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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阵地,立刻收紧,围之数重。亏得燕将朱能来救,而盛军又奉有诏旨:“毋使朕有杀叔父名”,心存顾忌,因而燕王得以突围。
盛庸的后面还有炮兵,前军闪开,后军轰击,燕军大败。燕王手下第一悍将、以后被称为“靖难功臣第一”的张玉即在此役阵亡。燕王亲领百余骑殿后,退保馆陶。
这一役是战史上有名的“东昌大捷”,燕王精锐尽失,如果没有建文帝不得杀燕王的诫谕,则所谓“靖难”军已经完蛋,而平燕大功,亦近于告成。建文帝之“仁”,与楚霸王之“仁”,都是妇人之仁;而燕王的无赖,又甚于汉高,相形之下,自然建文帝更值得同情。此所以终明之世,明朝的老百姓念念不忘此君者,原因在此。
东昌一仗在十月间,而燕王到第二年正月才得回燕,因为盛庸飞檄他的副将吴杰、平安,自真定出兵,遮断燕师归路。不料深州接战失利,燕王才得了一条生路。于是三月间又出师南下。
《明朝的皇帝》 第一部分燕师进驻大名府
十一、燕师进驻大名府
建文三年三月,燕王再度引兵南下,在河北南部的夹河与盛庸相遇,一阵恶战,互有胜负,各自收兵。傍晚时分,燕王与少数随从策马敌前,视察形势,当夜露营野宿,第二天一早起来一看,已陷重围之中,“乃从容引马,鸣角穿营而去。诸将以天子有诏,‘无使负杀叔父名’,仓促相顾愕眙,不敢发一矢”。类此情形,不一而足。
夹河之战,盛庸初遭败绩,但亦非战之罪。那天忽然东北风起,尘埃满天,飞沙走石,燕师在北,盛军在南,处于下风,燕师利用天时追击,盛庸退保德州;吴杰和平安自真定出兵亦不利。于是建文帝在表面上解除齐、黄的职务,希望安抚燕王,但无效果,燕师已进驻河北、河南、山东交界之处的大名府。
其时铁铉在山东、盛庸在河北,此一线固然守得很好,使燕师南下不敢经山东;但后防空虚,所以燕王派降将李远率轻骑南下,换着南军服饰,以背插柳枝为号,竟无人识破,直达徐州沛县,纵火烧毁粮船上万艘。这一下京师震动,亏得河北、山西纷纷出兵,燕王怕北平根本之地不保,引师北还。三进三出,为时三年,而所能控制的地方,不过北平、保定、永平三郡,当今河北北部的半省而已。
于此可见朝廷与燕军的强弱之势,如果齐、黄能办大事,调遣有方,号令明确,则备边诸将入关合围,盛庸北上迎堵,一举剪除逆藩并非难事。无奈一误再误而至无数错误,硬生生自毁金汤,这实在是天意了。
此时燕王的信心,似乎也动摇了。建文三年十二月第四次出师,慨然而言:“频年用兵,何时已乎?要当临江一决,不复返顾矣!”所谓“临江一决”,就是直逼长江。三次南下的经验,尤其是李远轻骑奇袭的启示,使燕王得到一个新的战略观念:争城争地而战,吃力而不易收功,不如绕道山东,逼近徐、淮,直扑京师。这个决定,“和尚军师”道衍力赞其成,于是建文四年正月,燕师由馆陶渡河,直薄徐州。这一次全军深入,抱着有去无还的决心,所以平安和铁铉从燕师的后路进攻,燕师拼死力战,得以获胜。三月间,平安领军四万追击,燕王在淝河设伏,平安大败;于是而有小河一战,为燕王成败的关键所在。
《明朝的皇帝》 第一部分建文帝派员征兵
十二、建文帝派员征兵
小河之战,燕军虽败,但燕王在诸将饥疲之余,都愿渡河而北、暂且休兵的压力下,坚持不退,于是乃有灵璧一场大胜仗,生擒平安等三十七将,使燕师的处境大为开展。
五月间下泗州,这是回到老家来了,谒祖陵、慰父老、赐牛酒;在“政治战”中,燕王初次获得一个有利的据点。歇兵数日,召集诸将会议,有的说宜取凤阳,有的说应先取淮安。燕王仍旧依照他原定的战略指导原则,以进逼京师为先,他说:“凤阳武备完好,淮安为军粮贮积之地,有重兵保护,这两个地方都不是轻易攻得下来的,不如乘胜直趋扬州和仪征,则凤阳、淮安,自然震动。我军临江布阵,京师孤危,必有内变。”
于是撇开东面的淮安、西南的凤阳,居中穿过,渡淮直扑扬州。
果然,京师大震,而燕王这几年所秘密收买的太监,纷纷到江北来,夤夜相投,燕王对京师的虚实、百官的动态,得以了如指掌。
这时的建文帝,自然彷徨苦闷,无所适从,一面诏天下勤王,派出大批他信得过的官员,分道征兵,同时把齐泰、黄子澄召还京师,以备顾问;一面派庆成郡主为“专使”,到燕王军中去议和。
庆成郡主原封庆阳公主,为太祖的侄女,也就是燕王的从姊,奉命议和,许以割地。燕王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自然不肯。但兄弟姊妹必须笼络,所以写了一封信,让庆成公主带回京师,这封信大概是燕王的亲笔,开头是这样写的:兄致书众兄弟亲王、众姊妹公主:相别数载,天伦之情,梦寐不忘。五月二十五日,有老姊姊公主到,说众兄弟姊妹公主每请老姊姊公主来相劝我,说:“这三四年,动军马运粮的百姓、厮杀的军,死的多了!都是一家的事,军马不要过江。回去!天下太平了却不好说?”
由此可见,庆成郡主受命议和的措辞,是假托亲王、公主的代表,劝以百姓为重。而燕王的答复是:“我之兴兵,别无他事,为报父皇之仇。”以下历数齐、黄“奸恶”,申明“靖难”的宗旨,最后提出的要求,则是要当摄政王:“如朝廷知我忠孝之心,能行成王故事,我当如周公辅佐,以安天下苍生。”
《明朝的皇帝》 第一部分两度议和均未成
十三、两度议和均未成
最后一段话,是一个很郑重的警告:“如其不然,尔众兄弟亲王、众姊妹公主,当速挈眷移居守孝陵,城破之日,庶免惊恐。唯众兄弟亲王、众姊妹公主,审之详之。”在这个警告中,很明显地暗示,不但要屠城,而且连宫廷亦不免喋血;唯一不动刀兵的地方是太祖埋骨的孝陵。
及至将抵京师时,建文帝一面饬诸王分守都城,一面遣李景隆、兵部尚书茹瑺、都督王佐再次求和,“伏地乞怜”,一无效果;再遣谷王橞、安王楹去见燕王,只不过徒然给他们“兄弟连襟”一个联络的机会而已。
按:中山王徐达,为太祖的布衣昆季之交,太祖称之为兄。徐达有四子三女,长女配燕王,次女配代王桂,幼女配安王楹;四子名辉祖、添福、膺绪、增寿。辉祖曾统兵山东,与燕师战于齐眉山下,他的效忠帝室,是无可置疑的;但老四增寿则与他的大姊夫有勾结,《明史》一百二十五卷《徐达传》记:增寿以父任仕至左都督。建文帝疑燕王反,尝以问增寿。增寿顿首曰:“燕王先帝同气,富贵已极,何故反?”及燕师起,数以京师虚实输于燕。帝觉之,未及问。比燕兵渡江,帝召增寿诘之,不对,手剑斩之殿庑下。
此与崇祯帝当李闯破城之时,手刃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同为匹夫之勇,只令人徒增叹息而已。
建文四年六月乙丑,也就是最后请和决绝以后的第四天,燕王师抵京师城下。南京城在当时是第一大城,东尽钟山之麓,西阻石头之固,北控湖山,南临长干,而秦淮贯穿其中。京城周围九十六里,共十三门,南面为正阳、通济、聚宝三门;西南为石城、三山两门(三山门就是水西门);北面为太平、神策、金川、钟阜四门;东面一门,称为朝阳;西面三门:清凉、定淮、仪凤。相传南京城在明初由沈万三捐献建造,此非虚语,《明史·后妃传》说:“吴兴富民沈秀,助筑都城三之一,又请犒军;帝怒曰:‘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后谏曰:‘妾闻法者诛不法也,非以诛不祥。民富敌国,民自不祥,不祥之民,天将灾之,陛下何诛焉?’乃释秀,戍云南。”此一帝一后就是明太祖、马皇后,沈秀则是沈万三。
《明朝的皇帝》 第一部分金川门开城投降
十四、金川门开城投降
南京城兴工于洪武二年,历时四载方始告成,除了沈万三负责三分之一的工程以外,并遣发重囚服役。南京城的坚固是出名的,以花岗石为基,巨砖为墙,并煮糯米为浆,加入石灰,涂敷墙外,所以随便找一处敲击,所呈现的颜色都为纯白。这样坚固的城池,只要粮食不缺,守个三年五载都不成问题。
但是,只要有了奸细,金汤之固亦如片纸之薄。奸细有二:一是谷王橞,二是兵败还京、建文帝不忍加诛的李景隆。这两个人守南京北面靠西首的那个金川门,望见燕师沿长江迤逦西来,开城投降,京师沦陷。
建文帝之谜,即从此一刻开始。先要从燕王说起,照《明史·成祖纪》载:“是日王分命诸将守城及皇城,还驻龙江,下令安抚军民。”按:龙江有二:一为龙江关,在仪凤门外,那是在南京西门;一为龙江驿,在离金川门十五里的江边。照燕王进兵的路线看,此龙江自是龙江驿。
问题在这里,燕王既入金川门,何以不进皇城而退处龙江?这是给时间让建文帝有以自处。在燕王的想法,结果不外乎逊位让国或者自裁。照明朝的官史记载,建文帝是走了第二条路,如仁宗御制“长陵功德碑”:
皇考虑惊乘舆,驻金川门,遣人奉章,言所不得已来朝之故。奸臣苍黄,知罪不宥,闭皇城门不内,而胁建文君自焚。皇考闻之大惊,发众驰救,至已不及。皇考仰天恸哭曰:“臣之来也,固将清君侧之恶,用宁邦家,何不寤耶?”遂备天子礼殓葬。
按:燕王即位,是为成祖,崩后葬长陵。仁宗以子述父,应该是最正确的;可是到了仁宗之子宣宗修《成祖实录》,说法又不一样了:
时诸王及文武群臣父老人等皆来朝,建文帝欲出迎,左右悉散,唯内侍数人而已,乃叹曰:“我何面目相见耶?”遂阖宫自焚。上望见宫中烟起,遣中使往救,至已不及,中使出其尸于火中,还白上,上哭曰:“果然若是痴耶?吾来为扶翼尔为善,尔竟不谅,而遽至此乎?”
《明朝的皇帝》 第一部分建文帝引火自焚?
十五、建文帝引火自焚(?)
拿这两段文章来作一比较,似乎“长陵功德碑”述成祖当时的态度,假仁假义,不甚可信;而《成祖实录》较为“亲切真实”。其实不然,我认为仁宗述父比宣宗述祖较为接近真实。除却假冒为善的态度不论,在“长陵功德碑”中,至少让后世知道了四件事:
第一,成祖入驻金川门后,曾有文件致建文帝。
第二,“大圈圈中的小圈圈”的皇城已闭,不纳成祖,如果他一定要入宫,就非用武力不可,而成祖不愿这样做,因为怕激起忠臣义民更深的反感。
第三,宫内火起,成祖曾派兵驰救。
第四,在仁宗即位之初,天下尚对成祖的篡夺不满,所以仁宗御制长陵碑文,不能不以谦卑的语气,婉转解释。
到了宣宗朝,大家对成祖的恶感比较淡了,而碑文中的语气,显得有些低声下气、做贼心虚,并且有些事实亦显然不符,如所谓“奸臣苍黄”这句话就已证明不实,原来“靖难”师起所指的“奸臣”只不过齐泰、黄子澄等人,连方孝孺都不在内;而齐、黄二人,城陷之日不独不在御前,且不在京城,然则“闭皇城门不内”虽为事实,而“奸臣苍黄”、“胁建文帝自焚”这两句话,却无着落。因此宣宗要在“实录”中“改正”。
历朝凡先帝有失德,子孙要瞒天下人耳目,辄以在“实录”中动手脚为主要手段,但作伪者心劳力绌,真相是无论如何湮没不干净的。且不说有许多私人笔记可作旁证,即以前后修改痕迹来看,亦足资为事实的判断,加以“长陵功德碑”和《成祖实录》对勘,诚所谓“越描越黑”。试作简单分析如下:
第一,宣宗要表示建文帝亦有投降之心,所以有“欲出迎”之语。
第二,宣宗要表示群臣离心,多以为天命有归,纷纷投诚,所以说“左右悉散,唯内侍数人而已”。
第三,因为无人为他引见成祖,所以自焚;“我何面目相见”之叹,是要表示建文帝自觉所谓“忠臣”,急难之时,各奔前程,弃而不顾,可见自己知人不明,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第四,“长陵碑”中有个大漏洞,即对建文帝的“尸首”没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