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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他微微抬头望去的瞬间,在花园争艳的繁华中,岑修儒见着了比骄阳更为耀眼的存在。
领着随从走来的同龄少年光洁白皙的脸庞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虽微微不耐烦的翻起却依旧让人移不开视线。嘴如施朱一般泛着迷人的色泽,带着若有若无一抹笑,一头长发墨如乌木,头戴铂金冠,一身明黄衣襟的金缕黑袍不知是量身定制剪裁得当,合身的难以形容。
岑修儒几乎要看痴了,眼睛瞪着来人一眨不眨,只觉得这小仙子连随着走动微微扬起的腰带与长绦,都扬的那样好看。
和我说话吧,来与我说话吧。岑修儒默默想着,忽然低下头,腾地红着脸来。
而那对黑袍下的小靴子,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停了下来,岑修儒又忍不住抬起头,痴痴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你就是如意王爷?”太子爷叉腰站在面前,那双如繁星耀眼的双眼扑扇两下,没细听他说了什么,修儒的心正在砰砰跳个不停,却被一下拉了耳朵,痛的他“啊”一声红了眼眶,这才回过神来。
“万事如意?那是你生在了王府,进了宫,我叫你万事如意个够!”
迎接他的,看起来不是什么美好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4第三章
淮阳王平日贪玩怯懦,大义却还是晓得的,他怕极了岑修儒误入歧途,因此修儒自小就被淮阳王教导为人要忠孝仁义。这边的太子修衡却不同,皇后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是捏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愣是将他宠的无法无天。太子本就有一个侍读名叫刘吟,是刘帆老将军之子,两人自小一齐长大,关系如亲兄弟一般。如今得知又半路杀进来一个岑修儒,害的那刘吟差点就被打发回家,岑修衡哪里肯由一个莫名其妙的堂弟代替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因此对岑修儒自然是处处针对。
更何况,岑修衡还听说,民间都传那岑修儒是个神仙转世,天佑的如意王爷,连宫女们都议论说这如意王爷一句话就能抢他的皇位。
于是十四岁,刚见面岑修儒便被太子拎着耳朵,一脚踢下了御花园的池塘。刘吟站在一旁大笑,往大石上一坐说秦王欲长生不老,遣人入山寻炼丹仙人,谁料从深山进京连路奔波,炼药之人水土不服而死。
岑修衡抚掌大笑,睨着在水中一身狼狈的岑修儒:“如意王爷,你若真是万事如意,可算着此劫了?”
站在满池的鱼儿环绕之中,当时岑修儒便知道,他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于是乎,从初见起岑修儒快乐的童年停止在了十四岁,十四岁到十八岁悲催的四年中,太子的恶行罄竹难书。
“建丰侯觐见。”
随着宦官扯着尖细的嗓门一声传报,在外缩着手等着的青年立刻回过头来。青年长发束起,双手入袖,一身靛蓝,京城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他已里里外外穿了四五层衣裳,却还是冻得脸颊发红,耳朵和鼻子都失去知觉,不像是自己的了。青年上下理了理仪容,又拍了拍落在肩头和头发上的积雪,便哆嗦着迈入了皇帝的寝宫。
青年正是岑修儒,昔日淮阳王府的宝贝,陈州的传奇。四年前那个原本就没有什么戾气的少年,如今更是太子打磨的逆来顺受,浑身无棱无角。一年前太子登上皇位,刘吟封了个御前大将军,岑修儒本以为苦难到头,却不料他也没能逃掉,封了个礼部侍郎,官职虽小却是个京官,愣是让他回不了陈州。
那个与自己同姓同字辈的皇帝,是要把他绑在身边盯着才放心。
叹了口气,嘴边便弥漫起一股白雾,岑修儒快步走在回廊间。
虽然外头是冰天雪地,皇帝的寝宫中却三步便是一个火盆,依旧温暖如春。
在外头冻了大半天的岑修儒一推开门,屋里更暖的气流便扑面而来,给他的黑发和衣物都蒙上了一层水汽,还顾不得拍一拍,岑修儒就走到殿前跪下:“臣,岑修儒叩见皇上。”
半天皇帝也没个回答,站在一旁的秦公公见他的耳朵冻得通红,又久跪在地,心里也觉得怪可怜,照例别过了脸去,对皇帝一揖:“万岁,建丰侯到了。”
“建丰侯”这名是刘吟起的,皇后开始虽怕岑修儒这如意王爷对太子不利,但见了几面这乖巧的孩子心里便喜欢的紧,定要给他封个侯。岑修衡哪里见得自己母后疼别人,本在气头上,刘吟却笑吟吟道,不若叫“建丰侯”。
岑修衡愣了一愣,与刘吟对视一眼,默契的抚掌大笑。
建丰侯,一剑封喉也——
大殿之上一张玉案前,一身明黄,翘着腿看着一幅画的年轻皇帝只将画偏了一偏,撇了一眼站在殿中的青年,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将画收了起来,往玉案上随手一丢。
站在皇帝身旁一身华服的刘吟却笑得好不兴奋,立刻招手道:“岑修儒,快过来。”
岑修儒闻言,抬眼看一眼年轻皇帝脸色不佳却是默许,这才站起身来,弯腰一揖,迈上了台阶。他本想挨着皇上的左边站着,谁料刘吟竟绕过玉案,也站到了皇帝的左手边,“来的正巧,我与皇上正在琢磨这画是否郑板桥的真迹”说着,刘吟显得极其亲密一般一把拉过了岑修儒的手,故作吃惊道,“啊,手怎么这样冰。”
四年下来,岑修儒虽然没少让太子岑修衡欺负,但最怕的人却是这个总是笑脸盈盈的刘吟,正是因为这人虽然总是一副笑脸,却是稠蜜里裹着利刃。
岑修儒无奈的笑了笑,正要抽开手,却不料刘吟开始施力,死死的握着他的手往身边的火盆带:“来,建丰侯烤烤火。”
四年来岑修儒真是被刘吟多次戏弄。别说把他的手塞进火盆,就是烤焦烤成灰,刘吟他有什么做不出来。岑修儒哪里肯信他有如此好心!当即便死死扎下马步不肯过去:“刘将军,不必了不必了”无奈刘吟是刘老将军的玄子,一身武艺,岑修儒却根本没学过武,根本敌不过他的气力。
眼见岑修儒从身前被拉扯过去,秦公公也只能垂下眼睑,眼观鼻鼻观心。
不消一会就被刘吟拉到了热气弥漫的火盆前,看着不停闪着火光的炭火,岑修儒吓得一身冷汗,声音都发颤的厉害:“刘将军不必了,不冷真不冷。”刘吟却眼中尽是兴奋,捉起岑修儒的一只手腕便往火盆里逼。
感到指尖开始温暖随着靠近转为不能承受的烫,岑修儒一面拼命抵抗,一面只能惊恐的闭上了眼。
“行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低沉的制止响起在背后,岑修儒感到手腕一松,他本就拼死往后的力道来不及收回,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吟在他跟前笑得直不起腰来,眼角都是泪花:“皇上,你看他啊,你看他那个样子。”
出声制止的岑修衡看一眼跌坐在地的堂兄弟,只是拧起眉头,并不说什么。见状岑修儒急忙爬了起来,垂着头站在一旁。
刘吟似乎不再有兴趣,拍拍手回到了皇帝的身侧,岑修儒这才有些放下心来,悄悄抬眼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年已十八,长相却依旧如初见那般柔美,一对凤目细而长,薄薄的唇紧抿起来,他视线落在画上细细看着的样子更显得恬静。尽管已经多次领教这恬静背后的本性,岑修儒还是禁不住觉得比女子还要好看。
皇帝身子往后微微一靠,眼波在画卷上微微流转,那眼角眉梢便叫岑修儒看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5第四章
皇帝独自看着画卷觉得无聊又伸手招呼刘吟回去,顺便只看了站在一旁的岑修儒一眼,眼神中隐隐透露着厌倦。
不容置疑,岑修儒的确是他幼时最喜*的玩物,每日起来便想着今日要怎样欺负他,便觉得宫中枯燥的每日也过得很有盼头。
他天资虽高,却本是不*读书的人,与刘吟终日疯玩,一年间要放安太傅半年鸽子。可自打岑修儒做了伴读,他便每日必去了,并不是他多喜欢岑修儒,他只是被一个新的游戏吸引了。
或许是不挑食的缘故,岑修儒虽年幼他一岁,却长的比他快,虽然今日他是追上了这个大高个的身长,但四年中的三年里,那个大高个儿都高了自己半个头。
就是因为这样怯懦的眉目长在这样一个大高个儿身上,才叫岑修衡整日都不忘欺负他,欲罢不能。每次推搡他,掐他,说些狠话吓得他失魂落魄,便是岑修衡每日觉得最快乐的事儿。
但四年后的今日,他已不是个小孩子了。即便还是个孩子,同一个游戏玩了四年,谁都会厌的。
年轻的帝王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回了手中的画卷。如若不是他身为一国之君要提防着此人,岑修衡真想给点银子打发这个碍眼的大个子回封地。
香炉冒着暖暖的紫烟,紫烟后皇帝与刘吟对着画卷指指点点,交谈的内容传不进岑修儒的耳朵,他只是在旁虔诚望着。
他早已学会并习惯了勿听勿视,但一个人,又如何能止住自己去想呢。
偏偏又是他的“想”,惹当初的太子现今的圣上生气。
没过一会,只听外头一声恭敬的传报道:“皇上,刘焘将军从边境回京了,刘府派人来唤御前大将军回府。”
皇帝与刘吟听了同时抬起头来,刘吟沉吟片刻,似乎已习惯了一般,却还是扭头看了岑修儒一眼。
对上刘吟那双透亮的眸子,宛如被看穿了一切,岑修儒大窘,立刻把头低了下去,一声也不敢出。
殊不知他那副表情,谁都看得出是做贼心虚。
刘吟终是没说什么,只起身后退了两步作揖道:“皇上,臣先告退了。”
“嗯。”
听见皇帝隐隐不悦的应了一声后,刘吟便转身随着来唤他的家丁大步出了大殿。
随着脚步声减息,顷刻间,大殿内便陷入了一阵死寂。
岑修儒深深埋着头,四周的氛围安静的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过了一会心跳渐渐平缓,岑修儒刚想悄悄抬头看一眼皇上的反应,却忽然听得一声“哼”
头还没抬到一半边吓的急忙低头,岑修儒差些没闪了脖子。
紧接着“啪”一声,是年轻的皇帝把手里的画胡乱一卷摔在了身前的书案上。
“朕连看个画都看不好!”
许久没有听过皇帝如此气急败坏的声音,岑修儒有些被吓懵了,即便听见皇帝朝他走来的脚步声,也没有能躲一躲。
“朕看你能使这巫术到什么时候!!”
皇帝扯着他的胳膊力道生疼,粗鲁的拉扯着他到了台阶旁便一把将他推翻在了殿下,“你既有这本事,不若干脆叫天雷给朕劈死?!”
秦公公大惊失色,忙跪道:“皇上息怒,怎可说这晦气话。”
皇帝瞪了秦公公一眼,喘了一会气,回头本想回座,却刚巧看见了方才刘吟戏弄他的火盆子,那火盆中哪里还有半点火光,已然只剩灰烬。
好个如意王爷。
怒气更盛,皇帝抬起一脚便将火盆也踢下了台阶。
火盆滚落台阶,“咣”一声,落在岑修儒身侧不到一寸,又吓得他浑身一颤。
岑修儒颤抖着爬到了一旁,头贴地跪道:“皇,皇上臣知错了。”
岑修儒吓的脑子一片空白,这句话说的不伦不类,口吻是正式的,句式却完全沿用了太子登基前的句式。
'太子殿下修儒知错了。'
岑修儒习惯于说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刚开始的时候,这句话总是能消太子大半的气,但时间累积,随着太子对他心想事成的传闻渐渐不再怀疑,这句话的功效也不管用了。
皇帝最怕的就是岑修儒有一日会将这巫术用到自己头上,自己还浑然不觉。每一次他心里的气渐渐消了,对岑修儒的防备却更深。
谁知这又是不是这个岑修儒使了巫术呢?
少年时便与刘吟沉迷于欺负他的游戏,一日见不到他便茶不思饭不想。
曾经弄死了他养的金丝雀,见他哭红了眼那砰然的一记心跳和隐隐那一丝的不忍心。
还有近来,那么多次神使鬼差般的多看了几眼他的眉目谁知是不是他使了巫术呢?谁知?
皇帝越想越气,思绪终是绕进了死胡同,抓起一旁书案上的书简便狠狠摔了下去:“岑修儒,你要把朕弄疯才罢休吗!!”
岑修儒也不知皇帝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只能小心的避着书简砸来,支支吾吾的仰着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半晌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辩解。
皇帝瞪着他半天,终是哼了一声,不解气的踢了书案一脚,就气冲冲的领着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