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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不再来-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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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位,他们就是不答应,这种事我很不明白。)予人方便,无损丝毫,何乐不为呢?

机上有一个李老太太,坐在我前排右边,我本来没有注意到她,后来她经过我去洗手间,空中小姐叫∶“坐下来!坐下来!”她听不懂,又走,我拉拉她,告诉她∶要降落加油了,你先坐下。”她用宁波话回答我∶“听不懂。”我这才发现她不会国语,不会广东话,更别说英文了,她只会我家乡土话。

(拿的是香港居留证。)遇见我,她如见救星,这一下宁波话哗啦啦全倒出来了。

她给我看机票,原来她要换机去德国投奔女儿女婿,我一看她也是两个不同机场的票,去德国那张机票还是没划时间的,本想不去管她了,但是看看她的神情一如我的母亲,我忍不下心来,所以对她说∶“你不要怕,我也是宁波人,我也要去换机,你跟住我好了。”她说∶“你去跟旁边的人说,你换过来陪我好吗?”我想这次不能再换了,换来换去全机的人都要认识我了。


大约六十八岁

飞机飞了二十一小时,昏天黑地,吃吃睡睡,跟四周的人讲讲话,逗逗前座的小孩,倒也不觉无聊。清晨六点多,我们抵达英国Gatwick机场,下了飞机排队等验黄皮书。我拿了两件大衣,一个很重的手提袋,又得填自己的表格,又得填李老太太的。(奇怪的是她没有出生年月日,她说矣不记得了,居留证上写著“大约六十八岁”,怪哉!)两百多个人排队,可恨的是只有一个人在验黄皮书,我们等了很久,等完了又去排入境处的移民局,我去找到一个移民官,对他说∶“我们不入境,我们换机,可不可以快点。”

他说∶“一样要排队。”

这一等,等了快两小时,我累得坐在地上,眼看经过移民局房子的有几个人退回来了,坐在椅子上。我跑去问他们∶“怎么进不去呢?”有的说∶“我英国居留证还有十五天到期,他们不许我进去。”

有的说∶“开学太早,不给进。”

有一个中国人,娶了比利时太太,他的太太小孩都给进了,他被挡在栏杆里面,我问他∶“你怎么还不走?”他说∶“我是拿中国护照。”我又问∶“你的太太怎么可以?”他说∶“她拿比利时护照。”“有入境签证吗?”他说∶“我又不入境,我是去Heathrow机场换飞机去比利时,真岂有此理。”

我一听,想想我大概也完了,我情形跟他一样。回到队伍里我对李老太太说∶“如果我通不过移民局,你不要怕,我写英文条子给你拿在手上,总有人会帮助你的,不要怕。”她一听眼眶马上红了,她说∶“我可以等你,我话不通……。”

我安慰她,也许我跟移民局的人说说告以过,现在先不要紧张。等啊,等啊,眼看一个个被问得像囚犯似的,我不禁气起来了,我对一个英国人说∶“你看,你看,像审犯人似的。”他笑笑也不回答。

站到我脚都快成木头了,才轮到我们,我先送李老太太去一个移民官前,她情形跟我差不多,她通过了,我松了口气。轮到我了,我对移民局的人说∶“麻烦您了。”他不理,眼睛望著我,我对他笑笑,他不笑。手里拿著我的护照翻来翻去的看了又看,最后他说∶“你,你留下来,这本护照不能入境。”

我说∶“我是换机去西班牙,我不要入境,我有BAE十点半的飞机票。”(看情况我得放弃七十二小时申请入境的计划了。)“哦,你很聪明,你想找换机场的理由,半途溜进英国是不?你们这些中国人。”

我一生除了在美国芝加哥移民局遇到过不愉快的场面之外,这是第二次如此使我难堪。(更难堪的还在后面。)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给我通过了再骂他还来得及。我尽力对他解说∶“请不要误会,我给你看机票,给你看西班牙签证,我很匆忙,请给我通过。”

讲完更好了,他将我护照、机票全部贝下来,他说∶“你回到那边去,等别人弄好再来办你的问题。”

我拿了大衣,也不走开,跨了栏杆回到里面,嘴里轻轻的骂著∶“混蛋,混蛋。”

那位李老太太走到栏杆边来。眼巴巴的望著我,我写了一张英文条子叫她拿著自己走吧。她再度眼圈湿了,一步一回头,我看了实在不忍,但也没有法子助她了。李老太太如果看见这篇文章,如能给我来张明信片我会很高兴。助人的心肠是一定要有的,我们关心别人,可忘记自己的软弱和困难。


阴沟里翻船

再说杠机的人都走了,一共有五个人留下来,我机上认识的朋友们走时,向我挥手大叫∶“再见,再见,祝你顺利通过。”我也挥挥手叫∶“再见呵,再见呵!”

等了又快一小时,有三个放了,最后第四个是那个拿台湾护照,娶比利时太太的也放了。他太太对我说∶“不要急,你情形跟我先生一样,马上轮到你了,再会了。”

这一下我完全孤单了,等了快三十分钟,没有人来理我,回头一看,一个年轻英俊的英国人站在我后面,看样子年纪不会比我弟弟大,我对他说∶“你吓了我一大跳。”他笑笑也不响,我看他胸口别著安全官的牌子,就问他∶“你在这儿做什么?”他又笑笑不说话。(真傻,还不知道是来监视我的。)这时那个移民局的小胡子过来了,他先给我一支烟,再拍拍我肩膀,对我友善的挤挤眼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居然也还会笑。)然后对我身后的安全官说∶“这个漂亮小姐交给你照顾了,要对她好一点。”说完,他没等我抽完第一口烟,就走了。

这时,安全官对我说∶“走吧,你的行李呢?”我想,我大概是出境了,真像做梦一样。他带我去外面拿了行李,提著我的大箱子,往另一个门走去。

我说∶“我不是要走了吗?”他说∶“请你去喝咖啡。”

我喝咖啡时另外一个美丽金发矮小的女孩来了,也别著安全官的牌子,她介绍她叫玛丽亚,同事叫劳瑞。玛丽亚十分友善,会说刻班牙文,喝完咖啡,他们站起来说∶“走吧!”

我们出了大门,看见同机来的人还没走,正乱七八糟的找行李,我心里不禁十分得意,马上找李太太。我的个性是是泥菩萨过完江,马上回头拉人,实在有点多管闲事。

玛丽亚将我带著走,我一看以为我眼睛有毛病,明明是一部警车嘛!她说∶“上吧!”我一呆,犹豫了一下,他们又摧∶“上吧!”我才恍然大悟,刚才那个小胡子意味深长的对我笑笑的意思了中了暗算,被骗了。(气人的是,那个娶外国太太的中国人为什么可以走?)眼看不是争辩的时候,还是先听话再说,四周的嘈杂的人都静下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我默默的上了警车(真是出足风头),我的流浪记终于有了高潮。


我不闭嘴

警车开了十分钟左右,到了一座两层楼的房子,我的行李提了进去,我一看,那地方有办公室,有长长的走郎,有客厅,还有许多房间。再走进去,是一个小办公室,一个警官在打字,看见我们进去,大叫∶“欢迎,欢迎,陈小姐,移民局刚刚来电话。”

玛丽亚将门一锁,领我到一个小房间吩,我一看见有床,知道完了。突然紧张起来,她说?∶“睡一下吧,你一定很累了。”我说∶“什么事?这是什么地方?我不要睡。”她耸耸肩走了。

这种情形之下我那里能睡,我又跑出去问那个在办公的警官∶“我做了什么事?我要律师。”他说∶“我们只是管关人,你做了什么我并不知道。”“要关多久?”他说∶“不知道,这个孩子已经关了好多天了。”他指指一个看上去才十几岁的阿拉伯男孩。

我回房去默默的想了一下,吵是没有用的,再去问问看,我跑去叫那警官∶“先生,我大概要关多久?”他停下了打字,研究性的看著我,对我说∶“请放心睡一下,床在里面,你去休息,能走了会叫你走的。”我又问∶“什么样的人关在这里?都是些谁?”“偷渡的,有的坐船,有的坐飞机。”“我没有偷渡。”

他看看我,叹了口气对我说∶“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你可不可以闭嘴?”我说∶“不闭。”他说∶“好吧,你要讲什么?”我说?∶“我如果再多关一小时,出去就找律师告你。”

“你放心,移民局正在填你的罪状,不劳你先告。”

我说∶“我要律师,我一定要律师。”他气了,反问我∶“你怎么不去房间里抱了枕头哭,你吵得我不能工作。”“我要律师!”他奇怪的问我∶“你有律师在英国?”我说∶“有,给我打电话。”他说∶“对不起,没有电话。”我也气了∶“这是什么?瞎子!”

我指著他桌上三架电话问他,他笑呵呵的说∶“那不是你用的,小心点,不要叫我瞎子。”

我当时情绪很激动,哭笑只是一念之间的事了,反过来想,哭是没有用的。事到如今,只有努力镇静自己往好处去想,跟拘留所吵没有用的,要申辩也是移民局的事。不如回房去躺一下吧。

回房一看,地下有点脏,又出去东张西望,那个警官气疯了,“你怎么又出来了,你找什么?”我说∶“找扫把想扫扫地。”他说∶“小姐,你倒很自在呵,你以前坐过牢没有?”

本人坏念头一向比谁都多,要我杀人放火倒是实在不敢,是个标准的胆小鬼。人生几度坐监牢他说∶“来来,我被你吵得头昏脑胀,我也不想工作了,来煮咖啡喝吧!”

于是我去找杯子,他去煮咖啡,我说∶“请多放些水!”他说∶“为什么?”我也不回答他,就放了一大排杯子,每一个房间都去叫门∶“出来,出来,老板请喝咖啡啊!”

房间内很多人出来了,都是男的,有很多种国籍,神情十分沮丧委缩,大家都愣愣的看著我。警官一看我把人都叫出来了,口里说著∶“唉唉,你是什么魔鬼呵!我头都痛得要裂开了。”

我问他∶“以前有没有中国女孩来过?”他说∶“有,人家跟你不同,人家静静的在房内哭著,你怎么不去哭啊?”(怎么不哭?怎么不哭?怎么不哭?太讨厌了!)我捧著杯子,喝著咖啡,告诉他∶“我不会哭,这种小事情值得一哭么?”反过来想想,这种经历真是求也求不来的,人生几度夕阳红人生几度坐监牢呵!

看看表,班机时间已过,我说要去休息了,玛丽亚说∶“你可以换这件衣服睡觉,舒服些。”我一看是一件制服一样的怪东西。

我说∶“这是什么?囚衣?我不穿,我又不是犯人。”事实上也没有人穿。警官说∶“随便你吧!你太张狂了。”

出了喝咖啡的客厅,看见办公室只有劳瑞一个人在,我马上小声求他∶“求求你,给我打电话好吧!我要跟律师联络,请你帮帮忙。”

他想了一下,问我∶“你有英国钱吗?”我说迅,他说∶“来吧,这里不行,我带你去打外面的公用电话。”

我马上拿了父亲的朋友黄律师的名片,跟他悄悄的走出去。外面果然有电话,劳瑞拿了我的零钱,替我接通了,我心里紧张得要命,那边有个小姐在讲话,我说找黄律师,她说黄律师去香港了,有什么事。我一听再也没有气力站著了,我告诉她没有事,请转告黄律师,台湾的一位陈律师的女儿问候他。挂掉了电话,也挂掉了我所有的希望,我靠在墙上默默无语。

劳瑞说∶“快点,我扶你回去,不要泄气,我去跟移民局讲你在生病,他们也许会提早放你。”我一句话都不能回答,怕一开口眼泪真要流下来了。


英国佬不信我们有电视

我在机上没有吃什么,离开香港之前咳嗽得很厉害,胃在疼,眼睛肿了,神经紧张得像拉满的弓似的,一碰就要断了,不知能再撑多久,我已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闭上眼睛,耳朵里开始叫起来,思潮起伏,胡思乱想,我起床吃了一粒镇静剂,没有别的东西吃,又吃了几颗行李里面的消炎片。躺了快二十分钟,睡眠却迟迟不来,头开始痛得要炸开了似的。

听听外面客厅里,有“玩皮豹”的音乐,探头出去看,劳瑞正在看“玩皮豹过街”的电视。(玩皮豹想尽了办法就是过不了街,台湾演过了。)我想一个人闷著,不如出去看电视,免得越想越钻牛角尖,我去坐在劳瑞前面的地上看。这时大力水手出场了,正要去救奥莉薇,还没吃菠菜。那些警官都在看,他们问我∶“你们台湾有电视么?”我告诉他∶“不稀奇,我家就有三架电视,彩色电视很普通。”他们呆呆的望著我,又说∶“你一定是百万富翁的女儿,你讲的生活水准不算数的。”

我说∶“你们不相信,我给你们看图片,我们的农村每一家都有电视天线,我怎么是百万富翁的女儿,我是最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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