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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她知道他,懂他。
两个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其实林越男也没有真的那么在乎名分,都什么年代了,人与人的关系已经演变得毫无确定性,过分相信什么都是很可怕的,包括你最爱的人。再说,老婆和情人的位置是永远不可能对换的,老婆不就是黄脸婆,放心肉外加孩子他妈吗?这种角色对她来说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至于她要在他的面前强调一下这个问题,是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和戴晓明不尽相同。
戴晓明搭上了高压线,自然有一种通上电的兴奋,可她除了兴奋之外又有一些怅然。因为她明白越是成功的男人就越难得用情专一,尤其戴晓明追求的并不是什么默默的成功,而是一种近似于神话般的成功,而无数的女人喜欢的就是神话本身,或者她们自己就有神化的能力,之后便飞蛾扑火般地献身。这也是一条搬不动的石头定律。
林越男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她起身穿上酒店为客人准备好的宽大的浴袍,冲完澡之后便给戴晓明放洗澡水。本来她晚上想跟戴晓明一块去赤柱的海边吃饭,好好浪漫一下,也因为情绪上莫名的细微变化而兴致索然。
利用戴晓明泡澡的时间,林越男打了送餐电话。她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在酒店里享受家居的感觉,给自己心爱的人放洗澡水,看着他吃饭,八面威风的人在她面前像孩子一样听话,她穿着真丝睡裙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形成一个游动的诱惑,如灵异一般左右着这个男人,这也许就是女人的成就感吧。
她想。
一周的干部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洪泽并没有在这一周里就找到自己的出路。
星期一他去上班,看见新处长的脸烦得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转念想到三叔公的小儿子更是俗不可耐,一辈子见一面都多余。
本来,他以为经过了一周的调整,已经可以冷静地面对一切了,而且他也觉得父母的提醒是对的,暂且忍耐,从长计议。想不到一回到处里,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天都不想再呆下去了,他感到身心都在受到煎熬。
洪泽一下子尝到五彩世界倏然变成黑白无色的滋味,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包括办公室里的一切和窗外的景致,可是在他眼中业已是全然枯萎,像泛黄的旧照片一样。
洪泽拿出一张白纸开始写辞职报告,他当然不会去什么凯旋会,也暂时没有他认为可去的地方。但他觉得反正人是向死而生的动物,如果呆在一个地方痛苦得要得癌症,不如离开,干什么都好,也不至于饿死。
而且洪泽是那种为一口气活着的人,他这回也无非是输在意外和轻信上,却让上上下下的人看热闹看了个够,他咽不咽得下这口气是一回事,今后又怎么再到下面去工作呢?
转眼间,洪泽就写好了辞职报告。他想,只要报告一交上去,他就卸下了心头的千斤重担,可是几乎就在同时,巨大的茫然也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
这时,桌面上的电话铃响了。
很意外,是方煌打来的电话,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叫洪泽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洪泽无心再谈工作,想说你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但话到口边,竟然是爽快地答应了,还说我现在就过来。
洪泽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路开车他都在想这个问题,后来他想肯定是自己的潜意识里觉得对方煌不起,常常跟这个父辈一样的老头子拍桌子瞪眼。现在自己美梦破碎,几乎是无端地便对许多人心生歉意,方煌便是其中的一个。
一直以来,洪泽都听说方煌有提携后辈的嗜好,他想,这回方煌肯定是要告诫他一些做人的道理,而且以他现在的处境也比较容易能听得进去这类话。像方煌这样动不动就讲责任的前辈,肯定是要追着他负责任了。不过洪泽还是固执地认为他没有错,错的是宦海沉浮变化无常,错在那些跟红顶白看他笑话的人。
洪泽走进方煌的办公室,方煌像是有意识地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
沉默了片刻,方煌突然道:“洪泽,你调到我们南报集团来工作怎么样?”
洪泽一下蒙了,他没想到方煌会这么说,便一直盯着方煌的脸看,仿佛有什么阴谋在这张脸上。
洪泽的脑袋里一下出现了十万个为什么,中心意思是方煌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他可恨,把他收到自己的团队里好好整治,还是看他可怜,等他心存感激时再好好敲打?总之他跟方煌之间的矛盾是有目共睹的,说白了是猫与老鼠的关系。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方煌也是最应该幸灾乐祸的人。
方煌又道:“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毕竟洪泽还是一个反应机敏的人,他仍盯着方煌的脸道:“如果我来的话,你给我什么位子?”
“我想让你当《星报》的总编辑。”
这个决定就不光是洪泽一个人感到愕然了,而是整个南报集团都认为他们敬爱的方老前辈脑子出了问题,至少是老糊涂了,整个一个记吃不记打。
退一万步说,就算同意洪泽到南报集团来,也应该呆在一本正经的母报。这么一个把党的方针政策挂在嘴边的人去办一张八卦的专揭明星隐私的报纸,这不是胡闹吗?关于这个问题,方煌也没有做任何解释。
其实,做出接受洪泽的决定方煌考虑了一个晚上,方煌并不喜欢洪泽,这是肯定的,他跌跟头更是在方煌的意料之中,这在方煌笑看风云的眼中也算不上什么传奇。但是对于戴晓明如此这般地升迁,却是方煌始料不及的,而且历史上也没有过这样离奇古怪的位置安排,虽然戴晓明的活动范围只是在市里,把手伸得再长也够不到身为省里的南报和晚报,但不管怎么说,他在宣传部里任要职是多长了一对翅膀,同时也预示着三大报业集团强有力的竞争会进一步升级。
自从戴晓明的一枝独秀打破了南报和晚报平分秋色的局面,方煌就知道他不能对这个人掉以轻心,可是他毕竟老了,他的优势即守势,稳妥地在各种复杂因素的交错之中寻找一种平衡,既不能翻船又不能大伙一块饿死在船上。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狙击手,冲锋陷阵英勇善战,他觉得这个角色洪泽是可以胜任的。因为洪泽也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够狠,憋着劲总想咬死别人,对小恩小惠不感兴趣。就算他不如戴晓明那么有谋略,至少也是钳制他的一股力量。
按照方煌的阅人经验,通常是冷不丁摔了一跤的年轻人,会迅速地走向自己的反面,也就是另一个极端。他当然要给他一片天地让他去折腾,放在母报不是浪费人才吗?!
到底还是方煌老辣,一个星期之后,洪泽到南报报业集团报到。他到《星报》上班的第一天就成立了狗仔队,而且立志要让《星报》赚大钱,成为报业集团发奖金的蓝色保险箱。呼延鹏给洪泽打电话说你不要光顾着语出惊人,也要注意自身的形象。洪泽不以为然道:我有什么形象可言,我们大家可有一个人是真正有形象的?!我只知道屁股决定脑袋,我坐在什么位子上就在什么位子上使劲。呼延鹏道那你以前是怎么说别人的?洪泽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用洪泽自己的话说,他已经脱下宦衣,立刻就会消失在茫茫的商海中。
第 八 章
翁远行一案引发出来的故事终于像断了线的风筝,不上不下地荡在半空中。呼延鹏觉得这也不是一回事,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打破僵局才行。
线人也不是完全没用,一个公安局的人告诉呼延鹏,当时处理翁远行一案的刑侦队长因为侦破这个案子还立了功,受了奖,如今已升迁至副局长,有什么可能自己弄的案子自己来翻?他叫呼延鹏真的不要多事,反正人没死,案子也翻过来了,人是受了点罪,但不是还有国家赔偿吗?而且呼延鹏两篇文章见报,都是独家新闻,又有较大的影响,见好就收才是明智之举。
当时人民检察院主管这件事的干部目前已经病退在家,无论呼延鹏怎么找他他都不愿意接受采访。最后把他逼急了,他说,作为主诉检察官他并不同意这起案件的起诉,但司法制度的完善也只能一步一步走,可以说当时的检察院有监督职能,但说了不算,人家根本不当回事,监督权实质是空的。在相互扯皮的情况下,只有把球踢到法院,反正程序改革不允许法院退卷。
呼延鹏说,我能不能把这些话发表出来?这位干部说当然不行,我可什么都没说。
事件的进展又变成了胶着状态,很自然地,呼延鹏又想起了深喉。每天晚上不管回来多晚,他都要打开电脑,虽然他的信箱也没闲着,但是深喉始终没有出现。而上一次的来件地址他查了半天,是从一个网吧发出来的,注册的邮箱只发了一条邮件就取消了。
时间就这样在等待中点点滴滴流逝了,好几次开编务会,戴晓明都大骂最近报纸的重要版面让人看得哈欠连天,他指示一线的记者要抓好稿,抓有分量的稿子。他的目光像刀片一样在呼延鹏的脸上划过,虽然没说什么,但在呼延鹏的感觉中远胜过絮絮叨叨的催促,呼延鹏已经明显地感到压力了。
一天,呼延鹏正在上班,在他收到的信件中有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比较惹人注目,他撕开信封,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张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名片,上面写着:豪情夜总会青青小姐,下面是一行电话号码,反面用隶书写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我值得你的期待”。
信封上并没有来件人的地址,却有一个深字。如果不是这个字,呼延鹏肯定会把粉色信封和香艳名片全部扔进字纸篓里去。
当天晚上,呼延鹏就去了豪情夜总会,只是一路上他都不明白这个青青小姐跟翁远行一案有什么关系?好些桥段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后来他就不想了,他相信只要见到青青小姐肯定一切都会明了。
妈妈桑说青青小姐在一位常客那里坐台,她愿意为呼延鹏另请一位更漂亮的小姐,呼延鹏肯定不同意,妈妈桑抱歉地说那你就得等了,因为现在的客人脾气都很大,知道哪个小姐同时照顾两个桌面的客人便大发雷霆,有时还会大打出手。万一出现这种情况岂不是大家没脸?!
于是呼延鹏只好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喝饮料。
这种地方,如果不是与新闻有关系的事他是不来光顾的,倒也不是他的思想过硬,与道德观念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用钱买这种东西,他觉得很笨,也没有意思。
等了大约有四十多分钟,青青出来见呼延鹏,可能是等待中的呼延鹏自己把自己的胃口吊高了,所以青青小姐并没有给他惊艳的感觉。可以说青青是一个不像三陪女的三陪女,她并没有穿着低胸的紧身衣隐隐地露出乳沟,也没有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颤抖地点燃一支香烟。她穿一条黑色的露臂长裙,头发凌乱地在脑后用一只琥珀色的大发卡卡住,有些发丝很自然地掉了下来,使她那张异常白净的脸显出几分慵懒,而她的眼睛和眼神却是柔柔美美的。她一点都不见生,坐下来便道:“不如咱们喝点酒吧。”
呼延鹏道:“行,但是不要太贵。”他觉得一定得这样说,否则她点一瓶人头马,今晚他就出不去了。
青青笑了笑,还看了呼延鹏一眼,点了两杯带薄荷味的看上去碧绿碧绿的鸡尾酒,呼延鹏喝了以后觉得很是醒脑。青青的手在吧台漆黑的桌面上划来划去,她看着自己的手指说道:“有什么心事吗?”
“还好吧。”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反正不是老板。”
“我知道你不是老板,老板才不会限制我们要什么酒呢。”
“那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文人吧?”
“为什么?”
“酸。”
这个评语很糟,呼延鹏在无意识中垮下脸来。
青青笑道:“还说不酸呢,生气了吧,”
呼延鹏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青青又道:“说吧,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呼延鹏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
青青道:“别装了,是不是想了解一下我们这种人是怎么生活的?告诉你吧,很普通,你们怎么过我们就怎么过。”
“难道就没有什么故事吗?”
“有,但是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可以付费。”
“我不缺钱,所以也不会出卖自己的故事。只有你们文人揭不开锅的时候才会把信件啊,日记啊拿出来发表。”青青眯起眼睛笑笑地说道,“你们写日记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以后会拿出来发表?”
“没有的事,再说跟你说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