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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没来吗?”
“一会儿来。”叶勃朗头也不抬。
“哦……”唐紫茗沮丧地点点头。“你头发那么长,不碍事吗?”唐紫茗也不知咋的突然来这么一句
第61节:紫茗红菱(61)
叶勃朗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秒钟,随后宽容地耸耸肩。“是有点碍事。那你有绑头发的东西吗?”
“有!”唐紫茗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脑后的头绳撸下来,递到叶勃朗手上。
叶勃朗这回更加惊讶地看着披头散发的唐紫茗,看了好一会儿。
“怎,怎,怎么了?”唐紫茗满脸通红地问。
“你刚才的动作有点夸张,不过很好看。”叶勃朗一边扎头发,一边眯起眼睛端详唐紫茗。“做我的模特吧,现在。我突然有了点灵感!”
唐紫茗惊喜万分,语无伦次地说:“那个,画头像还是画、画人体?”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还挺幽默。当然是画人……人头像了!”
“哦……”唐紫茗的脸窘成紫色。“那摆什么姿势?”
“坐在那。随便怎么呆着,别动就行。自然点。”叶勃朗兴奋地指挥唐紫茗。
唐紫茗受到了艺术的感染,端庄地坐到那张铺着酒红色天鹅绒衬布的椅子上,挺胸收腹,两只手自然地相握。大而虚胖的太阳直勾勾地对着唐紫茗,但她没有眯眼,也没有躲闪,而是骄傲地抬起头迎着阳光望上去。此时此刻的唐紫茗,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美丽。她的眉毛乌黑霸道,走势凌厉,向上抬的大眼睛里饱含着激动、热情、高烧着的情感。她的睫毛亦美得奇妙,不论是生在上眼睑还是下眼睑,都一样浓黑,粗长,微妙地上卷,在微陷的眼窝里绽放,向瞳仁四周投射出一圈密实的阴影。这阴影在往常总是让她显得神情阴郁,但今天却焕发出柔濡的光晕。她的嘴唇鲜艳肉感,此时此刻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微启。一张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上布满细细的金色绒毛,看上去像一只稚气的猫科动物。
叶勃朗怔怔地看得她,正挤着的颜料像《流氓大亨》里万梓良的鼻涕一样悬在半空。
“你……今天化妆了?”
“我从来不化妆。”唐紫茗敬业地一动不动,声音从腹腔传出。
“哦,也是,你才上初中。反正你今天感觉挺漂亮。你别动啊,保持住!”叶勃朗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画笔。
唐紫茗听完这话,又惊又羞,一时间头晕目眩看什么都重影。她才发现恋爱也跟喝酒似的,容易上头。
叶勃朗没再跟她说话,专心致志地画起来。十分钟……二十分钟……唐紫茗开始腰酸背疼,脖子发僵。她的确是很痛苦,但为了叶勃朗,坐出腰椎间盘脱出也值了!
正当唐紫茗沉浸在甜蜜的二人世界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门外突然闯进来一帮可恶的电灯泡。除了昨天那三四个男生之外,又多来了两个女生。唐紫茗用余光凶恶地打量她俩,见都没有自己漂亮才又安下心来。
可是,其中一个女生竟敢跟叶勃朗说话!说话的时候还不要脸地扶着他的肩膀!难道那是他的女朋友吗?是他的女朋友吗?唐紫茗心中翻江倒海,手指甲死死地嵌进天鹅绒衬布,把绒面抠出一条条小沟。
“我该休息了!”唐紫茗一忍再忍,终于坐不住了,忿忿地站起身去看叶勃朗笔下的自己。
站过去,就愣住了。
按唐紫茗自己的感受,这是一张再恶心不过的画了。画中的她——假设那团模糊的肉是她的话——正在空中无力地飘着。那肉体少了若干四肢和五官,颜面苍白表情惊恐。她衣裙是恐怖的紫,两只不对称的乳房悬在破烂的衣裙外面。惨蓝的天空下,两株细高的白树在她身后痛苦地纠搭。一条树杈上还插着一只眼神惊恐的鱼。
“不是说画头像吗?你这……你确定……这是我?”唐紫茗踉跄了一下,颤抖着问叶勃朗。
“是啊,是我心中的你。”叶勃朗这句话让陷入情网的唐紫茗险些撞墙而死。她很想大声地问一句:“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一个被截了肢的还买不起胸罩的女鬼?”可是面对叶勃朗夺人魂魄的眼睛,她想说的气话都被一口火辣的吐沫堵了回去。所能做的也只有委屈地转过身,走掉。
叶勃朗一把把她拉了回来。表情严肃地问:
“怎么了?是不是太震撼心灵了?”
第62节:紫茗红菱(62)
“是……”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叶勃朗挠挠头。
“换了你被画成这样你能高兴?”唐紫茗鼓起勇气说。
“高兴!当然高兴!我不是吹啊,但你看我画得多么夏加尔啊!夏加尔,知道吧?”
“嗯。以前看过他的画册,但忘记他都画什么了。”唐紫茗实事求是地说。
“这哪是对待艺术的态度?”叶勃朗略不满地仰起鼻孔。“夏加尔!我的偶像啊!我告诉你,欣赏大师艺术作品的时候……喏,就直接说我这幅画吧,你看它的时候,一定要把心放开!不要被那些什么古典写实主义的条框束缚住审美!我意思是说,美的事物,不一定非要用常规的美的形式去表达。我这里呢,运用了一点象征主义的手法,表现的是……一颗美丽而孤独的灵魂在这虚无的世界里游荡的模样……看这绛紫和月白!漂亮!还有这儿,我调了十分钟才调出的灰绿色……漂亮不?太漂亮了!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我想找的东西。它打动了我。”
唐紫茗并没理解他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完全被忽悠住了。尤其听了他最后那句话,其他什么一点都不重要了。她由衷地受了爱情和艺术的感动,投降地笑了。
“是不是找到点感觉了?”叶勃朗挤挤眼睛,温柔地拍了拍唐紫茗的肩膀。“走,我请模特吃饭去!这才刚起个稿,下午接着画。且得消耗体力呢!”
唐紫茗的肩膀因为被叶勃朗刚才那一拍而瘫痪了。一股钻心的美妙从肩膀导入各条神经,麻得她双膝一软,险些跪了下来。
和叶勃朗走在一起的感觉十分荒诞。唐紫茗每走几步就要惊讶地扭头看看叶勃朗——她实在不信精灵王子离他只有不足十厘米的距离!天哪,他的迷离的眼神,他的微翘的嘴角,他的飘逸的长发……一切都太完美了!
作为作者的我,因为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所以决定在这里客观地描述一下精灵王子的外貌。他生有一颗小而精致的头颅,有一头并不太飘逸的,或者直接说吧——不常洗的十分油腻的长发,上扬的弯眉下面是一双眼皮单薄的寻欢作乐的眼睛。他的鼻梁高耸,下颌微凸,侧面看上去是有些雕塑的味道,但这种高雅的可能性不幸被他轻浮的嘴型给破坏了。他那在唐紫茗看来十分性感的嘴唇因为保养不善而脱了皮,嘴角永远带着一丝那个年龄特有的做作冷笑,隐约露出一口整齐但是有些泛黄的牙齿。由于个子高,他总是微微驼背,端肩,瘦削的身体裹在一件反穿着的粗针灰毛衣里,淡蓝色牛仔裤上有几个真假难辨的窟窿,腰间还挂着两根银晃晃的链子。严格来讲,他绝非一个翩翩美少年,却是个很吸引十几岁女孩子崇拜的艺术愤青。
“爱吃什么?松仁玉米?”叶勃朗眯着眼睛看菜谱。
“行。”
“黑椒牛柳?”
“行。”
“干煸鱿鱼丝?”
“行。”
“小鸡炖蘑菇?”
“行。”唐紫茗只顾陶醉地望着叶勃朗,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
叶勃朗惊叹道:“这些你全都能吃下?胃口还真不小啊。”
唐紫茗这才缓过神来,急忙摆摆手:
“不好意思,我只要一个干煸鱿鱼丝就够了!”
叶勃朗莫名其妙地看看她,“我都点完啦。”
唐紫茗也不搭话,只是痴痴地托腮望着他。这就是我的宿命吧?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吧?这就是对我过去苦涩人生的补偿吧!?唐紫茗的嘴角荡起无边无际的笑意,她真想告诉叶勃朗她爱他。
“叶勃朗,”犹豫了半天,唐紫茗终于极其胆怯地把这高贵的名字直呼出来。“你今年上大几了?”
“大三啦。” 叶勃朗点起一根烟。“来一根吗?”
唐紫茗其实很想来一根给他炫炫,但考虑到自己吸烟的样子还不够优雅,便坚决地摇了摇头。她习惯性地翻翻眼睛,计算叶勃朗今年多大了。
“不用算啦。我今年二十二了。” 叶勃朗回答得有点郁闷。“你呢?”
“我?虚岁十六了。”唐紫茗的语气更加郁闷,她想长大的信念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第63节:紫茗红菱(63)
“唉!好年轻啊!我感觉自己都老了。”叶勃朗唏嘘地磕了磕烟灰。
要是照以前,唐紫茗准会说你这话不是让长辈折寿么?要是你这就算老了那你爸妈还活不?但爱情让她变得软弱而窝囊,违忤的话决不敢说,想恭维却又词不达意。
“你一点不老,一点不老。”
叶勃朗不明含义地哼了一声,将手背到脑后,懒洋洋地说:
“好好珍惜吧!青春转瞬即逝啊。我要是现在还像你这么小,肯定发奋图强!操,我怎么也开始劝人向学了,不说这个了。”
唐紫茗从来讨厌听人说脏话。但奇怪的是叶勃朗说脏话怎么就那么有男人味,那么有血性呢!她关切地眨了眨眼睛,安慰地说:
“美院很好啊,在全国名声都很响呢。”
“纯艺术类还行。我一个学平面设计的,想混出点名堂来很难啊。现在满大街都是学平面的。”叶勃朗苦笑着说。
“我还以为你是学油画的呢,”唐紫茗回想起上午那张杰作,犹疑地说。
“嗨,当初是想考油画来着,不是没考上嘛。现在就没事时画着玩玩,顺便赚点钱,也承蒙你妈妈照顾。得,不说这个了。哎你跟你妈长得可不太像。你像你爸吧?”叶勃朗夹起一块鸡肉送到唐紫茗碗里。
唐紫茗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她长得是像她爸,可此时她懒得讲关于她家庭的事。她现在就想跟叶勃朗说一句话:你有女朋友没?可是,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唐紫茗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那块鸡肉。
有一点冷场。叶勃朗挠挠脑袋,没话找话问:
“哎,你对于前些日子北约把咱南联盟大使馆炸了有啥看法?”
“有啥看法?”唐紫茗对于这种考试式的提问感到莫明其妙。“和全国人民看法一样!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哼,这种耻辱要经常提一提,省得忘了。尤其你们小姑娘,对国家大事都不关心,缺少爱国热情。”
“什么?你可别把我算进去!我可是最爱国了!只不过我不成天骂骂咧咧而已。人家说了,那叫狭隘民族主义。有那功夫不如好好学习以后报效祖国更实在。但祖国要是需要我上战场,我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呦呵,还脸红脖子粗的!别激动,我又没说啥。再说了,现代战争都用高科技武器啦,就算肉搏也轮不到你上啊,真逗。”
唐紫茗红了脸,不再言语。
“哎我接着跟你说南联盟的事,五月八号市里大游行我也去了,还是我们学校的领队哪!”
唐紫茗这才明白他提这茬的用意。便笑着夸道:
“是嘛,你真厉害!”
“那你以为呢!我们系的学生心老齐了,全都拿着一小瓶一小瓶的颜料去的。到领事馆门前,趁人不注意就往窗户上摔一个,趁人不注意就摔一个!啪啪啪!跟放烟火似的,五颜六色巨漂亮!巨行为艺术!”
唐紫茗实在不觉得这行为算得上光彩和爱国。但还是笑吟吟地望着他,她真觉得叶勃朗举手投足都帅的没救了。
“最有意思的是我一哥们儿,一使劲居然把手上戴的戒指也给甩进去了!虽然不值多钱,那可是女朋送的定情信物,就这么送给美国佬了。他想进去找,谁让你进哪!回去还不是被女朋友暴打了一顿。哈哈哈。”
唐紫茗也跟着笑了两声。可是提到女朋友,她心里还是激灵一下。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有心事?”叶勃朗轻浮地挤挤眼睛。
这句话也许没什么特殊含义,但在唐紫茗看来却成了一种暗示和鼓励。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着叶勃朗,一字一顿地问:
“你—有—女—朋—友—吗?”
“唉,小女生就是爱问这种八卦问题。”叶勃朗宽容地笑笑。“以前有,分手了。”
分手了!那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