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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二不休,指使狱卒,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在狱中秘密处决。其时为天启五年七月二十六深夜。
同案被害的还有周朝瑞和袁化中,但不知是与杨、左、魏同夕毕命,还是前后有参差。只知道魏大中与杨、左虽同时就义,而狱卒故迟数日呈报“病毙”,天气太热,以致魏大中的尸体腐烂,不可辨识。
这时未死的还有一个顾大章。阉党自己也知道“潜毙五人于狱”这件事无以向天下交代,为遮人耳目计,把未死的顾大章,移送刑部讯办。杨涟等人在镇抚司监狱如何受刑、如何被害,就是由顾大章透露了,始为外人所知。
《明朝的皇帝》 第三部分左光斗等家人凄惨
四十二、左光斗等家人凄惨
顾大章移送刑部后,重新开审,但并不能替他带来昭雪的机会。刑部尚书李养正,就镇抚司的原案,将已死的五烈和顾大章都判成死罪;魏忠贤则根据刑部的判决,矫诏布告四方,杨涟等人的死变成“罪有应得”。顾大章则仍移镇抚司,他不肯再回此“秘狱”,与他孪生的弟弟大韶诀别,饮药酒不死,投缳而卒。
当杨涟等被捕时,镇抚司监狱忽现祥瑞,生黄芝一朵,光彩辉映,等他们六个人入狱,黄芝亦正好生成六瓣。芝为瑞物,而生于暗无天日的“秘狱”,顾大章认为这是他们六个人终将不免的征兆,结果不幸而言中。
人死官司没有完,魏忠贤令地方官在各人原籍“追赃”,杨涟家产入官,不到一千两银子,母亲和妻子无处容身,住在鼓楼上,两个儿子沦为乞儿,而“赃”犹不能不完,由地方上募捐代纳,“下至卖菜佣亦为输助”。
左光斗家属的境遇亦很惨,长兄光霁被累,忧急而死;老母哭子,不久亦弃世;仆从十四人被逮。后来由于孙奇逢在京师募捐代缴,左光斗的灵柩,始得运回桐城。
魏大中有两个儿子,长子学洢是个秀才,当魏大中在家乡浙江嘉善被捕时,魏学洢就要跟着父亲一起入狱,魏大中不许,认为“父子俱碎无为也”。于是魏学洢易装秘密随行,暗中留心父亲的起居。到了京城里,阉党为防忠义之士有所活动,搜查极严,魏学洢化名住在旅馆里,昼伏夜出,四处告贷,为父“完赃”。及至魏大中被害,魏学洢扶柩还乡,晨夕号哭,以致神经有些失常,结果竟致哭死。
至于汪文言,早在杨涟等被捕之先就已死于狱中。此人是一条硬汉,至死不肯诬攀杨涟等。《明史》叙此案还有段微近因果报应之说的文字,赘于《魏大中传》后,不可不读:
始,熊廷弼论死久,帝以孙承宗请,有诏待以不死。刑部尚书乔允升等遂欲因朝审宽其罪,大中力持不可。及忠贤杀大中,乃坐以纳廷弼贿云。
此有微责魏大中过苛之意,衡情度法,熊廷弼的死是有点冤枉的。
《明朝的皇帝》 第三部分东厂尉到苏州抓人被揍
四十三、东厂尉到苏州抓人被揍
汪文言之狱以后,又有周起元案。魏忠贤的黑名单上,第二批要杀之而后快的,一共有七个人:周起元、高攀龙、周顺昌、缪昌期、黄尊素、李应升、周宗建。在此以前,京里派出一个驻苏州的织造太监,名叫李实,既贪且横,私自增加供应皇家丝织品的定额,苛求无厌。周起元为苏、松十府的巡抚,裁抑李实,双方互攻。李实有魏忠贤的后台,因而周起元被削职,闲居家乡福建海澄。当双方互攻时,李实这方面根本是由阉党假其名义以行,所以李实有许多盖了“苏州织造太监”关防的空白奏疏存在京里,此时便为魏忠贤用作杀人的工具,取一张空白奏疏,倒填年月,诬劾周起元当巡抚时,干没公款十余万,同时将高攀龙等人牵扯在内,然后根据这道“奏疏”,交东厂派出番役去抓人。
东厂的鹰犬到了苏州,犯了众怒,被揍得不死即伤。吴人的刚烈之气,随金圣叹之死以俱尽,在此以前,固不似清朝康熙以后的文弱驯顺。虎丘山塘的“五人墓”,实为苏州最难得的光荣纪录。
《明史·周顺昌传》:
周顺昌,字景文,吴县人……天启中,历文选员外郎,署选事。力杜请寄,抑侥幸,清操皭然。乞假归。顺昌为人刚方贞介,疾恶如仇。巡抚周起元忤魏忠贤削籍,顺昌为文送之,指斥无所讳;魏大中被逮,道吴门,顺昌出饯,与同卧起者三日,许以女聘大中孙。旂尉屡趣行,顺昌瞋目曰:“若不知世间有不畏死男子耶?归语忠贤,我故吏部郎周顺昌也。”因戟手呼忠贤名,骂不绝口。
这样的人物,自然不容于魏忠贤。天启六年二月,便在追论周起元案中,诬指他“请嘱,有所干没”。周顺昌居乡,热心地方公益,“有冤抑及郡中大利害,辄为所司陈说,以故士民德顺昌甚”。《本传》又记:
及闻逮者至,众咸愤怒,号冤者塞道。至开读日,不期而集者数万人,咸执香为周吏部乞命。诸生文震亨等,前谒(巡抚毛)一鹭及巡按御史徐吉,请以民情上闻。
民情如此激昂,而东厂的旂尉不识风色,以致自取其辱。
《明朝的皇帝》 第三部分颜佩韦等五人从容赴义
四十四、颜佩韦等五人从容赴义
《明史》修于康熙开“博学鸿词”科以后,史馆诸臣,生于明末,见闻甚确,所以《周顺昌传》叙东厂旂尉被殴,极其生动:
旂尉万声骂曰:“东厂逮人,鼠辈敢尔!”大呼:“囚安在?”手掷锒铛于地,声琅然。众益愤,曰:“吾始以为天子命,乃东厂耶!”蜂拥大呼,势如山崩,旂尉东西窜,众纵横殴击,毙一人,余负重伤,逾垣走。一鹭、吉不能语,知府寇慎、知县陈文瑞素得民,曲为解喻,众始散。顺昌乃自诣吏。又三日北行,一鹭飞章告变,东厂刺事者言吴人尽反,谋断水道,劫漕舟,忠贤大惧。已而一鹭言缚得倡乱者佩韦、马杰、沈扬、杨念如、周文元等,乱已定,忠贤乃安。然自是缇骑不出国门矣。
颜佩韦等五人都是“市人”,周文元则是周顺昌的轿夫,结果:
论大辟。临刑,五人延颈就刃,语寇慎曰:“公好官。知我等好义,非乱也。”监司张孝流涕而斩之。吴人感其义,合葬之虎丘旁,题曰“五人之墓”。其地即一鹭所建忠贤普惠祠址也。
至于周顺昌,被逮后,硬汉作风如方孝孺。
顺昌至京师,下诏狱。许显纯锻炼,坐赃三千,五日一酷掠,每掠治,必大骂忠贤。显纯椎落其齿,自起问曰:“复能骂魏上公否?”顺昌噀血唾其面,骂益厉。遂于夜中潜毙之。时六年六月十有七日也。
当东厂旂尉到苏州时,无锡亦有行动,《高攀龙传》:
遣缇骑往逮,攀龙晨谒宋儒杨龟山祠(按:应即为东林书院,或在东林书院内),以文告之。归与二门生一弟饮后园池上,闻周顺昌已就逮,笑曰:“吾视死如归,今果然矣。”入与夫人语,如平时。出,书二纸告二孙曰:“明日以付官校。”因遣之出,扃户。移时,诸子排户入,一灯荧然,则已衣冠自沉于池矣。发所封纸,乃遗表也。云:“臣虽削夺,旧为大臣,大臣受辱则辱国。谨北向叩头,从屈平之遗则。”
《明朝的皇帝》 第三部分黄尊素的儿子就是黄梨洲
四十五、黄尊素的儿子就是黄梨洲
不上吊而投水,是高攀龙以屈原自拟,连寻死的方法都有讲究,可见他赴义的从容。《明史本传》谈他的学养说:
初,海内学者率宗王守仁,攀龙心非之,与顾宪成同讲学东林书院,以静为主,操履笃实,粹然一出于正,为一时儒者之宗。海内士大夫,识与不识,称高、顾无异词。
按:心非阳明,必为程、朱。阳明一死,以媚世宗起家的“大礼议”主角桂萼,首攻阳明,于是复以程、朱为正学,心性空疏、无裨经世致用之学复昌。东林君子,遇见小人,一筹莫展,弄到头来,不过成了为天地留正气的烈士,苛刻而论,无非独善其身。如果东林君子不薄阳明,重视“致良知”之说,使吾心与外物贯通,理论与实际一致,如照阳明应付许泰、张忠的办法来对付魏忠贤,换句话说,多能像黄尊素那样,局面必不如此之糟。
黄曾素是王阳明的同乡,他有个儿子,名气甚大,就是黄宗羲,字梨洲。黄梨洲从父遗命,学于刘宗周,刘出程、朱,入阳明,著有《阳明传信录》。黄家父子受阳明的影响,行事就大不相同了。
《明史本传》说“尊素謇谔敢言,尤有深识远虑”,可惜东林有此智囊而不能用。他的见事之明,据正史可以提出下列数点:
第一,他以徐克启为例,劝邹元标说:“都门非讲学地。”果然,邹的首善书院奉旨拆毁。
第二,杨涟严劾魏忠贤,他跟魏大中说:“清君侧者必有内援,杨公有之乎?”杨涟没有,如有王安在,黄尊素就不会说这话。
第三,魏大中为细故劾魏广微,此是打草惊蛇。黄尊素劝魏,魏不听。
第四,东林内部有以地域分的派系,黄尊素尽力设法团结弥缝,而魏大中一意孤行,因而有汪文言之狱。
第五,汪文言之狱初起,由于黄尊素向刘侨进言,釜底抽薪,始得免于扩大,魏忠贤及阉党即因黄“多智虑”,必欲杀他。
第六,黄尊素曾准备以正德年间杨一清利用太监张永诛刘瑾这以毒攻毒的办法,策动李实杀魏忠贤,事不成被害。
《明朝的皇帝》 第三部分抓黄尊素的尉也挨了打
四十六、抓黄尊素的尉也挨了打
杨一清当时授张永的秘计是:当面在武宗那里告发刘瑾,请即诛捕。话要有条理,委曲尽致,如果武宗不信,即顿首请死;等到奏准,须立即行动,不能稍缓顷刻,否则必致泄漏,祸不旋踵。
据《明史纪事本末》载,张永完全照杨一清的话行事,他征宁夏回朝:
上迎之东华门赐宴。比夜,瑾先退。夜半,永出疏怀中,谓瑾激变宁夏,心不自安、阴谋不轨状。永党张雄、张锐亦助之。上曰:“罢矣!且饮酒。”永曰:“离此一步,臣不复见陛下也。”上曰:“瑾且何为?”永曰:“取天下。”上曰:“天下任彼取之。”永曰:“置陛下何地?”上悟,允其奏。当夜即命禁兵逮瑾,永等劝上亲至瑾第观变。时漏下三鼓,瑾方熟寝,禁兵排闼入,瑾惊问曰:“上安在?”对曰:“在豹房。”瑾披衣起,谓家人曰:“事可疑矣!”趋出户,被执就内狱。……永之献俘也,瑾使以乙未入;永知,即以甲午入,以故得先发。
刘瑾被诛,要诀在“迅雷不及掩耳”,其间不能有丝毫空隙。黄尊素最明白这一层道理,虽然他如何向李实策动未见有何记载,但策动这回事一定是有的,最明显的一个证据是:黄尊素此刻是在苏州。削籍回里,照例交地方官管束或监视,黄尊素不可能公然离乡出游,所以他到苏州的行踪是秘密的,住在城外,但魏忠贤的耳目密布,所以仍旧逃不脱掌握。
当城里抓周顺昌的旂尉为颜佩韦等痛殴时,城外抓黄尊素的旂尉也挨了打,一打把“驾帖”打得丢掉了,因而不敢去抓黄尊素。“驾帖”这个名字,可能有许多人知道,因为胡金铨所导演的《龙门客栈》中曾介绍过,影片放映后我与金铨曾研究过这玩意儿。“驾帖”的作用,大致相当于如今检察官所签发的拘票或“执行命令”,由镇抚司所发。这个制度到清朝还存在,但已纳入刑部的办事程序,执行死刑,须有“驾帖”,大致是由刑部“提牢厅”的司官所签发。提牢厅主管狱政,刑部监狱有二,称“南所”、“北所”,北所即明朝镇抚司原址。
《明朝的皇帝》 第三部分上苍垂怜孤忠之报
四十七、上苍垂怜孤忠之报
其实东厂旂尉、番役如狼似虎,他们失去了“驾帖”,并不如现在法警失去了拘票便不能执行任务。当时的老百姓,一看穿白靴的厂卫人员,便已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敢问一声:“把驾帖拿出来看看!”只是此时苏州正闹打狗腿子的风潮,旂尉已经挨了揍,倘或没有驾帖去抓人,更得吃苦头,所以不敢找黄尊素。
黄尊素心里有数,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自己在余姚有一大家子人,倘或潜逃,必定祸延妻儿,所以自己穿了囚服到旂尉那里去报到。在京城镇抚司监狱,一样为许显纯“搒掠备至”,后来预知狱卒将加谋害,“叩首谢君父,赋诗一章”而死,年四十三岁。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