真是误事啊!”他又继续写《校雠学》,我回信给他说:“您的《校雠学》稿子如何
了?你们御史老爷,不但要嫉书如雠,还得嫉恶如雠。您是监察院中数一数二的嫉恶如雠人
物,亟盼能在这方面继续多雠一些,《侏儒类稿》少一点,‘惩贪录’、‘洗冤录’多一
点,不也很好?”
……这些我亲自耳闻目击的小故事,在在都证明国民党老贼们的无奈心态,但是,以他
们的地位,真的一直无奈而无法有作为吗?我很怀疑。一九六六年十一月十二日,故立法委
员齐世英在他家请我吃饭,在座有梁肃戎、石坚、司马桑敦等。座上梁肃戎对我说:“我没
有你李先生这种勇气,很多话我不敢讲。”我表示,你们也是有勇气的人,只是你们不肯讲
而已。梁肃戎是东北人选出来的立法委员,四十年来,在他的表现中,我们却看不到他对在
家乡的东北同胞推之以恩、或对在台湾的东北同胞援之以手、或对在台湾被他们国民党非法
迫害的东北同胞慰之以问。梁肃戎在抗战中,有功国家;但四十年来与国民党一起误国祸
国,有害国家,并为桑棒之耻。
我对他功过分明,我赞扬他的当年,但却谴责他的日后,他对不起东北同胞,我为他惋
惜。虽然梁肃戎有种种不是,但是,我仍旧欣赏他那点硬汉作风,那点硬汉在东北早就不算
什么,但在“更无一个是男儿”的台湾政海里,他却是一个阳具毛多的怪物。阳具毛多虽并
不表示一定是“男儿”,但比起周围的白虎成群来,至少还够看看样子。最耐人寻味的是,
梁肃戎下台后,跟我又吃饭、对我又赠书,完全回复到一个正常的东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