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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红-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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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他的腰眼。存扣怕同学看见了说他,给她约法三章,说遇到这两种情况最多只能牵着他的衣裳,不许拉手,更不许抱腰眼,而且过了黑和狗子后必须松开,否则被人瞅见了说你是我媳妇咋办?庆芸笑嘻嘻地应着,又忽地冒出一句:“人家说就说呗!”存扣睁大了眼睛说:“你倒不怕人说。我才不要媳妇哩。我妈说了,大丈夫要先做大事再讨老婆,说我将来考上了寻城里的婆娘呢。”庆芸便讷讷地慢了下来。存扣兀自说着,一看旁边没了人,回头跑过去牵起庆芸手说:“你干什么呀?不想走啦?”庆芸便由他牵着,深一脚浅一脚,默默走了一路。


第二部分死鬼老郎中

    那天晚上,雨大风急,存扣吃过晚饭站在门口犹豫着,他月红嫂子就要他别去上晚自修了,就在家里看看书吧。他还是抓了把伞冲了出去。到教室一看心里不由叫起苦来,原来走读生今儿一个都没来。下晚自修铃一响,他就收拾课桌回家。张老师正好在,就叫住他,说外面风大雨大,就在学校里跟哪位同学挤一宵吧,跑到家有两里地呢。存扣说,不行,没跟我家里人说,我不怕的。就走进了风雨里。    
    存扣打着伞在路上艰难地走着。这条路平时蛮好的,一下雨就烂糊成一片,一蹭一滑地很不好走。好不容易上了东桥,雨伞顶着风,一步都迈不动了。存扣不敢硬挣,怕伞一歪来一阵大风把他带进河里去,便小了伞,淋着雨,把头低着往前硬顶着走,一来天太黑为了看清桥面,二来重心降低,减少风的冲击。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挪。桥高,风大,雨急,水泥桥面上又滑,他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有个闪失,万一掉下河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虽然会水,纵然淹不死他,唬也唬死了。他突然想起鬼来,身上一激灵打了个冷惊,头低着加紧向前,却不意脑袋忽地顶上个软绵绵的东西,唬得头皮发炸,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惊叫着一屁股坐上了桥面。原来他撞上了一个大人的肚子,人家也没看见他。那人“叽里咕噜”地骂了他一句,继续走了。存扣惊魂未定,跌跌撞撞冲下桥面,在下坡时脚一蹭,一跤跌倒,往旁边一瞅,居然跌在死去的会说故事的老郎中的小屋门口。这矮草房不住人几年了,平时里面堆着烧草。那扇黑糊糊的门是平野坟时老郎中从墓穴里拣的棺材板打成的。存扣吓得魂飞魄散,伞也不要了,爬起来往家里发足狂奔。转过前面路口,看见前面打着电筒来接他的哥嫂,就哭出声来朝他们奔去……    
    晚上存扣就发起了烧。他嫂说准沾上东西了,他哥虽然不信,还是去把鸭奶奶请来为存扣站了水碗。鸭奶奶打一碗清水在猫洞旁搁着,拿一把筷子蘸过水,攥着往碗底上站,反反复复轻声问询着一路上那些死去的亡人的名字。试了好多次,筷子终于站起来了,直直地矗在那儿。鸭奶奶站起来,说:“是死鬼老郎中。”便要月红从房里找两刀大纸烧了,说:“没事了,钱给他了,天明存扣就会好的。”着小脚出了门。月红赶上去,硬把一包果子一条云片糕塞进她手里。    
    可到了下半夜,存扣竟说起了胡话。他哥爬起来,说不行,得找种道来打针。种道来看了看,说没事,受寒凉了,又受了点儿惊。打了针,扶起来喂了两片退烧药,说等天明了再来看一看,放心吧。    
    天亮了,存扣果然退了烧,但全身还是软塌塌地,想试着爬起来,终于没成功,又躺下了。他哥就上学校替他请假。张老师一听,赶紧跟着过来了,坐在存扣床头上,一手抓住存扣的手,一手去摸他的额头,心疼地说:“怪我,怪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家的。”存扣也不言语,泪珠却涌出来了。病中小儿格外娇,张老师看着这孩子心中生起一片爱怜,她把一包花油纸包的饼干放在存扣枕边,安慰他道:“好好躺着,今天就不要去上学了,回头老师跟你补上,啊。”看看腕上的表,忙与存扣哥嫂告了别。    
    中午,存扣就硬撑着起来了,月红劝他歇到晚,明天再去。他不肯。到了班上,他便急急补着作业。有项作业不懂,正挠头时,保连过来了,稍微讲一下,就会了。两堂课一下,同学们全出去上操场了:今天铁工厂篮球队来学校和教工队比赛。两个老对手了,打起来十分好看。存扣却没立即去,他还有些头晕,头趴在桌子上。他要歇会儿再去。    
    这时候却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存扣回转头一看,是庆芸,便把头扭到一边。庆芸挨着他坐下,轻轻地问:“你病还没好哪?”存扣屁股一挪坐到旁边一张课桌椅子上,依旧趴着,不去理她。    
    庆芸有些窘迫,期期艾艾地说:“你怎么……啦,我又没……惹你。”    
    存扣头也没抬,嘴对着臂弯臭声臭气地回她:“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来?”    
    庆芸就说:“雨大风大,你不晓得人家腿……有些……不好吗?”    
    “那你要跟我说啊!”他简直有些不讲理,放晚学时天还好好的呢。    
    “嗯哪,下次我跟你说啊。”庆芸却不分辩,忙不迭答他。声音又轻下来,喃喃道:“我以后天天陪你……陪一世都肯。”    
    存扣有些诧异,抬头看庆芸,见她眼不眨地盯着他望,眼眶里却蓄着泪,便说:“咦,你这人,怎么啦?”    
    庆芸回去就把这事儿告诉她妈春莲,春莲高兴得一拍手,说:“好啊闺女,比你妈有本事,这小子对你有依赖啦!”她对庆芸说,也要像存扣用功学习,平时多关心他,不要怕人家说。“到时候两个人一起考上学多好,郎才女貌哟!”她兴奋地拉着女儿的手,笑得“咯咯”地,弄得庆芸脸都红到耳朵根了。


第二部分梁支书难得炫耀权威的时候

    不觉到了第二年夏天。    
    那天正好是周末,下午第一节课后有个同学去操场边上遛,正在围墙根下割羊草的凤甫老汉告诉他:电影船来了哩。他听了忙往教室里奔,向大家发布了“好消息”,立即引起一片欢腾。有个腿长的同学为了证实是不是真的,别弄得空欢喜一场,以跑四百米的速度冲出校门,往东桥奔去,一看,电影船正在麻虾沟里带着呢!    
    有些准备放学后往家赶的外地生踌躇了,毕竟在乡下看上一场电影不容易,有人准备不走了,看过电影明天赶早回去,于是,就央相好的同学晚上多带一张凳。庄上的同学则热情地邀请他们睡在自己家里,洗澡吃晚饭,一齐去看电影。教室里热气腾腾,喧哗着,友爱着。    
    庆芸悄悄踅过来,对存扣轻声说:“晚上我跟你带凳啊。”存扣望望她,点点头。    
    存扣其所以答应庆芸是因为她家看电影的位置好。乡下放电影,最好的位置就数放映桌那块了,那是安置支书一家人的地方,是“御座”,没人敢染指的。天一擦黑,学校操场上已坐满黑压压一片,外庄的孩子打好几里地赶来,一拨一拨地,没地方挤就从人家草堆上抽把草,或捡块半拉砖头往屁股下一垫,坐在电影幕的对面,嘴里啃着一路上偷摘的鲜梨和香瓜,和大家一起等着。等得不耐烦了,就有人骂起来:“怎么还没噇(方言:猛吃喝,含贬义)得好啊!”原来这放电影的在乡里是个肥缺,到哪村都吃香喝辣的,反正是村里财务上开支,村上干部也乐得掺进去好好吃一顿。酒足饭饱了,庆芸他爸就披着个中山装,嘴里叼根牙签,随放映员老张和小马来到操场,众人立刻站起挪凳让出条路来。电门一插,挂在放映桌上方的大号电灯泡顿时把操场照得通亮,全场都欢呼起来。这时候,庆芸爸就一手叉腰一手持着话筒讲起话来,无非是讲些生产和安全之类的事情,声音威严而有力,全场一片肃静,都巴望着他赶快讲完。可怎么能快得起来呢,这可是梁支书难得炫耀权威的时候啊。讲完了,随着小马一声“今天的电影是……”电影才正式开始放映。    
    今晚庆芸爸妈坐在放映桌的左侧,庆芸还有存扣坐在右侧,是村委会里的短条凳,带靠背的,坐着很舒服。存扣靠放映桌坐着,他要看放映员换片玩儿。本来两人坐着正好,不意放映期间邻座又塞进一个胖女人,不好坐,就把半爿屁股挪上庆芸这边来了。不知怎么的,庆芸竟没有反对,只往存扣这边靠了靠。    
    庆芸放学回家就好好洗了澡。她换了件淡黄的短袖汗衫,下面一条白裙子,脚上是一双很时髦的凉鞋,这些都是村办厂那些个供销员从外面大城市给她带的。她是庄上穿得最好的女孩了,有些人家姑娘要拍个订婚照什么的都来跟她借衣裳呢。今晚她这身打扮实在是太漂亮了,以至存扣看到她时都不由愣了一下。    
    庆芸刚洗过的头还湿着,散松松地用个小手帕绾在脑后,香肥皂的味儿直往存扣鼻子里钻,她和他靠得很近,因此他还闻到她身上另一种味道,甜甜的,很熟悉。存扣想起来了,以前他哥没结婚时他老黏在月红姐身边玩,她身上就有这种好闻的味儿。存扣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心跳得快起来,脸上有些发热,他不知自己怎么了,忙把眼盯着空荡荡的银幕紧看,可还是抑不住心跳。    
    今晚第一个片子放的《带手铐的旅客》,几个月前放过一次的。存扣本来很爱看这部片子,里面有武打呢。可今晚他真是有些恍惚,心思有些发散。庆芸也是不讲话,就坐在那看着,天知道她今儿怎么这样安稳的。邻座的加塞儿后,挤上了他们这边,庆芸靠他更紧了,而他又避不开,旁边是放映桌呢,只得由她挤着,她的胳臂肉就和他靠在一起了,滑腻腻的,腿弯也碰到了一起。他要庆芸往外挤,庆芸就要那女的动一动。那胖婆娘正看到要紧处,嘴里“嗯啊”答着,身子却没动。庆芸挣了挣,没用,只得作罢。    
    存扣想,庆芸今晚咋这么好脾气,凳被人家挤坐了居然没发火,便奇怪地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直盯盯地看着电影,胸脯儿却一起一伏的,像刚跑过步似的,鼻息有些急。见存扣望她,就说:“她、她,不肯挪哩。”眼神一慌,又往电影上看。    
    天本来就暖。两个人紧靠着坐着,存扣感觉到庆芸身上的体温一阵阵往他身上传,燠热,心里像有蚂蚁在爬,烦,又有些莫名的舒服,简直说不清。他头有些昏了。这时候他突然肌肉一紧,汗毛都乍起来了,他分明感到庆芸的手儿搭到他赤裸的大腿上了,他穿的是短裤。而且,庆芸那手好像还在迟疑着,犹犹豫豫地往上面移动。他吓坏了,心“怦怦”直跳,气都不匀了,更要命的是他忽然感到儿这时动起来了,往上直撩,他想夹住,可是却已经竖起来了,他想拿手捺下去,又怕碰到庆芸的手,又怕她看到。他全身肌肉紧绷,像个石头坐着,一动不动,无可奈何,只是想庆芸赶快把手拿掉。    
    可是庆芸压根儿没有拿掉的意思,手就停在那不走了。这时后面人一涌动,把手搭上了他俩的椅背,庆芸回头看时,仿佛不经意地,手一拂移上存扣那里了,“呀”的一声,闪电般抽回手,头就低下了。存扣吓得魂飞魄散,结巴着说:“我、我要尿尿……”站起来就要往外挤。人黑压压的,密不透风,哪里挤得出去。庆芸拉拉他,指指地上,柔着声说:“就蹲地上吧。”存扣憋不住了,就蹲下来,顺大腿拽出儿,“呼啦呼啦”撒了起来,撒得庆芸两脚直缩。    
    《带手铐的旅客》放完以后,换片的当儿,存扣站起身,说一句“我家去了”,便往人群里挤。庆芸拉他膀子,说:“还有一个呢。”存扣挣开了,丢一句:“我头晕。”泥鳅似的钻进了人堆里,没了。


第二部分这就是大人常说的“跑马”?

    存扣一个人在巷子里急急地走着,巷子里阒无人声,狗子都看不到一条。狗子也跟着人上电影场了。狗子也好热闹,主人看电影,它们就在场后追逐嬉闹,躲在黑暗处野合。远处电影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咿咿呀呀”地,像是在放越剧。存扣心里庆幸:好在出来了,否则多难熬。他不喜欢看唱戏的电影。    
    存扣来到自家院门口,门锁着,哥嫂和侄子还没回来呢。他从墙洞里摸出钥匙开了门。进了堂屋走到自己睡的东房里,灯也不开,鞋子一踢就上了床。黑暗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远处电影的音乐还丝丝缕缕飘来,让他心烦意躁。他心里真是乱,头昏昏的。他想让自己安静下来,从容地想些事情,可是办不到,太多的问题和猜测像在打架,又像一团纠结的麻,剪不断,理还乱。也不知啥时才睡着的。    
    一觉醒来,存扣起来小解,刚坐起,感到腿间凉湿湿黏糊糊的,拉灯一看,裤头上湿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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