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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以后,柏青回到家,神态凝重地倒在沙发上。
老婆走过来帮他脱掉西装,又递给他一杯泡好的明前龙井,然后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柏青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其实,他已经知道老婆会说什么,果然老婆也是这么说的,无外是她哥哥不能坐牢,她爸爸知道这件事会犯心脏病。老婆是仁慈之人,但是宗柏青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厌恶甚至痛恨仁慈二字,他已经快被这温情杀手桎梏到窒息的程度。他宁愿她冲到她父亲那去告状,至少可以让他的心里舒服一点,缓解一点。可是她不会这么做的,你也不能要求一个善良温柔的女人,一个坚持亲手给丈夫盛汤盛饭举案齐眉的女人,一个同时还兼有好爸爸富爸爸的女人那么合你的心意。
也许正因为这些说不出的理由,让从来不会发火的宗柏青大为光火,他把手中的杯子砸到地上,他说,那你叫我怎么办?!我可以送一张支票到医院去,可是以后呢?医生说这种情况可以拖一两年,甚至五年,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做账?怎么把这个账做平?你替我想过没有?!我还要到你爸爸那去说是我撞了车,横竖两头你都是好人,那我呢?我在报社就没有一个形象问题吗?!
柏青的老婆是不会跟他吵架的,她是那种骨血中都透着修养的人。她被柏青吓呆之后面色苍白,接着珍珠大小的泪珠便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她蹲下身去,捡杯子打破之后的碎陶瓷,那种隐忍和委屈简直让宗柏青要发疯了。他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家门。
柏青搭计程车来到蓝色音符。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他要了一杯威士忌,抿了一口便觉得五脏六腑腾的一下烧了起来,那种感觉很舒服,很彻底,他想,他也只有用这种低劣的手段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了。
他为什么就不能放弃这一切走掉呢?这个想法着实让柏青自己吓了一跳,其实一个人得到过就不在乎失去,尤其如过眼云烟般的财富。他为什么要像三文治中的午餐肉一样夹在中间喘不过气来呢?没错,他是爱老婆,爱舒适的家,爱车,爱目前的位子,爱签单的权力,可是再怎么说爱也是相对的,还没有达到要以受气作代价的程度吧。老实说他从心底很羡慕洪泽,倒不是羡慕他的不择手段,而是羡慕他不顾一切打拚的勇气。他更羡慕呼延鹏,他几乎就是现代青年的楷模,还在为正义、公平、针砭时弊而斗争。所有的这一切,他宗柏青早已把它们遗弃在大学校园里的绿草地上了。
也许车祸事件仅仅是一个导火索,他对自己的现状早已不满,只不过不让自己深想罢了。他甚至不愿意照镜子,干净得像个女人,一张粉雕玉琢的脸,不要说阳刚之气,就连最后的一点血性也从他的眉宇间消失殆尽。一个人年纪轻轻的就万事无忧真不知道是祸是福,总之他是受够了。在别人眼中他就该没脾气,你什么都得到了你还发什么火?!他想,可能每一个人都会像他老婆那样想问题,你得到了那么多就不能承受一点什么吗?!
他痛恨的就是这个,好像他捡了多大便宜似的,他不要这个便宜行不行?
也许就是因为来得太过容易,宗柏青还不懂得珍视幸福生活,要知道他今天所得到的一切是许多人穷尽一生努力也无从得到的,可是柏青却想到了放弃。你说人生是不是很奇怪,得到的人追求过程,而在过程中奋斗的人却无时不刻想看到结果到底是什么。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柏青在一种不胜酒力的眩晕中感到身边的吧凳上又来了一个人,淡淡的晚香玉基调的香水味让他断定这是一个女人。他抬起头来,一时间愣住了,居然是透透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坐在了他的身边,透透见到他也笑了。
“是我打电话叫你来的吗?”他有些奇怪地问。
透透笑得更厉害了。
透透的笑终于变成了苦笑,她说:“宗柏青,你是不会理解我的。”
“什么意思?”
“你已经有了富人的烦恼,可我和呼延鹏还在为生存得好一点而挣扎。”
“你也这么认为吗?!”柏青冷冷地盯着透透,好一会儿,他准备离去。
透透颇感意外地一把抓住柏青的胳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柏青以这一面示人,她心目中的柏青永远足整洁的,温文的,平和的,善解人意的,于是她异常诚恳道:“柏青,我真的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们谈谈好吗?反正我也很郁闷。”
显然他们都是来排解情绪的。很遗憾,透透并没有收到呼延鹏从高空发来的致歉信息,因为她手机里乱七八糟的信息太多了,经常看都不看就删除,而且她也不会想到特别重要的事呼延鹏会只发一个短信。开始她也是赌气不理呼延鹏,后来还是熬不住思念之苦,便打电话给呼延鹏,可是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音信全无。
种种的可能性浮现在透透的脑海里,但是最让她肯定的还是呼延鹏在为龟田的事生她的气。她要怎么解释他才能相信她呢?为了这口气,呼延鹏走后她一连拒绝了龟田三次,把龟田都搞糊涂了,不知道哪件事情上得罪了她。
柏青自然也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透透,透透马上想出几套方案,甲不行就乙,乙不行就丙,丙不行就丁,反正不能悄无声息地吞下这口气。透透说世界上最要命的就是家人陷阱,就仗着是一家人便没有原则,而不讲原则便是陷入泥潭的第一步,最终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些话简直就像春风一样吹进了柏青的心里,从这件事讲开去,柏青也谈到人生和自己的人生态度,谈到内心的困惑和衣食无忧之外的不安。种种这一切他还是第一次向外人更是第一次向一个女孩子袒露,而尤其意想不到的是,透透居然是一个思维通透的美女,他说的任何一种感觉她都能无误地领会,同时能在相同的层次给以回应。
这个晚上,柏青和透透不知不觉聊到凌晨四点,真的是不知不觉,完全想不到时间会走得这么匆忙。幸亏蓝色音符是通宵店,不过即便是中途打烊,他们也不会终止谈话,他们会站在马路边继续这场谈话。时间是长了点,但是他们心中都有几分欣慰,毕竟找到了一个可以也值得倾诉的对象。而不可改变的东西是最需要用倾诉来消解的,柏青的老婆不会改变,大舅子不会改变,老丈人的心脏病更不会改变,对于透透来说恐怕呼延鹏的固执也不会改变。这一切不变的因素便成为他们之间互相倾诉的墓础。
你以为一个都市人真的能在罐子里养着一只蟑螂小强对着它倾诉吗?而一个不需要倾诉对象的人不可能有什么现代感,因为你都没有压力和郁闷,那你只能算是生活在都市里的大乡里。
第 七 章
呼延鹏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法学院找徐彤,他觉得要解开心中的若干谜团必须重访徐彤。而徐彤又是一个挺情绪化的人,其实这样的人或许不适合当律师,但若他不是性情中人,又怎么可能奔走呼吁高院刀下留人呢?
他没有事先打电话与徐彤约好,恐他因为种种原因不见他。直接去他家的好处是可以冷不丁地逮着他,同时又显出自己的诚意。
天气很好,是那种最常说的风和日丽。呼延鹏坐在去法学院的专线车上,颠簸之中他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对翁远行一案如此的耿耿于怀,以至于让它在心头千缠百绕,到底他真的是想做正义的化身,还是职业性的好奇心使然?想来想去他觉得也是也不是,确切地说他是在做真人试验,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现代人放弃得太多,他们什么都不相信,在大喊信仰危机的同时拒绝信仰和责任,可是这又能让人轻松多少呢?于是他想试一试自己,看自己能在一件事情上坚持多久,而这种坚持到最后会有什么意义,或者说这种坚持的价值何在,说不定还会对他的成长起作用。
昨天下午,呼延鹏和槐凝下了飞机,槐凝的老公来接机,两口子甜蜜蜜地离去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呼延鹏也很难相信孩子都满地跑了的夫妻能恩
爱成这个样子。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回到现实生活中的释然。
当呼延鹏见到透透的时候,已经是暮霭四合的黄昏。透透哪儿也没去,就在她住的地方,她打开门,看到呼延鹏,先是愣了一下,但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而是扭身回到屋里,背对着呼延鹏,她穿了一条很花的睡裙,花得有点像阿拉伯地毯的图案,上面露肩,下面长至脚面,呼延鹏从来没见过透透这样的打扮,倒是给他一种陌生的亲切。她好像正在梳头,所以开完门后又继续梳,脸上没有表情,当呼延鹏是来收水电费的。
暂短的分离对于恋人来说总是大有裨益,因为思念会让情感显得格外重要,尤其是呼延鹏居然还经历了险情,这让他懂得了惜缘的意义。他曾经有一个朋友,也是记者,在一次打群架的场合中,他认为自己是记者就来主持公道,还让弱势的一方赶紧逃跑,结果他自己不到三分钟就被人打死了,什么记者不记者的。结合这次的经历,呼延鹏有点相信人可能在瞬间消失的可能性,所以再见到透透时他有一种死而复生的百感交集,便不顾一切地扔掉行李,一把抱住了透透。
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透透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还是回身抱住了呼延鹏,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她说她最近这段时间什么也做不下去,只是想见到呼延鹏,她发现自己真的是非常地爱他,所有的争吵也全是因为他不懂她的心。
他们很自然的就在一起了,在一起的感觉是出人意料的好。
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他们的外衣、皮带、睡衣、内衣断断续续地扔在通往卧室的路上,直至床前,卧室里有一股只有闺房才可能散发出来的幽香,这种幽香令呼延鹏倍感冲动;窗外的光线已经是黄昏的尾声,却让室内的简单布置蒙上了一层混浊的淡黄,使人感到无以言说的缠绵悱恻。这种情绪加重了两个人之间的彼此需要,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喘息着又有些手忙脚乱地倒在床上。
在这个黄昏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自然天成,这让两个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他们躺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一直腻到天黑,呼延鹏突然感到一阵土崩瓦解的饿,于是两个人便跑到巴西烤肉馆,一口气吃了二十多种烤肉,还喝了好多西瓜汁,两个人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撑得站不起来了。呼延鹏心想所谓幸福的生活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这时透透深情款款地说,呼延,我们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呼延鹏不假思索地说,好。
这天晚上,直到夜深呼延鹏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倒在床上,眼望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怔。他突然觉得他干吗要这么心满意足地回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干吗不把这一切格式化也就是固定下来?于是他起身给透透打电话,他说透透我们结婚吧。
透透在电话里笑了,她说你这算是求婚吗?
呼延鹏说当然算,而且是正式求婚。
透透想了想说我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呼延鹏说你还要怎么准备,你把租的房子退掉,搬到我这边来,我们可以一起供房子,一起上班,同进同出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如果你答应明天我们就一块儿去买戒指。
此时的透透倒是十分的平静,她说天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吧。
放下电话,呼延鹏整个儿的感觉就是被人冷不丁地放在井里了,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透透的反应实在有点奇怪,这回他终于承认他是不大懂得女人的了。不是女孩子都把得到男朋友的求婚当作最高规格的荣耀吗?可是为什么透透好像一点都不激动呢?!而透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很纵情啊,他完全可以感觉到她的爱是很真挚可信的。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是他的女人了,她应该比他更憧憬结婚才对啊。
其实,透透并不是对呼延鹏三心二意,她对这个黄昏所发生的一切也是很迷恋的。在她接到求婚电话之后更是对甜美的爱情回味无穷,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弗兰西丝卡能够凭借不到四天的疯狂相爱的记忆,维持了一生在小镇上的平淡生活。心甘情愿的爱实在是太铭心刻骨了,它会让人永生难忘。
那么透透为什么还要拒绝呼延鹏呢?原因只有一个,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就在呼延鹏去沈阳出差的这些天,透透撞到了一个机会,漂亮的女孩总是机会很多。那天是一个大型的集美发美容时装为一体的展示秀活动,地点设在古色古香的宝墨园,园内的景观是典型的小桥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