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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口正想询问,却听到来家里帮忙多年的林嫂幽怨的问,「…我肚里的孩子怎
么办?你倒是说个话呀。若你拿不定主意,我就把孩子拿掉…」
林嫂寡居多年,一直在他家帮忙的。
「我吴某人的孩子为什么要拿掉!?」父亲发怒了。「结婚不就好了?跟妳提那
么多次,妳就是不肯!现在倒问我怎么办,我才想问妳怎么办呢!」
「来这儿帮忙处理家务是一回事,住在这儿又是另一回事!」林嫂也扬高声音,
「我可不要跟个没影的孩子住在一块儿!」
「他是我儿子!」
「我肚子里的就不是你的骨肉?」林嫂流泪了,「又不是要你抛弃他,可我就是
怕!我怕他那双发青光的眼睛!他也这么大了,都要上高中了,难道不能自理生
活?你又不是没有其它房子,让他过去住不就完了?我、我…我被他勀死没关系
,我肚里的孩子呢?与其让他勀死,不如拿掉干净!」
父亲却没有答腔,只是闷闷的抽着烟。
我走不进家门。问之想着。我走不进去了。他蹑手蹑脚的,悄悄的离开。
我成了父亲的尴尬和难处,而春琇躺在医院里昏迷,快要死了。
仰望无尽的星空。头一回,他像个孩子一样流泪。
无处可去,他漫步走入土地公庙。坐在板凳上,看着摇曳的香火,无声的哭泣。
他的泣声让老土地有些坐立难安。阴阳两隔,原本人类的影响对他不大,但这小
鬼又不一样。通鬼神的棺生子让他心烦意乱。
「生死注定,你这会儿哭有什么用?」老土地粗声粗气,倒让问之吓得跳起来。
看他一脸可怜兮兮,老土地又更闷了。「那女孩的寿算到了。原本她注定一生孤
苦,无亲无故,没想到出了你这个二愣子和她当了这些年的好朋友,够本了。你
现在哭什么呢?你又不是寻常人,总还知道『死』不过是个过程。她这辈子的苦
吃够了,下回投胎就有好日子过。你该高兴才是,哭啥?」
「…为什么不是这辈子好好的呢?」问之倔强起来,「为什么注定?谁规定的?
又不是真的什么大病,应该可以治好的,为什么就拖到不能收拾呢?我不服,我
不服气!一命换一命,我代她死不行么?」
老土地劝了他半天,终于被他的牛脾气搞火了,「呿!顽冥不灵!枉费我一番苦
劝!罢了罢了!」转身入堂,再也不搭理他。
问之低了头,有些羞愧。他向来讲理,今天倒是第一回这么歪缠。垂首要走出土
地公庙,觉得裤脚紧了紧,座下的虎爷居然咬了咬他的裤脚,示意他跟出来。
「…年轻人,土地爷不方便提点你。」虎爷四下张望,「你想明白,代人受死有
什么好处?她又不会记着你的恩情。」
「我不是要她记恩情,我就希望她好好的。」问之沉默了一会儿,「虎爷,我出
生的时候就该死了,勉强活下来,只是让大家害怕,老爸难堪。她不一样,她是
个普通女生,长得又好,她将来会念省女、大学,会过着平凡幸福的日子。她、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最亲的人…」
他又哭起来,「我知道我有办法的。我既然有办法却不救她,我永远不会原谅自
己…」
虎爷低下头,「…嗳,痴儿。不过你这体质在人世的确备受辛酸苦楚。土地爷…
咳。我是说,我指点你一条路。这月十五,城隍爷要暗访。你去拦轿上状,皮肉
疼是难免的,运气好,你还能折些寿给那少女。你好自为之。」
问之望着虎爷的背影,涌起了一丝微薄的希望。
回到家中,林嫂早已回去,闷闷不乐的父亲淡淡的问,「这么晚?」
「…去看看春琇。」
父亲皱紧眉,「肺痨会传染的。」
「她的不会。」问之低低的回答,父亲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几天,阴历十五。他照着虎爷的嘱咐等在大道,直到月至中天,隐隐约约听
到锣鼓喧天,阴风惨惨的吹拂。不同于人间的庙会,城隍暗访出巡,威镇地方。
他之前看过几次,但本能的远远走避。虽然手心沁满了汗,他还是勇敢的走上前
,拦路喊冤。
开道的鬼军有些茫然,这还真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喊冤者谁人?」威严的声音从神轿中传出。
「…棺生子吴问之!」他鼓足勇气喊。
这时候鬼军才惊醒过来,上前将他押住。
威严的声音笑了笑,「棺生子?呿,这希罕的异能不是让你这么用的,赏你几个
板子才是呢。不过老九要我多关照你,又不能不承故人情。准你说话。」
他大大的松了口气,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请饶过春琇,林春琇。我愿折寿给她
!」
城隍笑了起来,「孩儿就是孩儿,谅你年幼无知,我就不罚你了。你何德何能可
折寿与人?你有至孝?你有大德?什么都没有,跟我谈折寿?」
这个时候,问之镇静下来。「我现在没有,但将来会有。我愿永生永世为阴差。
」
他早就仔细思考过了。阴差老哥们老夸他是天生的阴差。当阴差的其实是在积德
,指望差期满可以投生到好人家。但他不要投胎,他愿意一直当阴差,只要春琇
好好的。
这样父亲可以安心娶林嫂,会有正常的孩子和正常的家庭。春琇可以去念省女,
继续她的人生。
他要他最爱的人都好好的,快快乐乐的。
「…你知道永远是多久?」城隍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他坚毅的抬起下巴,「我是棺生子,我看得也够多了。」
那个十五夜的夜晚,问之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了。他信里说要去台北奋斗,不
回来了。这件事情给父亲很大的打击,街坊邻居议论纷纷,都唾弃这个狼心狗肺
的不肖子。
濒死的春琇意外的痊愈,知道问之离家出走,她大哭一场。「问之死了!他为我
死了!他才不是离家出走…」
但别人只觉得她病胡涂了,没人当真。
问之也不懂,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春琇面前,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但他那比亲人
还亲人的好朋友,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都无所谓了。他脱去了人气,成了一个年纪最小的阴差。这倒是从来没有
后悔过,比起阳光灿烂的人间,看似凄惨的阴间却更适合他,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
直到现在,他依旧感谢城隍的慈悲。
我写这个做啥?
瞪着这篇冒出来的故事,百思不解。
说奇幻不奇幻,说爱情又一丁点也没有,说惊悚又不吓人,若情节精彩还好,但
流水帐似的,哪里精彩?
换句话说,连骗稿费的资格都没有。
「…我到底写这个干嘛呢?」对着计算机,我喃喃的问。
用膝盖想也知道,问这哑巴东西有个屁用。
「够了吧?」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手,「写到这儿成了吧?有算有结尾了…」
恼人的是,歹戏拖棚,身不由己的,我又啪啦啦开始打字。这个时候,我开始讨
厌这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天赋了。
于是,他成了一个阴差。一个事实上没有死,但脱除所有人气的阴差。
他是棺生子,原本鬼气就比人气浓重许多,让他出生并且活下来的是母亲强大的
爱与深刻执念,像他这样的人要返回阴间是非常简单的。
在阴间,他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阴差,再也不会有人窃窃私语,冷眼相待
。上司怜惜他年纪特别小,又是这样发大愿来的,没把他派去拘捕老死的病魂,
怕他软了心肠,而因为他天生的正义感,派他去拘捕罪魂,他的工作表现特别好
,上上下下又夸他又疼他,他获得很大的成就感和归属感。
很罕有的,这个年纪极小的阴差非常喜欢阴间,他原本无私的纯洁发愿,反而造
就了他如鱼得水的适得其所,也算是好心有好报了。
如果说,不是他的阴差前辈去拘捕个发疯的小说家一去不返,他义不容辞的自告
奋勇,如果他没看那疯子的小说,因此中招,说不定他会一直待在阴间,当他的
快乐小阴差。
很可惜,他看了。他看了那个可以蛊惑众生的卑鄙小说,从此以鬼身被绑在人间
,被几篇烂小说束缚得有家归不得。
那个疯子还不顾他的反对,随便取了个浑名,就叫他小司,简直要把问之气炸。
写到这里,我有些疑惑。这情节…好熟啊…
轻轻「啊」了一声。老天,这是小司的故事!我居然无意间阅读到他的故事了!
我托着腮。这小子…居然说我的小说卑鄙。你就别回来,回来有你好看的了。
这个时候,我才热切起来。后来呢?为什么他临阵脱逃?我知道他非常讨厌我,
看到我简直要发出猫恐吓的「哈」,若是有尾巴,铁定蓬的跟松鼠一样。
但让我的小说束缚,可是个痛苦的瘾头。他不顾一切回阴间了?
「…后来呢?掐头去尾说重点吧。」我对着计算机喃喃自语,咯咯咯咯。
来发药的护士脸孔白了白。但不愧是杨大夫手下训练有素的护士,还是镇定的将
要递给我,颤抖的幅度非常的微小,只是药粒有些碰撞。
「谢谢。」难得心情这么好,我对她笑了笑。
她勉强拉了拉嘴角,真难为她笑得这么难看。然后转身,踏着机器人般僵硬的步
伐,走出病房。
我应该别笑的。
他匆匆离开,违背诺言,是因为听说春琇不久人世。
看到春琇,他大吃一惊。没想到岁月流逝得这么快,春琇已经是个中年妇人,有
了丈夫,还有两个还在念国中的女儿。
但即使春琇不年轻了、胖了,还是他眼中那个苍白瘦弱的春琇。从丈夫的忧心和
女儿的眼泪,他肯定,这些年来,春琇一直很幸福。
原本她可以得享天年的。都是我违反了契约。问之深深的沮丧起来。
当初春琇的命是用他发愿当阴差换来的,现在他叛逃到人间,约定失效,这才让
春琇的命数断了。
他让魔样小说束缚,舍不得回阴间。再说,他弃职潜逃,阴府治他的罪都来不及
了,又怎么有筹码为春琇谈判。
束手无策,他只能守着。这一年,他只能拖延。他用尽所有办法,即使和其它阴
差起冲突、争斗,也设法拖延春琇的死期。
阴差们辗转知道他的痴心和执着,深表同情,并没有和他太认真。但是他说什么
也不退,就是固执的守着,上司的期限越来越紧,他们也越来越沈不住气。
其实,问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这治标不治本,却也没有其它办法。但他
走不了。
因为昏昏沉沉病着的春琇,有时候会含含糊糊的唤他,「问之,问之…」
他只能哭着,守着快要死掉的老友。从来没有忘记他的春琇。
故事断了。
真讨厌,逼我写半天,然后故事在这个节骨眼,断了。喂,后来呢?
我开始焦躁、烦闷,然后非常非常的不爽。
我知道故事还没有发生,所以只有空白一片。但不是我在说,小司是个很烂的编
剧。本来很简单就可以了结的事情,他却只会呆呆的当看门狗。
难道他就不会参考一下我的「故事」?这小小的剽窃我根本不会在意。反正我的
小说早就被盗转得乱七八糟、隐姓埋名了,甚至还有扫书网站整套整套的扫。
难道他忘记了,「姚夜书」的寿算被一笔勾消,自动缩短了一大截。可以缩短,
难道不能够延长?他得罪了他的上司,但他的上司却有把柄在我手底。
这点子鸡毛蒜皮大的事情,几个字而已,就不知道央我一声?我就那么不值得信
赖?
闷了一会儿,我试着写结局,居然写得出来。
有了结局,我心情就好了很多,笑嘻嘻的请护士小姐去吃饭时,往隔壁的杂货店
帮我买金纸。
「…你要金纸做什么?」护士小姐的声音逼紧。
「写信。」我尽量摆出最诚恳的样子,不过看起来收效极微。
我想她受到一点惊吓。不过可能是杨大夫给了什么暗示或指示,她买了好大一包
金纸,往我房里一扔,就跑得背后一股烟似的。
我摇了摇头。
我挑了几张金纸,很诚挚的用签字笔写了半天的信。请托人情亲笔总是比较好,
计算机打字总有那么点不诚恳。
但是当天夜里,陆判官脸色发青的跑来我房里。「…你写这什么鬼打架?谁看得
懂?」
他这么破格演出,我就得改结局,真讨厌。
我耐性跟他说明,他照惯例跟我咆哮半天,拼命讨价还价,在我快失去耐性之前
终于拍案敲定。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编辑,编辑沉默很久。「姚,杨大夫还说你很有进步。」他
带着哭声,「焚书是秦始皇才会干的!」
我无奈的耸肩。我待在精神病院,所以作者该分到的书都存在出版社。我也很想
自己烧给陆判官,但我手上书不齐。「如果你不照书单烧,只能请你来上吊。我
只欠一章就写完了,但是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