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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海丹忠录-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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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动雨声,雷添雨势。霎时间斜飞瀑布,瞬息里倒泻江河。一片,点滴不分,汹汹经时,飘流不住。一望如川似海,几番漂木流沙,纵饶烈焰烘天,早已烟消烬灭。

  管场的看见场中失火,冒着雨赶来,只见钱谨与五七个人,见雨大,扫了兴,还在那厢嗟呀,不料众人赶到,连忙向草中便躲。众人见了,道:“是有人放火,是有人放火!”当先扭住钱谨,躲在草里的,也都搜出,慌忙一面差人传鼓,报有奸细放火烧草场。

  毛帅听得,见雨大,四边无火光,知道已息,只吩咐道:“各营不许乱动!”又传令巡逻的谨守铁山关隘,不许放人出关,也不许放人入岛。此时陈中军又忙差兵守护帅府,差人把守要害。管场带人将钱谨等捆绑过来,道:“昨夜近四更,这干奸细越墙入场,焚烧粮草,已经拿下。”毛帅叫带过来问时,钱谨只叫:“该死!”毛帅正要穷追他羽翼,恰好管火药库的早晨起来,见地下抛有火石火刀火药瓶儿,知有人来放火,不敢隐瞒,也来禀毛帅。毛帅道:“这都是一起奸细了,曾获有人么?”道:“不曾。”毛帅道:“曾有人在那厢往来么?”管库的道:“小的们一干,委是睡着。睡梦中,只听得库门上有人把器械敲得雷一般响,惊醒看时,却见一个青脸红发蓝袍红巾的一位神道,拿着一杆狼牙棒在那厢打。地上倒一个人,口叫不敢,小的们看时,正是鞑拨白维学。小的们扶他回房,此外无人来。”毛帅道:“一定是温元帅来护我了。”叫抓白维学来。白维学已是惊得不耐烦,睡在床上,捉他的人一来,又已是惊个小死,拿到后,见钱谨已绑在那厢,只道钱谨已供出了,连叩头道:“小人该死!不是小人主意,都是王时杰主谋,牟奇布摆的。”问他库中放火等事,白维学道:“委要放火,见一个神人,惊倒住手。”毛帅始信管库的不是谎语,忙叫押白维学拿这干人。白维学知得约在关边会齐的,急赶到关上,连他家眷一齐拿了审问。王时杰只得供出是叫钱谨草场放火,要诱毛帅出府,乘机行刺,白维学在府放火烧库等情。毛帅道:“我待你归顺民也不薄,怎生这主意!”钱谨只推王时杰蓄谋,王时杰供系奴酋着来。毛帅道:“你既是中国人,不得已陷虏,怎为奴酋思量害我!”牟奇是主谋,钱谨四人草场中拿着,这也不消再问。白维学还念他是旧人,饶死,其余党羽,也不过为王杰煽惑,非他本心,都不穷追,各安肆业,传令只将王时杰等六个斩首,辕门号令,以警众人,将王时杰家里人口,尽行赏了有功人役。

  食毛卒土主恩深,忍为胡奴产二心。笑是奸谋随焰熄,独余鬼火照山阴。
  毛帅随即又具祭,祭献温帅,从此人都知毛帅忠贞天佑,更不敢萌动邪心。后天启七年春,时疫流行,朝鲜多罹此病,毛帅军中一毫不染。毛帅并叙温元帅除奸功绩,请旨褒崇,此又是后事。
  温帅之事,有无未可知。但形诸奏章,或亦田单拜小卒为神师之意,军中不厌诞也。
  招降纳附,幸则为铁山之毛,不幸辽沈之袁,可不慎哉!

第二十六回 建重关朱张死节 遏归虏茂春立功

  雄心志远图,设险扼狂胡。畚锸忘劳止,干痛切肤。
  忠名垂宇宙,热血洒平芜。死节思张许,知君甚不殊。

  人生世间,死归生寄,哪免得一死?但为国而死,骨碎而名完,身往而名在,这一死也不徒然。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以丹心照汗青。”张都司盘,他驻兵旅顺,东连皮岛、铁山,西接天津,南又通着登莱,以长行岛、三山岛为辅,俨然是个雄镇。况且他有胆有智,故今日复金州,明日复复州,达虏来侵,复为他败去,都是以寡敌众。他道这也是幸胜,不是常胜之略,要做一个步步战守光景。看得旅顺形如鹅项,三面滨海,独北面一路与金复相通,阔不过十里,他意待将此十里掘成大河。环以海水,只是四面皆海,新掘河处,立几个屯堡,阻虏骑不得渡河。这方地大有一百三十里,将来屯牧,以养军士。军力足,便可乘机渡河,以次扼金复险要,窥取海盖地方。但掘河十里,更筑屯堡,这工费也得数万,一时未备,止在那厢相度指点。事不曾做得,奴酋奸细已是报到辽阳,奴酋与众叛将计议道:“张盘他根脚未定,尝时扰我金复地方。如今旅顺有了城,又有这大河隔断,他在里边屯田聚兵,他常和潜师扰我,我不能常常防他。莫说金复地方,便辽阳海盖,也不能安枕了。这须用计除他,除得张盘,其余将官也不怕他了。”密密差奸细缉访,要害张盘。

  这边张都司因河一时不能成,待要另寻一个险阻,为旅顺的要害。看得南关岭这地方是一个要路,若这所在立了一关,虏人不敢仰攻,我兵可以乘高而下,会同长行岛守将朱国昌、三山岛守将曾有功,相度在岭上立关,分兵屯守。又计议道:“地去金复不远,奴酋毕竟要发兵来搅我。这须合两岛人来建造,不一二日可成,奴酋知道来争时,我这关已完了。”计定在三月二十三日。张都司回旅顺,吩咐备了畚锸之类,曾有功先期在地方备办木石。只见这日曾有功差一个来,道:“老爷择定二十三日寅时破土,请爷早至。”张都司又约会了朱国昌,带了归顺辽民,并部下兵马糗粮版筑之类,期于一筑便完,一齐向南关岭来。这也只是做工而来,也不多带火器器械,两个将官,也是冠带。一到,问曾爷,道:“还未曾来。”张都司道:“怎这样慢事!”两个便在岭上暂坐。正商量工程规划,只听得岭下四围喊声大振,前后左右摆满是鞑兵。两上忙换了披挂,刀的刀,枪的枪,来杀鞑子。这些做工的百姓,先一哄逃了。朱、张两个率领部下,在岭上死战,朱都司拒住岭北,张都司拒住岭南。争奈手下都不曾带出战的心,又都这一喊惊坏了,都不能力战,早岭上树木中又钻出许多鞑子,把两个人隔做两处。朱都司道:“奴贼!好好退兵,饶你个死!”把刀劈脸砍去,再砍不开,部下又已逃散,真是孤掌难呜。待举刀自刎,他的刀迟,鞑子刀来得快,已被砍死。

  报国苦无身,詈贼徒有舌。悲风南岭头,犹似声凄咽。

  这边张都司一条枪,神出鬼没,不是枪尖挑人,便是枪杆打人,迎着的都纷纷落马。待要自岭上冲一条路,且回旅顺,怎奈部下逃亡都尽。鞑兵知他是个将官,越围扰。待望曾有功或者有可以救,又没得至。势甚孤危,越发使起性来乱搠。忽然一夷将拦路,就挺起抢,尽力一搠,那夷将一闪,搠了个空,正待再举枪时,早被一个鞑子飞马来扯住枪杆。张都司争拔短刀去砍,那夷将又已赶来,拦腰一把扯住,张都司情急撒枪,就把刀砍这夷将时,那鞑子又扑来一曳,势重得紧,三个都跌下马。张都司还将刀乱砍,夷将也带了伤,无奈身畔无人,鞑子众多,被他一拥拿了。后来因不肯降,被奴兵支解而死。可怜这张都司,在镇江车辇从毛帅,同甘苦,历有战功,又为朝廷恢复金复二州,今日死于非命!

  吾体可瓦裂,吾心不可分。平胡有遗恨,亘亘欲凌云。

  奴兵既擒了张都司,知道旅顺没了主将,就一齐杀向旅顺来。此时旅顺是张都司兄弟张国威把守,见百姓逃回,说奴兵在南关岭围住张都司,便要起兵来救,争奈城中无兵,到后败兵逃回,道张都司被拿,鞑兵将来,劝他入岛,张国威道:“我弟兄以身许国,兄既被害,我岂独生!”督军民上城守御,军民已逃去一半。及至奴兵来至,折城而入,张国威独当城坏处,奋力砍杀,也砍死许多鞑子,终是不能敌众,为他所害。

  战血急雨飞,军声海涛沸。报国有同心,允不愧同气。

  鞑兵进了城,道是洗城,将老弱尽行屠戮,只留妇女,精壮男子着他搬驮掳掠之物,将旅顺扫个一空回军,把张都司向来竭力恢复、竭力营守的地方,人与地俱丧了。若使当日开河戍守,或不至失陷也有之。

  险失地俱失,人亡城亦亡。

  一边飞报毛帅,毛帅即檄曾有功、张继善督水兵应援,一边差游击林茂春,自龙王堂登岸,断他归路,南北交攻。林游击得令,竟取路登陆,直至南关岭。只见地上横有尸首,残血犹凝在草木上,林茂春不胜感伤。着人打听消息,道:“奴兵已破旅顺,此时将回。”林茂春便将部下分作两支,道:“鞑贼骑马,只利平地,不利山险。如今分兵作二处,伏于岭侧,但看他军过一半,便放火炮,一支兵赶杀他下岭人马,一支兵拦住他上岭人马,使他首尾不能相应,可以取胜。”不及一日,只见鞑兵来了,也不分个队伍,也不携囊的,也有挈笼的,驱率着些百姓妇女,哭哭啼啼相随,还赶着些牛羊犬马,已是闻得张继善有兵来,急急起行的。到得南关岭,过岭将有一大半,一声炮响,林茂春领兵杀出。下得岭的,已是没命跑了,这边兵随势杀下追赶,将他驱掠的子女货物,尽行夺下。不曾上岭的,林茂春乘高冲来,当先的砍了几个,其余鞑子都乱跑,都从僻处扒出,度岭逃生,哪里还顾得掳掠的人畜金帛。这些百姓也乘机逃回,牛羊金帛都为军士收得。计斩首一百作级,夺下器械五百作件,救回男妇二千余人,牛羊犬马一千余头。

  炮起中坚虏骑惊,中原妇女各逃生。为言将略应无敌,莫向金州塞上行。

  林游击杀散虏骑,将南关岭战死军士尽皆埋葬,仍带领百姓回旅顺安插。不料到旅顺时,曾有功先时闻得鞑子势大,不敢来,打听鞑子去了,领了部下,将奴兵丢下没用器械,都收了,要报做追赶夺获的,把躲得过与逃回的百姓,都掳了,要报做救回的,都带入三山岛。旅顺搬得一空,鸡犬皆无。是这地经了一番夷祸,又经一番兵祸了。

  莫言义旅云霓似,共道王师水火深。

  林游击见了光景,欲待弃去,怕失了地险,只得将百姓暂行安插,移文毛帅,请添兵饷,把守这地方,再行议挑河,永为战守常策。

  张盘金州死节,人犹有訾为贪或生事,噫,谁复任事哉!甚矣,议论之口,能束英雄之手。
  张盘自是可惜人,胆而智,不死固又一文龙也,奈旅顺可再得,张盘不可复生何!

第二十七回 圣眷隆貂珰远使 朝鲜封唇齿势成

  节使泛星槎,乘风破碧波。诏驰山岳重,恩赐海涛多。
  感切频看剑,衔恩亟枕戈。誓交清朔漠,铙鼓奏清歌。

  昔晋刘弘恩威素著,人道得刘公一纸书,胜十部从事,况天子诏书,不令人感恩欲死么!是一纸书柔英雄之逸志,固千里之封疆,以虚名而收实绩,自是朝廷要着。朝鲜一节,朝廷自度不能勤兵于远,姑把这事权与了毛帅,以固他唇齿。先经行毛帅确查,取他会议,着李综暂行国王事,以俟朝命。盖遽然与他,恐埋没了李晖忠顺,无以泯地下之心,且令夷狄笑天朝为可欺;若经毛帅查后申请,毕竟不与,觉得毛帅之申请,不能行于朝廷,则又令夷狄笑毛帅为赘员,他威令不行于朝鲜,朝鲜捍卫他也不力。行查后,即覆一本册立,朝盛典,联属国,以固外藩,以收内效。事后,那朝鲜国王诏册冕服,着照例颁赐,差遣各员,详议具奏。后边差了一个司礼监太监王敏政,忠勇营御马监太监胡良辅,赍捧了册立李综为朝鲜国王的诏书敕谕、冕旒衮服,前往朝鲜。圣上又轸念毛帅偏师海上,捣虚扼吭,历有勋劳,部下将士,东西讨击,效力特甚,不可不鼓舞他。况请饷请粮,尝是不给,所以各有赏赍。

  两个太监领了敕,打了两面钦差册封金字牌,起着夫马,直至登州。有府县官员为他看下两只大海船,他两个宰杀猪羊,祭了海,然后出口向朝鲜,取道皮岛进发。

  丹诏出云霄,扬鬣涉怒潮。征帆迎日近,画艜逐风飘。
  浪激舟疑舞,波狂人欲嚣。想应衔命者,消瘦不胜貂。

  自登州水口至庙岛,一路是登莱总兵差兵护送,打水纤。将近皇城岛,却是毛帅差人迎接。到一岛,自有一个将军,率领着几只战船,都插着鲜明旗帜,锐利的兵器迎送。将次到了皮岛,早鼓角齐鸣,旗幡极整,大小战船,可有百余只,每船都站有戎妆将官,簇拥着毛帅,前来接敕。中军官传报了,两边相见,随备龙亭,鼓吹迎敕谕入皮岛。上边陈设黄屋,两内监站在侧边,毛帅率部下拜舞已毕,然后宣敕。

  谕平辽总兵毛文龙:圣谕,朕念辽土未平,逆酋鸷伏,尚缓策勋,时怀旰食。唯敕尔文武大帅,殚力竭忠,设奇制胜,期靖妖氛,用雪国耻。匪颁厚赏,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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