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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住门框,不让自己倒下去。“胡伯特,我跟你解释,不是这么回事儿,请你听我说……”
她说不出声来了。哈比希的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你杀死了罗伯特和盖尔达……”
“我没有。”
“你假装爱我,目的是不让我找到你!”
“不,我真的爱你!”
“你会爱上一个儿子被你杀死的父亲?你还是一个能够爱别人的人吗?你还是一个人吗?”他跳起来,向她扑去,掐住她的喉咙。她简直是悬挂在他的手里,哀求地望着他。“你是什么东西,没法用语言形容!”
她喘着气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听我说真实情况?”哈比希拼命摇头,他吼道:
“真实情况就是:罗伯特和盖尔达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不管怎么样,你罪责难逃!是你害了他们俩……你是个冷酷无情的妖怪。”
他放开她,把她推到墙上,然后奔进卧室,打开床头柜抽屉,拿出手枪。当他回到起居室时,她还靠着墙站着,耷拉着手,满脸的眼泪。她看到他手里拿着枪,便点点头说:
“你把我毙了吧。不过你先听我说,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骗你。当你明白一切以后,就对准我的心开枪,这颗心是属于你的。”
“别说这些庸俗的废话了!”哈比希一面喊,一面举起手枪,“你正是用这种虚伪的话,用摇头丸,使我儿子罗伯特听命于你!你给罗伯特吃了摇头丸吧?”
“是的。”
“这就够了,作为一个不合时宜的、违背法律的法学家,我判处你死刑!”
“作出任何判决之前都要有证据或供词。”
“那你说吧。”哈比希垂下手枪,“你已经供认了一点,你用摇头丸使罗伯特随你摆布。”
“罗伯特参与了数以百万计的大生意。他染上了毒瘾,但不是我要他这样做的。”
“胡说!以后罗伯特认识了那个名叫克丽丝塔的小姑娘,爱上了她,并给她吃摇头丸。她吃多了,死了。罗伯特准备道出全部贩毒的真相。是这样吧?”
“差不多。”
“所以非杀死他不可,不仅是牵涉到贩毒,而且还因为他离开了你,跟一个小姑娘好了,你受不了这份气,以为自已被骗了,被出卖了,被抛弃了,这就是要杀死他的第二个理由。”
“我没有杀死他!你看我能做出这种事来吗?”
“我看你什么都干得出来。”哈比希又举起手枪,对准茜茜的两眼之间。他很冷静,没有丝毫激动。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扣动扳机,只要手指一弯,简单极了。茜茜睁大了眼,望着枪口的黑洞。
“他们强迫我把罗伯特引入圈套。”她结结巴巴地说,因为怕死她的嘴都变形了。
“谁强迫你了?”
“弗兰茨·冯·格来欣,托斯卡纳酒吧的老板。是萨尔瓦多,布鲁内里开的枪,他是黑手党的杀手……”
“你当时就站在一边!”
“不,我躲在汽车里,我哭了,几乎都疯了。我知道他们也会杀我,所以我逃到了汉堡,我要成为另一个人,乌丽克·施佩琳已不存在了。我眼看就要成功,这时你来了。”她挺起身体,伸开双手说:“好,你现在枪毙我吧,你等了好久了。”
哈比希眯起眼睛,举枪瞄准,就像他在海伦坎普太太出租的房间里所练习的那样:瞄准两眼之间,鼻根以上五厘米,子弹必须从这儿直接射入脑部。
这双眼睛……戴着蓝色隐形眼镜的眼睛……她那发直的、绝望而又哀求的目光……他曾经说过:“要是能看见灵魂的话,那灵魂就在你的眼里……”这下鲜血马上要从这双眼里喷出,把她的灵魂淹没。
哈比希垂下了手枪,恢复了理智,他感到说不出的难受,好像腹部被打开,全部力气都流失了。
“我们……我们上警察局吧。”此刻他只能相信自己在说话,因为他已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你要全部招供,我……我不能杀你!但对我来说你永远是个杀人犯!”
茜茜无声无息地晕倒在地。哈比希把她抱起来放在长沙发上,把手枪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
好长一阵子他坐在茜茜身边,怀着一种爱恨交织的感情看着她,然后他站起来,换上衣服,离开了住宅。
整个一夜他在圣保利游逛,从一家酒吧到另一家酒吧,从一个低级场所到另一个低级场所,喝得酩酊大醉,他还记得是“中国人”奥托把他拉到饭馆里。第二天早晨他醒来发现自己在茜茜家里,他惊跳起来,四处找她,喊她的名字,没有人回答。
只有他一个人。
茜茜不见了。
据警察报告,凌晨4点27分,一名喝得半醉的男子在莫勒公园靠近犹太公墓的地方发现一具女尸。当他弯下身去看时,不禁呕吐起来,他马上奔向最近的警察局。
迅速赶来的刑警官员罗塞确认:该女子被人用钢丝绳勒死,姓名:茜茜·胡伯,34岁,死亡时间:凌晨1点左右。
罗塞说:“这是我们这儿头一起用钢丝绳勒死人的案件!这下热闹了。亚洲人会用各种各样的办法互相残杀,这是一种新的手段?还是一个新的组织?有我们伤脑筋的了。”
茜茜·胡伯被装进棺材,运到法医研究所,调查开始了。
早晨7时30分左右门铃响了。还带着醉意的哈比希晃晃悠悠地去开门。两名刑警官员出示证件,哈比希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他说:“请进,先生们!是刑警吗?胡伯女士去你们那儿了吗?”
对方问:“您是谁?”
“胡伯特·哈比希博士,从慕尼黑来,我是巴伐利亚州政府的处长……”
两位刑警心想,一位处长先生来到汉堡的红灯区,还喝得半醉,真是少见。
“您在这个住宅里干吗?”
“这房子属于胡伯女士,我们是未婚夫妇。”
“未婚夫妇?”
问话使得哈比希不高兴了。
“未婚夫妇共住一套住宅,有什么奇怪的吗?”
下一个必然要问的问题是:“您昨天夜里在哪儿?”
“就在这儿,喝醉了,你们还可以闻得出来。”哈比希恼火了。“你们有什么权利提这个问题。如果胡伯女士,或者说施佩琳女士,去了你们那儿,那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我的未婚妻还在警察局吗?我马上给她请个律师。”
“不需要了,处长先生。”年纪大一点的警官吞吞吐吐地说,“您最后见到胡伯女士是什么时候?”
“我没有仔细看表,大约是下午3点左右吧。后来我就出去了,喝醉了酒,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我们……我们吵了一架,这是难免的……”
年纪大一点的警官又清了一下喉咙。每个刑警都害怕说出最后的话。
“处长先生,我们不得不告诉您一个悲伤的消息,胡伯女士死了……”
哈比希像被浇了一桶凉水,觉得心都停止跳动了。
他结结巴巴地问:“您说什么?您说什么?”
“胡伯女士昨天夜里被杀害了,被人用钢丝绳勒死了。我们很难过……”
在这一瞬间,对哈比希来说,世界第二次崩溃了。他倒在了长沙发上,凝视着天花板,竭力控制住自己,说:
“先生们,谢谢你们。现在请你们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过后我随时听你们传唤。”
刑警走了以后,他大哭一场,在他儿子罗伯特和太太盖尔达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得这么伤心。
哈比希回慕尼黑去了。
他向巴伐利亚州政府报到后,纪律处分程序停止了,他被分配到另一个处,任青少年保护科的科长,然后他休假,去了马约卡岛……海梅斯大夫给他开了精神崩溃的证明。哈比希乘坐的飞机是星期一起飞的,但他星期三才到达。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因为没有人问起这点。
当哈比希星期三到达马约卡时,他在机场上买了最新的德国报纸。头版的大标题立即映入他的眼帘:
慕尼黑发生两人被杀案
昨天在慕尼黑施瓦宾区发现了两具男尸,死者是有名的夜总会老板弗兰茨·冯·格来欣及其经理萨尔瓦多·布鲁内里,一切迹象表明,这是一起黑手党的仇杀案。警方深信,死者是一场团伙战的牺牲品……
哈比希叠好报纸,放进上衣口袋。
在马约卡岛上的帕尔马,尽管海风阵阵,还是很暖和,郁郁葱葱的林木,令人愉悦的南国的风光,能逃避德国的湿冷天气而在这儿休息三周的好福气,令沐浴在阳光下的哈比希心情豁然开朗。
在他面前有多少事?他还能实现哪些计划?往事将会褪色,未来将起决定作用,海梅斯大夫曾对他说过,他必须向前看。哈比希是要向前看!一切过去了的事,包括连自己都不想提起的事,都属于过去了。过去不应该成为当前的负担,人必须有能力把一切过去的事置之脑后。
哈比希博士感到真正的痛快,他知道,对他来说生活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