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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1-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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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此时唯一能做的事情,刘弗陵黯然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天空。
  银盘无声,清风无形。
  苍茫天地,只有他立于山顶。
  圆月能照人团圆吗?嫦娥自己都只能起舞弄孤影,还能顾及人间的悲欢聚散?
  刘弗陵站着不动,其他人也一动不敢动。
  于安试探着叫了两声“皇上”,可看刘弗陵没有任何反应,再不敢吭声。
  很久后,刘弗陵默默地向回走。
  月夜下的身影,虽坚毅笔直,却瘦削萧索。
  于安跟在刘弗陵身后,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小步上前低声说:“皇上,即使有山谷的扩音,估计唱歌的人也肯定在甘泉山附近,可以命人调兵把附近的山头全部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然后一个人一个人的问话,一定能找出来。”
  刘弗陵扫了眼于安,脚步停都没有停地继续往前。
  于安立即又甩了自己一巴掌,“奴才糊涂了。”
  如果弄这么大动静,告诉别人说只是寻一个唱歌的人,那三个王爷能相信?霍光、上官桀、桑弘羊能相信?只怕人还没有找到,反倒先把早已蠢蠢欲动的藩王们逼反了。
  刘弗陵道:“你派人去暗中查访,将甘泉宫内所有女子都查问一遍,再搜查过附近住户。”
  刘弗陵坐于马车内,却仍然凝神倾听着外面。
  没有歌声。什么都没有!只有马车压着山道的轱辘声。
  云歌,是你吗?
  如果是你,为什么离长安已经这么近,都没有来找过我?
  如果不是你,却为什么那么熟悉?
  云歌,今夜,你的歌声又是为何而唱?
  “累吗?”
  “不累。”
  “你还能背我多久?”
  “很久。”
  “很久是多久?”
  “很久就是很久。”
  “如果是很难走、很难走的路,你也会背着我吗?如果你很累、很累了,还会背着我吗?”
  ……
  云歌极力想听到答案,四周却只有风的声音,呼呼吹着,将答案全吹散到了风中。越是努力听,风声越大,云歌越来越急。
  “醒来了,夜游神。”许平君将云歌摇醒。
  云歌呆呆看着许平君,还有些分不清楚身在何处。
  许平君凑到她脸边,暧昧地问:“昨天夜里都干了什么?红衣过去找你们时,人去房空。天快亮时,某个人才背着一头小猪回来。小猪睡得死沉死沉,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云歌的脸一下滚烫,“我们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背着我四处走了走。”
  “难不成你们就走了一晚上?”许平君摇摇头表示不信。
  云歌大睁着眼睛,用力点头,表示绝无假话。
  “真只走了一晚上?只看了黑黢黢的荒山野岭?唉!你本来就是个猪头,可怎么原来孟珏也是个猪头!”许平君无力地摇头。
  云歌想起梦中的事情,无限恍惚,究竟是真是梦?她昨天晚上究竟问过这样的傻话没有?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在爱上一个人时问出一些傻傻的问题?
  许平君拍拍云歌的脸颊,“别发呆了,快洗脸梳头,就要吃午饭了。”
  云歌看屋子的角落里摆着一个轮椅,一副拐杖,“公主想得很周到。”
  许平君一手有伤,不能动,另外一只手拎着陶壶给云歌倒水,“可别谢错人了。我听到丁外人吩咐宫人给你找轮椅和拐杖,应该是孟大哥私下里打点过。公主忙着讨好皇上,哪里能顾到你?”
  云歌用毛巾捂着脸,盖住了嘴边的幸福笑意。
  许平君说:“你睡了一个早上,不知道错过多少精彩的事情。皇上星夜上山,到行宫时,胳膊上、腿上都有血痕,马车里还有一件替换下的褴褛衣袍。听说皇上本想悄悄进宫,谁都不要惊动,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公主大惊下,以为皇上遇到刺客,呼拉拉一帮人都去看皇上,闹得那叫一个热闹。”
  “真的是刺客吗?”云歌问。
  “后来说不是,本来大家都将信将疑。可皇上的贴身侍卫说没有刺客,皇上身边的太监说是皇上在林木间散步时,不小心被荆棘划伤。听公主带过来问话的人回说‘只看到皇上突然跳下马车,什么也不说地就向野径上走,等回来时,皇上就已经受伤了。’检查皇上伤口的几个太医也都确定说‘只是被荆棘划裂的伤口,不是刀剑伤。’这个皇上比你和孟珏还古怪,怎么大黑天的不到富丽堂皇的宫殿休息,却跑到荆棘里面去散步?”
  云歌笑说:“人家肯定有人家的理由。”
  许平君笑睨着云歌,“难不成皇上也有个古怪的佳人要陪?孟大哥明明很正常的人,却晚上不睡觉……”
  云歌一撩盆子中的水,洒了许平君一脸,把许平君未出口的话都浇了回去。
  许平君气得来掐云歌。
  两人正笑闹,公主的总管派人来传话,让云歌这几日好好准备,随时有可能命她做菜。给了她们专用的厨房,专门听云歌吩咐的厨子,还有帮忙准备食材的人。
  云歌和许平君用过饭后,一个推着轮椅,一个吊着手腕去看厨房。
  云歌随意打量了几眼厨房,一开口就是一长串的食材名字,一旁的人赶忙记下后,吩咐人去准备。
  许平君看云歌下午就打算动手做的样子,好奇地问:“是因为给皇上做,担心出差错,所以要事先试做吗?”
  云歌看四周无人,低声说:“不是,我前段时间,一直在翻看典籍,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正在琢磨一些方子,有些食材很是古怪和希罕。现在厨房有,材料有,人有,不用白不用。”
  许平君骇指着云歌,“你,你占公主便宜。”
  云歌笑得十二分坦荡,“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难道这些东西,他们不是从民取?难道我们不是民?”看许平君撇嘴不屑,她又道:“就算我不是民,你也肯定是民。”
  整个下午云歌都在厨房里做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为公主尽心。
  本来许平君一直很乐意尝云歌的菜,何况还是什么希罕食材所做的菜,可当她看到菜肴的颜色越变越古怪,有的一团漆黑,像浇了墨汁,有的是浓稠的墨绿,闻着一股刺鼻的酸味,还有的色彩斑斓,看着像毒药多过像菜肴。
  甚至当一只蜘蛛掉进锅里,她大叫着让云歌捞出来,云歌却盯着锅里的蜘蛛看着,喃喃自语,“别名次蟗、蛛蝥,性苦寒,微毒……”
  许平君一听毒字,立即说:“倒掉!”
  云歌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却用勺子在汤锅里搅了搅,蜘蛛消失在汤中,“入足厥阴肝经,可治小儿厌乳,小儿厌乳就是不喜欢吃饭,嗯,不喜欢吃饭……这个要慢慢炖。”
  许平君下定了决心,如果以后没有站在云歌旁边,看清楚云歌如何做饭,自己一定不会再吃云歌做的任何东西。
  所以当云歌将做好的一道墨汁菜捧到许平君面前,请她尝试时,许平君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干笑着说:“云歌,我中午吃得很饱,实在吃不下。”
  “就尝一小口。”云歌的“一小口”,让许平君又退了一大步。
  云歌只能自己尝,许平君在一旁皱着眉头看。
  云歌刚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不光是吐本来吃的东西,而是连中午吃的饭也吐了出来。
  “水,水。”
  连着漱了一壶水,云歌还是苦着脸。太苦了,苦得连胃汁也要吐出来了。
  看云歌这样,许平君觉得自己做了有生以来最英明的决定。
  天下至苦莫过黄连,黄连和这个比算什么?这碗黑黢黢的东西可是苦胆汁、黄连、腐巴、腐婢、猪膏莓……反正天下最苦、又不相冲的苦,经过浓缩,尽集于一碗,云歌还偏偏加了一点甘草做引,让苦来得变本加厉。
  光喝了口汤就这样,谁还敢吃里面的菜?许平君想倒掉,云歌立即阻止。
  缓了半天,云歌咬着牙、皱着眉,拿起筷子夹菜,许平君大叫,“云歌,你疯了,这是给人吃的吗?”
  “越苦越好,越苦越好……”云歌一闭眼睛,塞进嘴里一筷菜。胃里翻江倒海,云歌俯在一旁干呕,胆汁似乎都要吐出来。
  许平君考虑是不是该去请一个太医来?如果告诉别人厨子是因为吃了自己做的菜被苦死,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
  晚饭时,孟珏接到红衣暗中传递的消息,云歌要见他。
  以为有什么急事,匆匆赶来见云歌,看到的却是云歌笑嘻嘻地捧了一个碗给他,里面黑黢黢一团,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这是我今日刚做好的菜,你尝尝。”
  孟珏哭笑不得,从霍光、燕王、广陵王前告退,不是说走就走的事情,晚宴上的菜肴也算应有尽有,何况吃和别的事情比起来,实在小得不能再小,云歌却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但看到云歌一脸企盼,他的几分无奈全都消散,笑接过碗,低头吃起来。
  很给云歌面子,不大会功夫,一大碗已经见底,抬头时,却看到侧过头的云歌,眼中似有泪光。
  “云歌?”
  云歌笑着转过头,“怎么了?味道如何?”
  看来是一时眼花,孟珏笑摇摇头,“没什么。只要你做的东西,我都喜欢吃。我要回去了。你腿还不方便,有时间多休息,虽然喜欢做菜,可也别光想着做菜。”
  孟珏说完,匆匆离去。云歌坐在轮椅上发呆。
  晚上,云歌躺在榻上问许平君,“许姐姐,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吃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味道,会是什么感觉?”
  许平君想了想说:“会很惨!对我而言,辛苦一天后,吃顿香喷喷的饭是很幸福的事情。云歌,你不是说过吗?菜肴就像人生,一切形容人生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菜肴,酸甜苦辣辛,菜肴是唯一能给人直接感受这些滋味的东西,无法想象没有酸甜苦辣的饭菜,甜究竟是什么样子?苦又是什么味道?就像,就像……”
  “就像瞎子,不知道蓝天究竟怎么蓝,不知道白云怎么白,也永远不会明白彩虹的美丽,红橙黄蓝,不过是一个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字符。”
  谈话声中,许平君已经睡着,云歌却还在辗转反侧,脑中反复想着能刺激味觉的食谱。
  ――――――――――――
  山中的夜空和长安城的夜空又不一样。
  因为夜的黑沉,天倒显亮,青蓝、黛蓝、墨蓝、因着云色,深浅不一地交杂在一起。
  刘弗陵斜靠着栏杆,握着一壶酒,对月浅酌。听到脚步声,头未回,直接问:“有消息吗?”
  “奴才无能,还没有。奴才已经暗中派人询问过山中住户和巡山人,没有找到唱歌的人。如今正派人在甘泉宫中查找,皇上放心,只要唱歌的人身在甘泉宫,奴才一定能把她找出来。”
  于安停在了几步外。看到刘弗陵手中的酒壶吃了一惊。因为环境险恶,皇上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只眼睛盯着,所以皇上律己甚严,几乎从不沾酒。
  刘弗陵回身将酒壶递给于安,“拿走吧!”
  “今日霍大人正在代皇上宴请三位王爷,皇上若想醉一场,奴才可以在外面守着。”
  刘弗陵看着于安,微微一笑,笑未到眼内,已经消散。
  于安不敢再多说,拿过了酒壶,“皇上,晚膳还没有用过,不知道皇上想用些什么?”
  刘弗陵淡淡地说:“现在不饿,不用传了。”
  “听公主说,前次给皇上做过菜的竹公子也在此,要不要命他再给皇上做次菜?皇上不是最爱吃鱼吗?正好可以尝一下竹公子的手艺。”
  刘弗陵蹙了眉头,“阿姊也在晚宴上?”
  “是。”
  因为他和阿姊的亲近,让有心之人把阿姊视做了可以利用的武器。利用阿姊打探他的行踪,利用阿姊掌握他的喜怒,利用阿姊试探他的反应。
  今天早上的那一幕闹剧,不就又是那帮人在利用阿姊来查探他怪异行为的原因吗?
  阿姊身处豺狼包围中,却还不自知,偏偏又一片芳心所托非人。
  刘弗陵起身踱了几步,提高了声音,寒着脸问:“于安,公主今晨未经通传就私闯朕的寝宫,还私下询问侍从朕的行踪,现在又随意带人进入甘泉宫,你这个大内总管是如何做的?”
  于安一下跪在了地上,“皇上、皇上……”此事该如何解释,难道从他看着皇上长大讲起?说皇上自幼就和公主亲近,姐弟感情一向很好?最后只能说:“奴才知错,以后再不敢。”
  刘弗陵冷哼一声,“知道错了,就该知道如何改,还不出去?”
  于安小心翼翼地起身,倒退着出了屋子,一边摸着头上的冷汗,一边想:皇上真的是越来越喜怒难测了。
  公主究竟什么事情得罪了皇上?
  因为公主说广陵王眼中根本没有皇帝?因为公主暗中和霍光、上官桀交往过多?还是公主和丁外人的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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