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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典情爱小说文丛--红杏出墙-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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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结婚了,”洛朗窘迫地回答道。    
      “结婚了?怪不得你完全变样了……你现在做什么呢?”    
      “我租了一间小画室,每天上午画一会儿。”    
      洛朗三言两语把结婚的经过叙述了一遍,接着,他又激动地说了一通对未来的打算。他的朋友惊讶地看着他,这使洛朗有些迷惑和不安。画家在这位泰蕾斯的丈夫身上,找不到从前所认识的迟钝而平庸的洛朗了。他觉得,洛朗的举止似乎高雅了,脸瘦削下来,并且变得白嫩,整个身体似乎都变得比较尊贵、柔软了。    
      “你已变成漂亮的男子了!”艺术家不禁大声说道,“你倒像个大使。这是最时髦的。那么,你属于哪一流派呢?”    
      画家的话使洛朗很不自在,但他又不敢骤然离开他的朋友。    
      “你愿意到我的画室去坐会儿吗?”他看他的朋友没有告别的意思,最后提出了邀请。    
      “非常乐意,”那朋友答道。    
      画家对他方才观察到的变化并没联想到什么,他很想去看看他老同学的画室。当然,他爬六层楼可不是去看洛朗那些一定会令他作呕的新作品的。他唯一的愿望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他爬上他的画室后,朝挂在墙上的油画扫了一眼,他更加惊奇了。墙上挂着的五幅习作中,两幅是女人的头像,三幅是男人的头像,画笔遒劲,姿态丰满而坚定,每一幅都以华美的颜色衬在灰亮的底面上。艺术家快步走过去,惊呆了,他甚至不想掩饰他的惊讶:    
      “是你画的吗?”他问洛朗。    
      “是的,”洛朗答道,“我想画一幅大油画,这些都是小样,先作些准备。”    
      “不要开玩笑了,这些真是你画的吗?”    
      “当然是的,怎么不能是我呢?”    
      画家不敢回答,他想说:“因为这些画是地道的艺术家的手笔,而你从来都只是一个蹩脚的学徒。”他在习作前默默地看了良久。不言而喻,这些习作还很幼稚,但是,它们具有那样奇特而有力的个性,它们预示着一种发展的艺术本能。这些画仿佛都是有生命力的。洛朗的朋友从没见过这样有前途的草图。等他认真观察了这些油画后,他转身对洛朗说道:    
      “坦率地说吧,我以前可没想到你能画得这样好。魔鬼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学得了这样的才能。老实说,这是学不来的。”    
      说完,他又仔细端详起洛朗来。他觉得洛朗的嗓音变得柔和,姿态也优雅了。他无法猜到改变这个人的可怕力量是什么,怎么会使他的身上多了一些女人的气质。毫无疑问,杀害卡米耶的凶手身上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现象。要分析透这种奇妙的现象,的确是困难的。洛朗的身心经受了巨大的生理失调的冲击,如同他能变成一个胆小鬼一样,也使他变成了一个艺术家。从前,他窒息在血质的重压之下,呆在围绕着他身体的厚密的健康气氛中,被蒙住了眼睛。眼下,他变瘦了,变得担忧和敏感,这正是神经质的人们所有的。在他所过的恐怖生活中,他的思想昏乱,迸发出天才的火花。某种精神的病症以及他身心的神经上的病症,都奇异、清晰地发展了他身上的艺术官能。自从他杀人后,他的肉体仿佛变轻了,过度兴奋的头脑仿佛变得开阔多了。他的思维突然延伸出去,奇妙的构思和诗人的幻想都不期而至了。他的神态就这样突然地发生了变化。也正因为这样,他的作品变美了,突然就具有了个性和生命的活力。    
      他的朋友不再追究这艺术家的诞生之谜,他迷惑不解地告别了。走前,他又看了看油画,对洛朗说:    
      “我对你只有一个批评,就是所有这些头像仿佛都属于一个家族。这五个人头很相象。女子们也有着莫名的、粗鲁的姿态,仿佛都由男子们假扮而成……要知道,如果你想用这些草图来创作一幅油画,就必须改变其中的几个面貌。你的人物不能完全是兄弟或姊妹,这会让人笑话的。”    
      他走出画室,在楼梯口又笑着补充说:    
      “说实在的,我的老朋友,看见你很高兴。现在,我相信奇迹了……上帝啊! 你现在是很合格的了!”    
      他下楼走了。洛朗回到画室后,心里很乱。刚才,当他朋友向他指出,习作上所有的人头像有着同一个家族的面容时,他曾猛地转过身子把苍白的脸藏起来。这无可避免的相似已开始打击他。他慢慢地走到画像前,看着这些头像,一个个审视着,背部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说得对,”他喃喃地说道,“他们都很相似……都像卡米耶。”    
      他倒退了一步,坐在沙发上,始终不能把眼睛从这些头像上移开。第一个人头像画的是个老头,有着长而白的胡子,在这白胡子下面,艺术家看到了卡米耶的下额;第二个是金发的少女,这个少女用溺死者的一对蓝眼睛注视着他;另外三个人头像也都有着溺死者脸上的某些特征。卡米耶仿佛化装成了老头、少女,虽说由画家任意打扮,但始终保留着原来面目的基本神态。在这些人头像中,还存在着另一种可怕的相似之处:他们都表现出痛苦和恐惧的神色,简直是同被压在一种恐怖的情感下面。每个人在嘴的左角都有微微的皱纹,使嘴唇歪曲,显出丑相。洛朗还记得,他在溺死者痉挛的脸上曾看到过这条皱纹,现在它成了这一张张脸的共同的、丑陋的标志。    
      洛朗明白,他在陈尸所注视卡米耶太久了,尸体的形象在他心中已深深打上了烙印。现在,这个形象到处跟随着他,他的手不知不觉间就勾勒出这张狰狞的脸上的线条。    
      画家仰躺在沙发上,渐渐感到这些画像活动起来。忽然,他面前出现了五个卡米耶,是五个他亲自用自己的手指强有力地勾勒出来的卡米耶,正以可怕的奇特样子,装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面貌。他站起来,撕碎了画布,扔到门外。他对自己说,如果他自己让房里布满被害人的画像,他将会在画室里被吓死的。    
      另有一种恐惧又突然来袭击他:他害怕从此以后,他画的每张人头像都将是溺死者的头像。他即刻想知道他能否控制住自己的手。他把一块白布放在画架上,然后用一段木炭棒画出一张头像。这人头又像卡米耶。洛朗粗暴地把这张草图抹去,尝试再画一张。几乎一个小时之间,他就这样和驱使他手指的神秘力量斗争着。在每次新的尝试中,他都画出了溺死者的头。他打起精神,竭力想避免画出自己已熟记在心的线条,但都无济于事。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勾勒出这些线条,不得不画出那些挣扎着的肌肉和筋骨。他飞快地涂出轮廓,然后再仔细运用炭笔,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卡米耶那狰狞而痛苦的脸始终出现在画布上。艺术家先后勾勒出一张又一张不同的人头像,他们之中有天使、罩着光环的圣母、戴着金盔的罗马战士、脸色红润的金发儿童和满面伤疤的老强盗,其结果总是将溺死鬼重现出来,那溺死鬼轮流做了天使、圣母、战士、儿童和强盗。这时,洛朗干脆去画漫画。他夸大了特征,勾勒出吓人的轮廓,创作出粗陋不堪的头像,其结果,只是成功地使他的被害人的相貌显得更加触目、更加可怖。最后,他又画狗和猫等动物,而这些狗、猫也酷似卡米耶。    
      洛朗内心狂怒了。他想到了那幅大油画,绝望之中,一拳击碎了画布。现在,不应该再想他的未来杰作了。他心里明白,此后,他除了卡米耶的脑袋外什么也画不成了。正如他朋友所说的那样,如出一辙的人像只会让人看了发笑。他想象自己未来作品的形象,在他的各种人物的肩上,无论男人或女人,都安放着一颗溺死者苍白而惊恐的脸孔。他所唤起的各种奇特形象,就这样以残酷的可笑样式显现在他面前,他为此而非常愤怒。    
      因此,他不敢再工作,生怕一动画笔就让他的被害人复活。倘若想在画室里平静地生活,他就得永远不在里面作画。一想到他的手指将不断地绘出卡米耶的头像,他便恐怖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觉得,这双手仿佛已不属于自己所有了。


红杏出墙(4)——他们都在想同一件事洛朗突然张着口

      26    
      威胁拉甘太太的病症已经发作了。几个月以来,麻木沿着她的四肢发展,始终在压迫着她,突然,一直麻木到她的脖子,她全身瘫痪了。一天晚上,正当她和泰蕾斯、洛朗安静地闲聊时,突然张着口,好像有什么人捏住了她的脖子一样,没有说完的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她想喊叫,想呼救,但是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嘶哑的音节。她的舌头变成一块石头,她的四肢僵硬了。她从此不能再说话、也不能行动了。    
      泰蕾斯和洛朗站起来,看见女店主挣扎了五秒钟的突变,惊骇地呆在那里。她僵硬了,用哀求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他们才想到用种种问题询问她,想知道她痛苦的原因。她答不出来,仍然以极惶恐的目光看着他们。这时,他们明白他们面前只剩下一具活尸,她看着他们,听他们说,但却不能对他们说话。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们绝望了,实际上,他们内心并不怎样挂虑疯瘫者的痛苦,只是悲伤他们自己,因为此后,他们将永远单独相处了。    
      从这天起,这对夫妇的生活就变得更难忍受了。他们在年老的、不能再以柔和的闲话为他们平息恐怖的残废人面前捱过残酷的夜晚。残废人像一个包裹或一件东西似的卧在她的沙发里。只有他们两个困惑而不安地呆在桌子两端。这活的尸体不再能分离他们。有时,他们甚至把她忘记了,把她当成一件家具。这时,夜里的恐惧又攫住他们,餐室就像卧室一样变成一个可怕的地方,这儿也有着卡米耶的鬼魂。他们就这样,每天又多受四五小时的罪。黄昏一到,他们心里就开始颤栗,把灯罩往下拉,让彼此不再相看,竭力装出相信拉甘太太就要说话,就要使他们记起她的存在。倘若说,他们还把她留在身边,没把她除掉,这是因为她那对眼珠还在活动。当他们看见这对眼珠在转动,在闪闪发光,他们有时还能得到些安慰。    
      他们总是把残废老太太安置在油灯的白光下,使灯光能够照亮她的脸,这样一来,他们抬头就能看见她。这张苍白、憔悴的脸在别人看来也许是不忍目睹的,但是对他们而言,却是迫切需要的伙伴。他们总带着真正的快乐向她投去目光。她的脸像是僵尸的脸,只是在中间嵌了一对活人的眼珠,这对眼珠灵活地在眼眶里滚动着,而脸颊和嘴都仿佛石化了,保持着令人恐怖的僵硬。倘若拉甘太太打盹垂下眼皮时,她完全苍白和沉默的脸简直与死人无异。泰蕾斯和洛朗觉得没有人与他们在一起了,便使劲弄出一些响声来,直到病人又抬起眼皮,看着他们为止。他们就这样逼迫她始终醒着。    
      他们把她当作供自己散心的、可以使自己脱离恶梦的东西。自从她瘫痪后,他们就必须像对待孩子似的侍候她。他们对她关怀备至,以强迫自己分心散神。清早,洛朗帮她起床,把她抱到单人沙发里;晚上,他又把她搬到床上。她的身体还很重,洛朗得用尽全力才能用胳膊抱起她,并慢慢移动。转动沙发椅子的活儿也由他干。其他的事则由泰蕾斯负责:她替病人穿衣服,喂她吃饭,想方设法猜透她想要干什么。在瘫痪后的起初几天,拉甘太太的手还能动动,还能在一块石板上写出她的需求。不久,她的两手也失去知觉了,不能再举起它,更不能再捏一支石笔。自此以后,她只能用目光代替言语,她的侄女必须猜出她需要什么。少妇承担了护士的工作,这给她的肉体与精神都带来了劳苦,不过,这对她反而更好。    
      这对夫妇为了避免单独相处,从清早就把老太太的单人沙发推到餐室里。他们把她放在中间,仿佛他们的生活少不了她,要她参与他们的用餐和一切会面。她若表示要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他们就故意装出不懂她的意思。她只有在破坏他俩单独交谈时才是受欢迎的,她没有权利独自相处。上午八点,洛朗去他的画室,泰蕾斯下楼去店堂,瘫痪病人就一人留在餐室里,直到中午。午饭后,她还是一个人呆到晚上六点。白天,她的侄女也常上楼来,围着她忙一阵,看看她需要些什么。对此,他们一家的朋友们都不知用什么颂词来赞美泰蕾斯和洛朗的品行才好。    
      礼拜四的聚会照常进行,拉甘太太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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