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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都觉得自己是淑女。
说着,我们已经到了风花雪月厅。同学们都起来迎接她。她这一次放得开了。她都能叫上同学的名字,且跟他们一一玩笑着握手问好。
有一个同学找佟明丽办过事,要感谢她。她说,你这个人太客气了,不就是那么一点小事嘛,同学之间,何必这样呢?那个同学便说,对你可能是小事,对我可不一样,我老婆在乡下工作了十年,几乎周周都要跟我吵架,说我没本事把她调进城里,说真的,我找了很多人,也送过很多礼,可就是没有下文,只有你,不收我一文钱,且在一周之内就解决了我的问题,我都老觉得是不是在做梦,我到你家里去,你又不让去,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谢一下你。
她笑着说,我这个人实际上特爱帮人,只要能帮上的忙,我绝对帮,你这个事,也就是我跟主管教育的副县长打了个招呼,我们还没求过他呢,我们家可给教育上捐过很多钱呢。
我似乎知道了她发生这么多变化的背景,也知道她目前生活得很幸福。因为这一点,我忽然间放松了,觉得跟她之间就是同学,那种恋爱的感受几乎在刹那间消失了。我敢和她开玩笑了。她也一样,和我们都开着玩笑。我们又看到,那个刚认识的美丽的女同学佟明丽回来了。她那伤心的过去似乎一去不返了,再也不会影响她了。
她的酒量大得惊人。这是我们在当同学的时候早就听说的,这一天算是见识了。所有的男同学都要和她碰杯,她一仰首,一杯啤酒就没有了。她高兴极了,向我说,杨树,给我支烟抽。我还是有些惊愕地看了看她,给了她。我意识到,她的过去并没有完全消失,还在她的身体里。她抽起了烟,不时地把烟云吞到我脸上。我看见她被裙裾勒出的臀部性感地摇摆着,一条美腿修长地摆在我旁边,使我窒息。似乎都喝得有些多,大家分成了好几个说话圈,还有人不服气地在猜拳,声音盖住了其他的谈话。后来,又来了好几个同学,又能摆一桌了,乱哄哄地,都喝得醉汹汹地,有的甚至躺在沙发上睡去了。
她已经醉了,神情有些迷离。她向我缓缓地吐了口烟,是那种电影上的风流女人的神情。她笑着说:
“才子,还写诗吗?”
“不写了。”我讨厌她把烟吐到我脸上,但我好像又喜欢她这样。她只对我放肆。我说,现在谁还写诗啊。她说,我给你念几句诗,你听听,这是谁的诗:
风带来你消息的时候
我是远方
远方写下你名字的时候
风是我的忧伤
很好的诗句,非常优美,感情真挚却很含蓄。一看就是少年时写下的诗。我记不得是谁写的了,迷茫地笑着。我说,有点徐志摩的味道,但也不是,徐志摩的诗轻盈灵巧,这诗有些像八十年代谁写的,反正我看过,但我想不起来是谁的了。她说,真的想不起来?我摇了摇头说,想不起来。
她让我继续猜,又点起了一支烟。我继续猜着,可是,她越来越失望。我有些生气,不猜了,谁知道是谁的。她终于大笑起来,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我是在一张有很多星星的桦树皮上读到这句诗的,我至今还保存着它。
我一震,红着脸笑起来:
“是我写的?我都想不起来了。我真的能写出那样好的诗?”
我忽然想起在她生日的一天,我把那首诗写在桦树皮上,悄悄地藏在她的书包里的。她后来也没提,我也没问。我都忘了。
她没有说话,一直深情地看着我。她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这是我过去渴望却从没得到的。不过,现在不用珍惜了。现在一切都可以视作过烟云烟和逢场作戏,不必太认真的。青春年少之后才发现,刹那间的爱情之火真是太多了,而真正的爱之火是不会这样热烈地燃烧的,它像月亮,淡淡的,不引人注目,但也不失去光辉,它是恒久的星光,时间久了,你才会感受到它那诗一样的火焰与光辉。佟明丽现在的一闪太迟了,迟得让人心碎,迟得让人心悸,迟得让人只想到性,迟得让人六神无主,慌了手脚,但就是迟了。理智已经战胜了他们。这就是成熟吗?
我们为那句诗感动着。那是多么纯粹的一颗心啊!我忽然意识到我彻底地变了。才三十刚过就像老了似的,一副世俗的神情。我强烈要求自己回到那个热情似火纯情似水的年代,那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市场经济还没有开始,欲望还在笼子里,一切都是从容缓慢的,一切都是可以静止的。我微红着脸说:
“那时候,嗨!……”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和我约会呢?”她笑着说。
我注意到周围有几个同学都看着我们,也许正是有人在,她才这样要说,把真话当笑话说。我抬起了头,大笑道:
“你那么多男朋友,谁敢约你啊?我还想活着呢。”
她故意说道:
“你没约我,怎么能知道我有男朋友呢?”
有人这时候插话了:
“杨树,别装了。谁不知道你那时把美丽爱得死去活来的,现在约会也不迟啊。”
班上的同学把佟明丽干脆叫“美丽”,这样似乎更形象。
我笑了笑,一阵心酸,一种快感。话是说明白了,她也在等待。我笑道:
“好啊,我们今晚就约会一次,在第十九个电线杆下,不见不散。”
“好啊,你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啊,我等你。”她似真似幻地说。
“好。”我一扬头把酒喝了。
大家喝酒,抽烟,胡言乱语,直到很晚,有人提出要走,才恹恹地散去。临走的时候,她给了我她的手机号码,以后你不用打家里的电话,打我手机吧。我开玩笑地说:
“别忘了,今晚第十九个电线杆下,不见不散。”
大家都笑着,她也笑着,走了。路上,有人告诉我,美丽和她丈夫现在正在闹离婚,原因是两人都不是顾家的人,尤其是她丈夫常常彻夜赌博,从不管孩子和家里的事。有钱能怎么样?照样不幸福。我有些感慨,她不是一直呆在家里吗?同学说,你以为她会待在家里吗?她还是那样,老出去找人打麻将,一打一个通宵。
回到达州的一天,我在办公室里发愣的时候,美丽又冒了出来,像尘烟一样。自从那次聚会以来,我一直在想,她说的那首诗真的是我写的吗?如果真的是的话,我这一生就像她说的那样,做错了最大的一件事,那就是我放弃了诗人之梦,而跟着程琦过起了艰难的生活。现在我觉得有些人的话是有道理的。我和程琦生活并不一定是好事,就像这过去的很多年,我们一直在为钱发愁,一直活在一种误解中。最惨的当然是我了。从我们谈恋爱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为着琦琦活着。我们到达州来是为了她,我下海经商是为了她,我一度兼职跑断腿是为了她,我强迫自己适应各种环境也是为了她,我现在拼命往上爬也是因为她。她永远都对我不满,而我永远都想办法得对她的这种不满负责。相反,我对她很满意,我对她没有丝毫的过分的要求。我为她放弃了诗人之梦,放弃了一切尊严与自由,我失去了本性。
我想给美丽打个电话,就想胡乱聊几句,一种莫名的冲动。我感到我压抑得太久了。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电话,心里电了一下。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是美丽的电话。她在家里,说是昨晚上喝多了;
刚刚起床,就想到了我。她问我那次明明不是说好的在第十九根电线杆底下约会吗?她去了,一直等到十一点,才生气地回去。她说得像真的。我不相信,她却非要证明。她还说,那天她专门穿了件披风,大红的,有很多流苏的那种。她说那天下午她还做了头,美容了一番。她说得像真的。我有些相信,不过,还是一笑置之。我们聊了很久,直到下班时,她还没有说完。我便一边走,一边继续跟她聊着。
从那以后,美丽常常给我打电话。我也偶尔打一个,但总是怕长途费太贵,说不了几句就挂了。美丽笑话我说,你是不是怕电话费贵?我在这边红了脸,说,不是,是我办公室里来的人太多。美丽笑着说,以后我给你打吧。我听了她的话后,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龌龊了?
从那以后,我们至少一星期要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是美丽打过来。即使是我打过去,她也马上会说,你挂掉,我打过去。我有一次生气了,你还真以为我小气啊,这点电话费算得了什么。她在那边却笑了,你看你这人,怎么认真干什么?我是说我平常连个电话都不打,唯一就是给你打,你就让我过过这种瘾吧,否则我会发疯的。她的话让我顿时舒服多了。慢慢地,我觉得她实际上很能体谅人,是个好女人。她常常会关心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说我应该怎么样,她还说我不能太吃油腻的东西,说我不要一味地坐着,等着啤酒肚慢慢起来,说我应该如何跟同事处理关系,等等。她说的头头是道,句句中听。这些话琦琦从来都没说过,琦琦从来没关心过我穿什么衣服,对我的事很少过问,当然,她也是没有时间过问,但最重要的是,她从来都是我在关心她,她已经习惯了让别人关心她,而她不需要关心别人。
有时我会无端地想,若是和美丽好,也许我会过得更自在些,更幸福些。自在的感觉年轻时是不经意的,家庭生活过得久了,就发现自在的生活实在太重要了。自在是一个人幸福的最重要的标志。我和琦琦在一起过,虽然也觉得幸福,但那种自在的感觉实在太少了。如果下半生和美丽过,会怎么样呢?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连自己都觉得不应该。不过,想想也是不可能的。那样的女人欲望定是非常强的,她需要的不仅仅是性,还有金钱,智慧,甚至还有诗。真不敢把诗与那些东西并列,但事实就是如此。
若干年以后,当我回忆那段零乱的生活时,我发现,美丽给杨树打电话似乎总是在酒后,当然是清醒之后。那是在万念俱毁之后,是在经受了极大的刺激和难忍的悔恨之后,是在完成精神生命的一次休整而要开始新的历程之时,也是在物质生活得到满足之后精神生活突然出现空白之时,她想起了可怜的杨树,可爱的杨树,可以听她诉说的杨树,可能会是她新生命的杨树,是诗人杨树,是班上的佼佼者杨树,是生活在金钱与权力的阴影下的杨树,是需要帮助的杨树,还是对她念念不忘的杨树,是她在暗夜里独守空房时首先想到的男人杨树,是爱着她又被她真正经验过的一次完美的恋爱中的杨树。
一想起这些,就使我疼痛。人生是多么地了草啊,你根本不能精心地生活每一天,你早晨打算得好好地,可是出门后的第一个人或第一件事就可能毫不犹豫地改变了你的初衷,这一天,你再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过,而是要应付时间和事件。人生就是在应付中一晃而过的。比如琦琦,她对我其实就是这样,她来到了我的世界,这根本就是我没有想过的,可爱到来了,于是我便开始爱,然后为了爱差点丧失生命,然后为了爱就来到了达州,在这里,又是在我们根本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有了灵灵的痛苦,我们应付这人世间的沧桑,在这一切还没有结束的时候,美丽却又莫名其妙地闯入我的生活,不可抑制的爱一天天地生长着,我根本就不想要,可它在我身体里疯狂地生长着,我便必须得应付它。我能取舍吗?可以,可是当我取舍了它之后,谁知道又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呢?即使是意料之中,你还得去应付。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是在你的控制之中,这便是不幸。
我对成年后的杨树是怀着同情的。他的自我的丧失,他的种种不幸,都是他无法预料的,且是在不自觉中发生的。我们可以设想,当大学生杨树放弃了心爱的人而留在什么国家机关或去干了什么大事业,他又会怎么样呢?他会有幸福吗?他会在后来经历这种丧失与不幸吗?也许不会,也许会。在那个爱情至上的年代,他选择了爱情,毫无疑问,这是对的,可是,在这选择中,他放弃了很多,比如梦想,比如未知的命运。谁能说他选择的就是对的呢?
如果他不回到达州,如果没有儿子灵灵,如果琦琦对他不那么冷淡,他就绝不会走上另一条道路,可是,这一切仿佛是谁早就设计好了的一样,他按时按计地一步步走下去了。
我的虚拟婚姻 4
从上海回来的那一天开始,程琦的宗教事业开始了。
她抱着孩子来到校长的办公室,对校长说,校长,我要请一年的假。校长惊诧地问她,怎么了?她说,我要救我的孩子。校长沉默了,他看了看对面程琦怀里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