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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正热烈地追求着高凡同志,呶,就是这么回事。”
“你这是干什么?”
“你呀,什么都不懂,在爱情上顶多是个小学一、二年级的水平。”高凡在照
例嘲笑我一番后,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的雄才大略,他说:“根据各种因素的判
断,我已经完全确信,欧阳是爱我的,而且爱得非常深,但她鬼得很,到现在也不
对我说实话。那好,我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折磨折磨她的感情。我把
这封丽娜女士写给高凡的求爱情摆在传达室窗口上,她看见有女孩子笔迹给我写的
信,一定会向我追问,我便装出吞吞吐吐的样子,等她追得急了,我便把信给她看,
不把她恨得要死才怪,我要让她和那个神话中的丽娜争风吃醋,让她明白我高凡除
了她还是有人爱的。你看——”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姑娘像片,在我眼前一晃,接着便装进了信封,接
着说:“为了加强可信程度,有张像片是理所当然的。”
我简直看得目瞪口呆,问:“这是谁的像片?”
“我妹妹的,权委屈她一下,当做欧阳的情敌丽娜吧。”
“你这家伙,简直不择手段!”我气愤地说。
“老弟,你说得完全正确,在爱情问题上,就应该不择手段,这叫做合理欺骗,
懂吗?”
第二天,他果然把信放在传达室的窗口上。又过了几天,他眉飞色舞地告诉我,
事情正按照他的意愿发展着。
我挖苦地说:“那好哇,这下子可以正儿八经地谈情说爱了。”
“对不起,没那么便宜的事。”高凡笑笑说,“她让我追了她几个月,我也得
让她追我几个月。”
这家伙,真拿他没办法。
在一个星期天,高凡约我去体育场看足球赛。回来的路上,我忍不住把那晚,
周虹在“爱之神”身边向我表白爱情的事讲了。高凡听了显出十分惊讶的样子,一
再追问我是不是在吹牛,我告诉他,句句是实。
他不说话了,默默地走着,好半天才转向我说:“我首先向你声明,我不是出
于嫉妒,但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里面一定有文章,一篇神秘莫测的文章。”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高凡一扫平常那种插科打诨嘻嘻哈哈的神情,颇正经地说:“因为周虹的行为
太让人不可理解了,做为像她这样各方面都超众的姑娘,她应该像一个骄傲的小公
主。怎么会那么轻率急切而且主动地向别人奉献出自己的爱呢?你能不说这是违反
常理吗?”
我不高兴地说:“照你这么说,欧阳那么折磨你倒是折磨对了。”
“她折磨我的感情,这是事实,但反过来我也想折磨她呀。这毕竟是可以理解
的,我不怪她。从某种意义上说,经受了折磨的爱情才是幸福的爱情。”
“奇怪的逻辑。”我简直有些忍受不住了,“混帐的逻辑。”
“根据我的判断,周虹一定有着某项严重的缺陷,或者家庭有问题,或者本身
有问题,二者必居其一。正因为她明白自己的实际价值,所以才不得不急于解决个
人问题。”
“去你娘的!”我几乎咆哮起来。丢开高凡走自格儿的了。
一连几天我都不理高凡。我不能容忍他亵读纯洁的周虹。但是奇怪,他那天的
话却像一个黑色的幽灵,死死缠住我不放,使我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晚上躺在床
上,便不由自主地推敲着高凡的每一句话,抛开我深爱周虹的感情因素,理智上,
我又觉得高凡的话不是全无道理,看看现实,人们不正是愈来愈习惯于把自己真实
的思想感情深深埋藏起来,而以一种虚伪、冷漠的面目来面对生活,应酬人生吗?
从这种普遍的现实着眼,周虹的作法确有反常之处,难道……我狠狠敲着自己的头,
不敢再想下去。
就这样,刚刚降临的幸福,又淹没在泱泱苦水之中了。我是多么的不幸。
受一种古怪的念头支配,我开始着手调查周虹的家庭,她曾对我讲过,她父亲
是一位烈士。那么,会不会在这次运动中被揭露出来是叛徒,或者特务?但调查证
明,她父亲牺牲于淮海战场,压根儿没有当叛徒的机会。这么说,如果有问题,那
一定是她自身的问题了,我开始调查她的恋爱史,想弄清她是否有“不清白”的可
能性。
自从在“爱之神”身边定情之后,周虹对我更好了。她几乎是以一种妻子的温
存和体贴,事无巨细地关心着我。常常把她的饭菜票硬塞进我的口袋里,让我多吃
一点。让我把脏衣服拿给她洗,就是别人给了她几块糖果,她也要留到散步时塞给
我。这是多么真诚、炽热的感情啊2但奇怪的是,她对我愈好,倒使我愈苦恼,使我
对她产生猜疑。我甚至暗暗在心里责怪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可以对
我冷一阵子,对我考验。一番,让我像高凡追欧阳那样地追一阵子,这样,或许我
倒可以解除对她的猜疑,把自己从苦恼中解脱出来,而她,就偏偏不懂我的心思……
一个星期天,她约我去大明湖划船。初夏的大明湖,湖水荡荡,岸柳婆娑,游
人如织。周虹张罗着租了船,我们缓缓向湖心划去。周虹拿出她事先买好的桔子和
点心让我吃,我摇摇头。她见我神思不定,不由着起急来,问我是不是身体不适,
还是遇上不顺心的事,我回答说没有,她这才放了心,咯咯地笑着,调皮地说:
“你呀,庸人自扰,小傻瓜。”
我摇头苦笑笑,却在心里说:“但愿我是庸人自扰才好。”
周虹使劲划着桨,快到湖心的时候,她深情地望着我说:“伟,告诉你,我妈
来信了。她说她虽然没见到你,却相信一定会喜欢你,她希望暑假你能和我一起回
去看她。妈太孤单了,你答应吗?”
我犹豫了一番,说:“这事,以后再定吧。”
“好吧,我不勉强你。”她慢慢划着桨,“我太自私了。忘了你的妈妈也在惦
着你哟。”
我没有吱声。目光呆滞地望着岸边的柳树和人群。
“那么,你给妈妈写封信好吗?这样她会高兴的。”
“这……以后再说吧。”
“也好,我不勉强你。”她停下手中的桨,温情脉脉地说,“那么,咱们今天
在湖畔照张像,给妈捎去,好吗?”
“我不喜欢照像,以后再说吧。”
“我不勉强你。”我猛地发现,她的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咳,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近人情的事情来。
我决定,在我对她的“清白问题”做出结论之前,和她的关系冻结在目前的水
准,不能冒进,尽管这样做在感情上是痛苦的,但在理智上,我却认为是恰当的。
于是,我常常借故取消我们预定的约会,即使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表现出淡漠,
或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们的关系明显地冷淡下来。她感到苦恼,而又茫然不解,她
那双明澈的大眼变得愈来愈忧郁,常常久久的、不知所措地注视着我。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郊外的小路上散步,她终于忍不住了,低着头问我:“鲁
伟,我不明白,我们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摇摇头:“没什么事,这不挺好吗?”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我:“不,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我默然不语了。
她走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充满感情地说:“小鲁,我求求你,告诉我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她炽热地看着我,期待着我开口。我明显地感觉到,
她的手在颤抖着,我知道,她的心也同样在颤抖。
“我……”我避开她坦诚真挚的目光,期期艾文地说,“我……我弄不明白,
爱情,是否就像我们之间这样的简单……还是应该……更复杂些?”
“复杂些?”周虹不理解地喃喃重复着,“复杂些……”
停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说:“你是说,应该不顾自己的感情,欺骗自己,也
折磨别人?”
“……”
“这太让人难以理解了。鲁伟,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不,不,我只是想,轻易得到的东西,总让人不……不放心……”
“哦,天呀!”周虹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
这次散步,她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暑期到了。周虹回到她母亲身边,我也回到我的家。在
离校前的这段时间,我对周虹的所谓“清白问题”的调查已经完成了。我知道我是
她的第一个恋人,在我之前,学校里有不少人追求过她,但都被她直率地拒绝了。
就是说,她是真真实实地爱着我啊。我还没来得及向她告罪,没来得及解冻我们的
关系,她已经回她母亲那里去了。
由于一件意外事故,暑假过后我晚回校半个多月,当我怀着急不可耐的心情回
到学校时,她们这批六七届的毕业分配已经结束了。周虹由于成绩突出,各方面都
好,被部队征召了。就在我到校的前一天,她离校了,走了,到部队里去了。临走,
她给我留下一封信,放在传达室的窗口上。
她的信是这样写着:
鲁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种结局,我
不怪你,只恨我自己。可笑又可叹,纯真、正直、坦诚、友
爱,这些从小被自己视为高尚、神圣、美好的东西,这些
曾深深陶冶着我幼小心灵的东西,到后来,却反过来无情
地嘲弄了我自己。
再见了,愿“爱之神”永远保佑你。
周虹
捧着周虹蘸着泪水写下的信,我流下了悔恨的泪。后来我又听说,周虹在离校
的前一天晚上,独自上了山,去到“爱之神”身边,搂着“爱之神”那冰冷的脖颈
恸哭了一场。
若干年之后,我从不同的途径中断断续续知道一点周虹的情况。有一种说法是,
她到了部队之后,发奋工作,却断然拒绝了所有的求受者。还有一种说法是,由于
她母亲的苦苦哀求,她才同一个人草草结了婚,她没有得到幸福。而我自己呢,后
来虽然经历了一番我曾经“神往”的“复杂的爱情”,但这“复杂的爱情”却变成
货真价实的“爱情的折磨”了。
自己酿成的苦酒应该自己喝下去,我可以忍受。可是周虹呢?她却是无辜的啊,
我亵渎了她纯真无瑕的爱,我欠她一笔债,一笔记录在心灵里,许是终生难以偿还
的债啊!
啊,周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