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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无意地向他这位新单于施加压力。会议照这样开下去,他的计划要落空。那是绝对不行的,他召集的第一次部落首领会议必须成功;以后,部落首领会议必须按他的意志行事!
这时,侍卫长玛卡掀起了帐门,英俊的呼衍青格尔“噔噔”地走了进来。冒顿的大帐戒备森严,谁也不能擅自进出,唯一的例外就是他这位妻舅。前两年,冒顿命运蹭蹬,呼衍氏家族是他可靠的庇护所。这次冒顿起事,第一个带兵赶来相助,第一个站出来拥戴冒顿为匈奴单于的都是他忠实的青格尔兄弟。冒顿也把处置单于庭的日常事务交给了他与玛卡两人,每天晚上,他都要到冒顿的大帐,商量相关事宜。
冒顿与青格尔自小兄弟相称,彼此没什么客套,随手一摆,青格尔就盘腿坐下了。玛卡刚要退出,冒顿也叫住了他,让他留了下来。随即,两名侍从端进了热腾腾的羊奶,又添了两盏灯,大穹庐里登时亮堂了许多。
“你们看,这两天的会议开得怎样?单于庭内外有什么新情况?”冒顿摩挲着那部细密的连鬓胡,像是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看起来,大家都很紧张,尤其是平时与伊牙斯、独龙奇他们关系比较好的部落更担心受牵连,不知你会如何处置他们。因此,会场上都怕说错话,惹来麻烦。但据我所知,在底下互相串联、打听底细的不少,嘀嘀咕咕的挺热闹。”青格尔说道。
“嘀咕什么?打听什么?”
“说起来也难怪他们,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被单于庭急急忙忙召来,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到了这里,才知道出了这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单于庭的主子都变了……今天中午,丘林桑吉首领还找到我,气鼓鼓地说,他好歹还是你的老丈人,这么大的事你一点风声都不透给他,这两天不少部落首领向他打听,以为他总该知道些底细,可他也是一问三不知,他觉得很没面子。”
听青格尔这么一说,冒顿咧嘴笑了笑。丘林桑吉的女儿是他后帐一位年轻的阏氏,自从云阏氏死后,丘林玉阏氏在后帐中的地位陡然上升,经常受到他的临幸。丘林氏与呼衍氏、兰氏、须卜氏等,都是匈奴国有声望的大部落,这些部落在往常的部落首领会议上有很大的发言权,这一次他们却都蒙在了鼓里。
冒顿心想,丘林桑吉平时很看重自己,为人也精明,难道这次他也与自己为难吗?便问道:
“他还说些什么?在会上他不是讲得很好吗?要人们听从天神的意志,服从我这个新单于;还说了,除了我,匈奴国很难找出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了。”
“桑吉首领倒是真心拥戴你的,他只是有些怨气,怪你把他当做外人,怪你不倚重他。他还为你担心。他说:匈奴的大单于历来是由部落首领们推举的,这次你自立为单于是违背祖制的,很难让人心服。他在会上抢先发言,要大家拥戴你、承认你,也是想替你补那个漏洞;他还说你对头曼单于的处置有悖常情,很难被部落首领们接受。尽管许多部落首领都认为你确实比头曼强,也认为头曼单于太昏聩,不该听从那个女人的主意加害于你。可是,一下子让你全处置了,他们觉得这太可怕,太过分,太……”
“庸人!庸人……这些人想得安稳周到,说得头头是道,可这些都是废话、屁话,照他们的想法说法,我什么事都干不成,什么事也不用干,只得伸长了脖子等着别人下刀,真是岂有此理!”冒顿打断了青格尔的话头,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他激动地站起来,在大帐内来回走动。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貌似公正的议论,这种不偏不倚的公正顶屁用,他不愿再听这种废话。
《马踏东胡》 敲山震虎敲山震虎(2)
青格尔仍很平静,他苦笑了一声,等冒顿情绪稍稳定了,接着说:
“是啊,是些没用的废话。可桑吉首领讲的正是许多部落首领心中的两个结扣,这两个结扣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不过,桑吉首领真是想帮你,这点是可信的。”
青格尔最后这句话让冒顿心中一动,他突然感到这些天里有些事他确实疏忽了。他走到案几前,端起一碗羊奶,“咕咚咕咚”一气喝干,撂下碗抹了一下嘴唇,对青格尔与玛卡说道:
“你们说说,这次兰坡里首领与须卜扬当首领为什么不来单于庭,真是有病,还是怎的?”
兰坡里与须卜扬当都是匈奴的大贵族,兰坡里是云阏氏的父亲,须卜扬当的女儿须卜燕一月前刚成为昆脱王子的小新娘,昆脱王子被诛杀后,她便进入了冒顿的后帐。
“须卜扬当首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本来已经上路了,中途又折了回去,改派了他兄弟须卜朗来应差,要说他与独龙奇、伊牙斯他们也没特殊的交往。兰坡里首领一直为云阏氏的死耿耿于怀,他对人讲过,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又匆匆忙忙下葬,没等他见上一面,这门亲戚他不再认了。故而,最近两次单于庭集会,他都推托不来。”
冒顿听青格尔这么说,望了望玛卡,玛卡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情况,玛卡,你也说说。”冒顿顺势问道。
玛卡曾是冒顿的救命恩人,三年前冒顿在月氏国当人质,是玛卡冒着生命危险通风报信让冒顿逃出月氏。然而,玛卡为人十分机警、谨慎,他知道在月氏国时冒顿与他是朋友之交,他们的相处随意又平等,现在则是君臣、主仆的名分,这是截然不同的。又看到了同样立过显赫战功的百骑长神射手苏勒、十骑长力士骨朵力的悲惨下场,他更是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他的这位喜怒无常、城府极深的新主子。
现在听单于陛下在问他,便赶紧回话:
“依臣下看,那些部落首领虽心存疑虑,但大多数还是臣服陛下的,也有敬畏之心,需要注意的是綦毋达得与勒亦瓦这两个人。这两人到单于庭后神情诡秘,手下人也四下打听动静。綦毋达得还深夜去寻访伊牙斯的部属,传出话来,说头曼单于与右贤王伊牙斯是匈奴国的英雄,匈奴国的功臣,无论如何,不该遭陛下处置,这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还说,在匈奴国,綦毋氏部落除了头曼单于与右贤王伊牙斯谁也不听,谁也别想对他发号施令。勒亦瓦气焰没有綦毋达得嚣张,但与綦毋达得接触频繁,夤夜饮酒密谈,他的手下人漏出口风,说什么这下匈奴国要大乱,祖宗留下的规矩全给搅了,以后谁是真正的匈奴大单于还难说。这些话沸沸扬扬的,影响很坏。”
青格尔听玛卡这一说,也接口道:
“这两人的确可疑,在会上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刚来那天,綦毋达得见到我,像是不认识似的,冷冷地扭头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个。勒亦瓦也是假模假样,满脸冰霜。”
冒顿单于早已注意到这两个人,听玛卡与青格尔这么一说,“哼”地笑了一声,淡淡地说了一句:
“达得、亦瓦前些年一直跟着伊牙斯,是伊牙斯帐前的两员心腹悍将……他们心中不服,也算是对伊牙斯的情分。”说着,他在案几前坐下,翻动着那一大堆羊皮图卷。
玛卡猜到他要找什么,忙过来帮他翻找。那一卷卷的羊皮图卷是匈奴各个部落的地图册,虽说一张张图都是一些简陋的符号,但山川、河流的位置,部落的周边界线大致都有标识。果然,冒顿想找的便是綦毋氏与勒氏部落的地图卷。找出那两幅图卷后,他移动灯架,展开图卷,俯身仔仔细细察看起来。青格尔不去打扰他,也端起一碗羊奶,慢慢地啜饮着。
冒顿单于低头看着,思忖着,又随口问了一句:
“独龙氏的沙力登还在往东去?”
“还在往东,据斥候报告,他们一天也就移动百十里,要追的话还能追上。”玛卡赶紧答道。
“不,不追,让他们走,不值得为这一千多人大动干戈,正事还忙不过来呢。再说,追上了该怎么办,把那群狼赶回来,养在身边?要不然全杀了,那这些部落首领会嚷嚷得更凶了。”冒顿喃喃地说着,眼睛仍盯在那两张图卷上。
“还有什么情况?南边怎样了?”过了一会儿,冒顿抬头问玛卡。
“最近南边又有大动静,据说秦地到处都发生叛乱,闹得凶的有陈涉① 、吴广等人,六国之后也纷纷起兵,秦廷手忙脚乱,还从长城一线抽调兵马到中原战场。”遵照冒顿的指示,玛卡手下的斥候经常混入长城以南打探消息,特别是这一年来,冒顿对秦廷的变故十分关心。对于这个消息他很重视,他凝视着案几上的灯火。不住地点着头。
又过了一会儿,他把两张图卷往前一堆,抬头说道:
“好,很好,就这样吧,这个会不开了,明天让各位部落首领都跟我去大营阅兵;晚上,我在内帐设宴,宴请丘林桑吉首领,把须卜朗也请上,让丘林玉阏氏、须卜燕阏氏作陪。就这样,你们快去准备吧。”
二
冒顿单于回到玉阏氏的帐房,已是戌正时分。
丘林玉的内帐飘动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她长得像块晶莹的美玉,帐内的铺设也明净淡雅,大都是白色的裘皮与锦缎,寝帐上挂着一对展翅的玉鸟,案几上蹲着两只可爱的小玉兔。
《马踏东胡》 敲山震虎敲山震虎(3)
这两三个月来,玉阏氏渐渐被宠幸,这固然与云阏氏的去世有关,云阏氏死后,玉阏氏的帐房成为冒顿内心焦灼情感的抚慰所。有时,冒顿还会感到一阵歉疚。这两年来玉阏氏对他的顺从,她性格的温顺平和,竟引起他的猜忌,怕她像彩虹阏氏一样,是矢菊阏氏那个妖妇有意安排在他身边的一把软刀子,故而他无端地冷淡她。后来证明,这是他的多疑,玉阏氏对发生在她周围的那场内庭争斗全然不觉,完全置身事外。对于这位娴静的少妇,只有一点是在意的,那就是丈夫的爱,以及她对这场婚姻的无怨无悔。时间告诉冒顿,玉阏氏是个没有任何野心、十分贤淑的女人。
近日,玉阏氏身体总有些不适,常头晕恶心,脸色发黄。冒顿事忙,也顾不上细问。玉阏氏听女奴呼唤“陛下回帐”,忙从寝帐内起身相迎。两名女奴熟练地为单于陛下更衣,给冒顿除下饰有金貂的王冠,卸下青底绣金锦袍,换上软底靴,接着端水添火,侍候冒顿漱洗。漱洗罢,女奴便悄然地退出帐去。
冒顿扶着玉阏氏在寝帐坐下,玉阏氏殷勤地问:
“殿下用餐了吗?这儿准备着呢。”她还是习惯称冒顿为殿下,像以前那样。
“不用了,在大帐与各部首领一起吃过了。”他想起刚才与青格尔的谈话,便问:
“丘林桑吉首领来了两三天了,你见了吗?”
“见了,当天我便去看望他老人家了。”
“你看,你也不说一声。我是太忙,没顾上单独与他叙谈叙谈,他大概不高兴了吧。”
“我去看望老人家时,已经代殿下问候了,我说了,这几天,殿下百事缠身,请阿爸谅解。”
“他没说什么,对我这女婿?”说着,他搂了搂玉阏氏的腰。
“阿爸只是想帮你,也为你担心……他说这么大的事……”
“是怪我没告诉他,没把他当做自己人?”
玉阏氏不语,点点头。
“那可冤枉我了。我谁也没告诉,呼衍家的没告诉,云阏氏的阿爸也没告诉,你也没告诉,你也怪我了?”
“我怎会怪殿下呢,这么大的事听了都怕人,告诉我不是害我吗,幸亏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她亲热地依偎过来。
“是啊,如果告诉了你们,怕是什么事都办不成了……明天晚上,我在内帐设宴,请你阿爸一叙,算是赔礼了吧。说起来,这也怨你,什么事都不吭声,只是顺从,虽说是你的好脾气,但有些事还是该提醒我,不会怪你多事的。夫妻之间嘛,该坦坦荡荡,不要顾忌太多,以前呼衍珠阏氏就是那样的,兰云阏氏的可爱也在于此,你得跟她们学。”
玉阏氏听冒顿这么说,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冒顿,坐了起来。她低下头,沉吟了片刻,不觉地流下了眼泪。她低声说道:
“我早琢磨出殿下有块心病,以为我对殿下的顺从只是对殿下的奉承,是想取悦于殿下,我的心思不亮堂,有藏有掖的,不像云儿妹妹那样直率。这两年里,殿下对我时冷时热,我有口难言,心里一直很委屈。今夜殿下无意中说出了心里话,总算让我明白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