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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但一听到这个要求,大多数人像一张绷紧的弓弦突然松弛下来。因为那片沙砾地虽然面积很大,但正如哈隆所言,那儿荒无人烟,是一块弃地。
哈隆传达完乌力犍的口谕,等待着冒顿的答复,帐内的王公首领们都注视着冒顿单于。冒顿听了也感突然,没想到东胡会来讨要一片弃地。他两道浓眉跳动了一下,略一思索,便一摆手,说道:“请使臣退下休息吧,本单于明日答复你。”
哈隆原以为这件事不难办,单于点下头就行,不承想像上两回一样,还要等一天,便无奈地在玛卡的陪同下退下来。
冒顿单于等哈隆退出大帐,便对帐下的王公大臣说:“东胡人这回要的是块沙砾地,给还是不给,大家想一想,明天上午在这儿商议,退帐。”说着,便站起来,走进内帐。
这一夜须卜燕阏氏安心地睡了,许多人安心地睡了。也有人心潮澎湃,难以入眠,左骨都侯丘林桑吉就是其中之一。去年东胡人来索要阏氏,他不在单于庭,结果把他的女儿要走了。女儿是他的心尖尖,却给东胡人摘走了。现在东胡人又来了,上午在大帐里见到了那个哈隆小帅,他真想扑上去跟他拼命,被边上的几个老兄弟暗暗拉住。明天单于要与大家商量,这次答不答应东胡人的要求?那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呢?按他的本意,别说一块地,一棵草一根毛也不给东胡人。那是些畜生,是些盗匪。但再一想,他又有了顾虑,自己心爱的女儿落在人家手里,如果匈奴与东胡反目,那女儿在那儿就性命难保了。那……那自己就不吱声,或随大流,由着冒顿的性子办。想着想着,他越来越气愤,尽管他是一个明事理的老人,但心底里对冒顿总存着一股怨气,这股怨气一冒头就难以遏止。
右大当户勒亦瓦这夜也难以入眠。他困在单于庭快两年了,像是没了出头之日。名义上他仍是勒氏部落的首领,可实权早就落到侄儿勒亦斯手中。勒亦斯与单于庭勾搭得越来越紧,也越来越不理睬他这个失势的首领。这次听说东胡人又来了,他暗暗兴奋,似乎机会又出现了。可是这回,莫吉奇没来,那个哈隆小帅也没派人来联络,他像是被抛弃了。今天他在大帐内听到哈隆的话,心里更是凉了半截。看来乌力犍不想难为冒顿了,这两个对头的关系在改善。那自己该怎么办呢?自己只得装得更驯良、更顺从,一定要循着冒顿这兔崽子的心思行事。这回冒顿一定还会答应东胡人的要求,把那块弃地扔出去的,那自己就顺着这个意思说,落一个好。
右骨都侯须卜扬当回帐后,心中也在盘算,那块沙荒地该不该给,如果明天冒顿问自己的意思,自己该如何回答?他是个谨慎的人,既要揣摸冒顿的心思,又要考虑匈奴国整体的利益,谁让他是单于庭的一位重臣呢?想来想去,给予不给取决于单于陛下今后的打算,如何处置与东胡国的关系。给的话,于匈奴的实际利益倒损失不大,但再一次表明匈奴对东胡的臣服。东胡之所以要这片弃地,大约也是要表明这种关系。但是,别看单于陛下上两回都答应了东胡人的要求,凭他对冒顿的了解,这只是单于陛下的权宜之计,这位单于陛下是不会甘居人下的。那么,单于陛下是否会再忍让一回呢?这也难说,因为自从去年丘林玉阏氏走后,单于陛下的一系列反应,表明了他内心的焦灼与急切。虽然他对东胡还是恭恭敬敬,但可以嗅出那种迫在眉睫的对抗气氛。同样,须卜扬当也感受到单于庭内及各部落中孕育的一种强烈情绪,那就是一种普遍存在的耻辱感与压抑感。如果单于陛下一味服软、一味忍让,失掉了各部落对他的信赖,失掉了匈奴民族的自信,那也是很可怕的。作为一个大臣,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将这方面的忧虑提醒单于陛下。
这一夜,冒顿单于屏退了所有人,在大帐内枯坐了近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中,大帐内静得像一座坟墓,只有灯花偶尔发出一两声噼啪声。在灯影里冒顿像座僵硬的石像,眯缝着双眼纹丝不动,似乎气息都停止了。
夜已深了,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表明这还是一个活着的世界。冒顿单于终于张开了眼,他心顺气定地拍了一下手,侍卫长玛卡应声进来。冒顿问道:“那些东胡人怎样了?”
玛卡答道:“都安置好了。”
“好,把他们看好了,明天有用。”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玛卡有些犯糊涂。陛下的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没等他想明白,冒顿又说:“你马上去告诉丘林桑吉首领,让他明天上午替我去神祠祭拜天神祖宗,不要来单于庭议事了。”
玛卡听了,觉得更奇怪。明天这么重要的集会怎么不叫丘林桑吉这位重臣参加,却让他去神祠。明天又不是什么节日,突然让丘林桑吉首领去那儿干什么?便讷讷地问:“陛下,那……请他老人家替陛下向天神祖先祈求什么?”
冒顿盯了玛卡一眼,似乎有些不满,说道:“在天神祖先前还有什么不能祈求的……玉阏氏病了,就代我为玉阏氏祈福吧。”
吩咐完这件事,他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仰面躺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五
今天的大帐议事,气氛不像上两回那样严峻。参加会议的王公大臣们无论是哪种想法、哪种态度,都觉得这次面临的不是什么难题。冒顿单于仍威严地端坐在虎皮靠椅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帐下的大臣、首领,听他们各自陈说主张。
左大将青格尔一直是个强硬派,这几年他一直带兵练兵,对眼下这支匈奴骑兵越来越有信心。同时,他深知一支军队老是练兵而不用兵,是会懈怠的,兵势也不会锐利。军队就像一把刀,战场便是磨刀石,军队只有在战场上打磨,才会越来越锋利,越来越强悍。冒顿当然也深谙此道,他一直在思考的是:什么时候,面对哪个对手,把那些围在笼里的老虎放出去,他们会最凶猛最疯狂。现在东胡人又来惹事,呼衍青格尔主张尽管他们要的是弃地,那也不给,借此机会态度强硬起来,表明匈奴人不再臣服东胡的态势。即使东胡人因此进兵进犯匈奴,凭借匈奴人对地形的熟悉与高涨的士气,足可与东胡人周旋,进而打败他们。
他的主张赢得了许多少壮派将领的支持,他们在大帐前恳求单于陛下,让他们跟东胡人你死我活地打一仗,就是死在战场上也比现在在东胡人面前低声下气痛快。
对于他们的恳求,冒顿没有吱声,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你们的话说完了就退下,别乱嚷嚷。”
接着,他便转身问右大将兰坡里:“右大将,你老人家意下如何?”
兰坡里是个火爆性子,心中容不了事,受不得委屈,见冒顿问他,便说:“我有什么说的,我这副老骨头还有把力气,要打趁早,再过几年就有心无力,不中用了。”
冒顿笑了笑,对这个老人家,他心中总是忍让三分。
左右两位大将表了态,领兵的意见像是占了上风。这一点,使本来对这件事不以为然的那些王公贵族大出意料,难道为了那块无人居住的弃地真要跟东胡人翻脸了,这不是小题大作?这不是没事找事?这样做值得吗?好几双眼睛盯住了他们的核心人物左大都尉图木。
《马踏东胡》 一战灭东胡平地惊雷(5)
图木也觉得自己该说话了,他起身对冒顿说道:“陛下,我也年轻过,带过兵,打过仗。年轻人血气方刚想为国家出力是好事,可是,那也要掂量掂量事情的轻重利害,不能蛮干胡来。陛下为了匈奴国的平安,忍辱负重,殚精竭虑,把心爱的阏氏都献了出去,免了刀兵之灾,这让匈奴臣民们十分感激。现在有人却全然不顾大局,又要挑起事端,这是万万不能听从的,请陛下明察。”
千骑长格律金对这位倚老卖老的族叔父很不以为然,现在听他说有人要挑起事端,便跳了起来,嚷道:“这是什么话,是我们挑起事端,还是东胡人在挑起事端。这样黑白颠倒,是非不明,还要在陛下面前多嘴,真是可笑、可悲!”
冒顿见了,拍了一下案几,喝道:“格律金,你太张狂,我在问话,你插什么嘴,眼里还有我吗?给我滚出去。”
格律金对冒顿可不敢顶撞,他盯了图木一眼,悻悻地出了大帐。
图木见了,微微冷笑。
冒顿沉吟了片刻,又问图木道:“那左大都尉你以为该如何?”
“那片沙荒地本是无用的弃地,东胡人要这块地也只是一种姿态,没什么实在的好处。依臣看,给他们得了,这样平平安安,不伤和气,也表明我对东胡的友好情谊。我们周围强敌很多,凡事谨慎为安,千万不能树敌太多。”
在他陈说意见时,边上几个王公大臣连连点头,有的还低声附和:“是啊,是啊。”
冒顿见状,便问:“怎么,你们几个也都这样想?”
那几个大臣连连点头,有的直截了当地表示支持,也有两三个较谨慎,表示这片弃地给与不给还得听单于陛下的。
这样,现场的气氛有了很大改变。
勒亦瓦一直在观察情势,现在看到图木等贵族都讲了话,又见那个得宠的格律金被赶了出去,觉得冒顿要转弯了,自己讲话的时机到了。他便恭身站起,对冒顿说:“陛下,小臣也有话要说。”
冒顿对勒亦瓦一直存有戒心,对他从来是不冷不热,今天他本来就打算要认真问一问勒亦瓦,现在见他主动站出来,便说:“右大当户当然也得说说,好,你讲吧。”
“小臣以为,刚才图木首领所言极是,陛下为了匈奴安危,一直是忍辱负重,这几年匈奴有这样平安的局面,全凭陛下英明决策。作为臣下,应体恤陛下的苦心,不能轻易言战,导致前功尽弃。故而小臣以为,那块弃地给了东胡,对我匈奴利多弊少。”
冒顿听到这里,反问一句:“你说值得?”
“值得,太值得了,一块无用的弃地,避免一场争端,换来亲善和睦的局面,陛下又为匈奴臣民造福了。小臣这两年在陛下跟前深受恩惠,无以补报,如蒙陛下恩准,小臣这次愿随东胡使臣去东胡,向东胡大人乌力犍面陈陛下的诚意,使东胡与匈奴永结盟好。”
冒顿听了,微微一笑,暗想:好啊,这只老狐狸想脱身了,真是白日做梦。但他神色如常,还微微地点着头,等勒亦瓦说完,冒顿还礼貌地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冒顿转过脸来,对靠近他身边的须卜扬当首领说道:“右骨都侯,大家都讲了,你以为如何应对为好?”
须卜扬当一直低垂着头坐在边上不做声,像是睡着了那样,其实每个人每句话他都听得仔细。他明白上面坐着的单于陛下心中早有了主意,冒顿让大家发言,是在观察了解那些部下的心思。但陛下这次到底拿了什么主意,他猜度不出。他谨慎,但他不阿谀奉承,内心里他是公正的,是从大局考虑问题的。现在见冒顿问他,他假装惊醒,浑身一颤,恭敬地回答:“这……臣下本来愚钝,昨夜又一宿未睡好,故混混沌沌,真还没想得仔细。”
冒顿对这位精细的老臣很了解,知道这是托辞,便说:“噢,你老人家昨夜没睡好,那定然是思虑过多吧,什么事让你这么费神啊?”
须卜扬当忙说:“不、不,是老臣做了一个梦,惊醒后,再也睡不着了。”
这回答引起了冒顿的兴趣,也让在座的王公大臣们支起了耳朵。冒顿笑了一声,问道:“什么梦啊,竟惊扰了骨都侯?”
“唉,真是说不出口。昨夜,老臣刚睡下,就做了一个梦。梦中,老臣突然周身瘙痒难忍,就让下人抬来一大木桶,烧水洗澡。正洗得爽快,突然有一黑大汉闯进帐内。那黑大汉二话不说,搬起一块大石头就砸我的澡桶,将澡桶砸裂后便扬长而去。澡桶里水都流了,澡洗不成了,我十分恼火,便让两个下人去追捕那狂徒。那两个下人不一会儿便讪讪地空手回来了。我问那狂徒呢?他们回答,那黑大汉截住了,但小人不敢抓。我很奇怪,问为什么?那两个下人回答:他……他是东胡人。我听了,生气极了,大叫一声就……就醒了。”
须卜扬当说毕,便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冒顿。
冒顿听了,咧了咧嘴,只问了一句:“说完了,这个梦?”
“说完了,就这个梦,醒来后老臣就一直没睡着……”
冒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