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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全的脊椎骨架躺倒在地面并戳穿了沙地。在凹陷下去的地方,水流潺潺流淌,黑色水藻浓发般飘逸下垂。两人继续跳跃着前进,努力保持着平衡,当一个卵石被踢落滚下时,他们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阿丝泰尔高兴地不停说道,“您说的悬崖呢?别人把它们放到他家的客厅去了吧!”
“别着急,别着急!”埃克托说,“您就要看见了。”
他们到了一个狭窄的通道跟前。这个通道就好像在两块巨石中间微微张开的一个裂缝,通道里有一个水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永远也过不去的!”少妇嚷道。
他提出背她过去。她摇着头慢慢拒绝了,她不想再让人背了。于是,他到处寻找大石块,力图搭起一座便桥。不料石块滑动着落进了水底。
“把手伸给我,我要跳过去,”她终于不耐烦了。
可是她跳得太低了,一只脚掉在了水潭里,这使两人都开心地笑了。当他们走出狭窄的通道时,她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
一个半封闭的小湾呈现在他们眼前。小湾里布满了大规模崩塌的岩石。一块块巨石赫然耸立,就好像在惊涛骇浪中的前哨。狂风恶浪早已将附近的泥土荡涤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堆堆光秃秃的岩石。小海湾延伸到岬角之间,突然变得弯弯曲曲,那里有一个个内厅、一只只摆设在沙地上的黑色的大理石长椅,宛如一条条搁浅的大鱼。这里就像一座受到海水袭击并惨遭蹂躏的庞大城市,它的围墙倾覆了,一半城楼被摧毁,倒塌的建筑物层叠错落,一派凄凉景象。埃克托让少妇参观了这个风暴过后的废墟里最隐蔽的角落。她走过了金粉般澄黄细软的沙地,越过了阳光下被云母片照亮了的卵石,走过崩塌的岩石时,她不得不随时用双手扶持着,以免滚进窟窿里。她从天然廊柱下穿了过去,经过了具有罗马风格的半圆腹地和哥特式的高耸的尖顶洞穴。她走下凉意袭人的凹地,在这个十米见方的岩石深处,淡蓝色的菊类和布满灰色悬崖的深绿色植物吸引了她的视线,肆无忌惮的海鸟以及盘旋在她手边不断轻声鸣叫的褐色小鸟也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尤其令她惊叹不已的,是站在岩石中间蓦然回首,依然看得见大海。大海蓝色的轮廓重新展现在眼前,并且在块块巨石中间安静地变得宽阔起来。
“啊!你们在这儿哪!”谢卜尔先生在悬崖顶上叫道,“我很抱歉,让你们迷路了……喂,这些小洼地可真可怕!”
他小心翼翼地站在离悬崖边大概六步远的地方,打着小阳伞,手臂上挎着篮子。他又说道:
“她走得真快,小心点!”
“别担心,我们有的是时间,”埃克托回答道。
阿丝泰尔坐了下来,面对着一望无涯的地平线默然不语。她的对面,矗立着三根被海浪冲成圆柱形的花岗岩柱石,宛若已坍塌的神庙的巨大圆柱。在她身后,大海沐浴着夕阳的金辉,不断延伸,海面上金光粼粼。在两根柱石之间,遥远水面上的一点白帆变成了晶莹的白斑,如同掠过水面的海鸥的翅膀。天色渐晚,暮色苍茫,四周一片静谧。阿丝泰尔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如此温馨、渗透骨髓的快感。
“来呀,”埃克托用手碰碰她,低声说。
她颤抖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来。她已经疲惫不堪,浑身无力了。
“那个有旗杆的小屋就是信号台,对吗?”谢卜尔先生大声说,“我去弄些贝壳,我会赶上你们的。”
这时,阿丝泰尔为了摆脱浑身上下的无精打采的怠惰,抖擞精神,便孩子般地奔跑起来。她大步跃过一个个水坑,朝海边前进。一时心血来潮,她想登上岩石堆积的顶峰。涨潮时,这个岩石堆想必只是一个岛屿。当她在裂缝中间艰难地攀爬达到峰顶以后,她爬上一块屹然耸立的岩石,快乐地俯视着曾惨遭蹂躏的海滨。在明净的天空下,她那单薄的身形清晰地显现出来。她的衣裙犹如旗帜般,在风中哗哗作响。
从岩峰下来的时候,每遇到一个坑洞,她都要俯下身去。在这些小小的洞穴里,有着无数个静止的小湖泊,只有镜面大小的湖水清澈见底,天空倒映其间。在这些小洞穴深处,翠绿的水草昂首林立,左右摇摆。偶尔,黑色的大螃蟹像青蛙那样跃出来,连水都没有搅动便无影无踪了。少妇陷入了遐想之中,她在用眼睛探寻这些神秘莫测的小洞穴,搜索这些既陌生又令人高兴的地方。
当他们返回悬崖脚下时,她发现她的伙伴早已把他的手帕装满了鹦鹉贝。
“这是给谢卜尔先生的,”他说,“我要把它们送上去给他。”
就在他往上爬的时候,谢卜尔先生懊恼地赶到了。
“信号台那里只有一个贻贝,”他嚷道,“看来,我不愿意来是有道理的。”
年轻人远远地扬了扬手帕里的鹦鹉贝,他便平静下来了。不过,他对年轻人的敏捷感到惊愕。年轻人凭着这种敏捷,通过一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小路,沿着城墙般光滑的岩石攀登上来。现在,下去更要胆大心细了。
“没什么,”埃克托说,“这是一个真正的梯子。不过,必须弄清楚阶梯在哪儿。”
谢卜尔先生希望大家往回走,因为大海确实变得令人不安了。他央求妻子寻找一条可行的小路爬上来。年轻人哈哈大笑,回答说并没有夫人们可以攀爬的路,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再说,还没有看见岩洞呢。于是,谢卜尔先生只得顺着悬崖顶继续走下去。太阳已经落山了,他合上小阳伞,把它当手杖用。他的另一只手提着装满鹦鹉贝的篮子。
“您累了吧?”埃克托低声问。
“是的,有点累了,”阿丝泰尔回答道。
她挽住他伸过来的手臂。其实,她一点也没有感到疲乏,倒是有一种惬意的松弛渐渐在她身上蔓延开来。原来,当她看见年轻人悬挂在岩石壁上时,感到内心一阵阵激动的震颤。他们在沙滩上慢吞吞地往前走,贝壳碎屑形成的砂砾犹如花园小径,踩在上面叽咕作响,他们都沉默着。他将两个分别叫做狂僧洞和野猫洞的宽大裂缝指给她看。她走了进去,举目张望,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当他们沿着美丽的细沙继续前行时,两人互相凝视着沉默不语,但他们的嘴上却挂着微笑。海水涨潮了,急促的波浪哗哗作响,他们似乎没有听见。谢卜尔先生在他们头顶上叫了起来,他们也似乎充耳不闻。
“简直发疯了!”昔日的粮商摇晃着他的小阳伞和篮子,不停地叫喊,“阿丝泰尔!……埃克托先生!……听着!你们马上要遭水淹了!海水已经淹到你们的脚背了!”
他们似乎并未察觉到细浪的凉意。
“哎!什么事?”少妇终于回应道。
“噢!谢卜尔先生!”年轻人说,“没事,别担心……我们只看看美人洞。”
谢卜尔先生做了一个失望的动作,大喊道:
“真是胡闹!你们会淹死的!”
他们已经不再听他叫嚷了。为了避开不断上涨的潮水,他们沿着岩石前进,终于到了美人洞。所谓美人洞,不过是一堆构成岬角的花岗岩围成的洞穴罢了。高耸的圆弧形拱顶,暴风雨把墙壁冲刷得光滑湿润,闪烁着玛瑙的光泽。在昏暗的岩石间,天蓝和粉红相间的纹理形成粗犷华美的阿拉伯式的装饰图案,仿佛古代的艺术家曾精心装饰过这个海之皇后的浴室似的。地上透明的砂砾仍是湿漉漉的,宛如贵重的石床。最深的地方,有一个沙滩,柔软干燥,颜色浅黄,几近白色。
阿丝泰尔坐在沙地上,仔细观看着岩洞。
“有人在这儿住过,”她喃喃低语。
埃克托默默观察了一阵大海,突然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
“哎呀!我的上帝!我们被困住了!瞧,海水已经切断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只好在这儿待两个小时了。”
他走出去,抬头寻找谢卜尔先生。谢卜尔先生就在悬崖上面,恰好在岩洞顶上,于是年轻人大声宣布他们被堵住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他得意扬扬地大声说,“可你们从来不听我的忠告!……有危险吗?”
“什么危险也没有!”埃克托回答,“海水只进来了五六米。不过,您别着急,用不了两小时,我们准能从洞里出来。”
谢卜尔先生有些不快。这样的话,大家就不吃晚饭了吗?可他已经饥肠辘辘了!这真是一次令人啼笑皆非的郊游!随后,他一边低声咕哝着,一边在浅草地上坐了下来。他将小阳伞搁在他的左边,将装鹦鹉贝的篮子放在右边。
“我就等着吧,只好如此啦!”他大声说,“回我妻子身边去吧,千万别让她受凉了。”
岩洞里,埃克托紧挨在阿丝泰尔身旁。沉默了一会以后,埃克托大胆地抓住她的一只手。她没有缩回去,而他注视着遥远的地方。黄昏降临了,无数的阴影渐渐使夕阳黯然无光。地平线上,天空呈现出柔和的淡紫色,大海在延伸,渐渐暗淡下去,白帆已无影无踪。海水渐渐涌进岩洞,摇晃着透明的砂砾,发出悦耳的声音。海水将海面上无穷的快感、浓情的声音和充满欲望的咸湿味带进了岩洞。
“阿丝泰尔,我爱你……”埃克托不知疲倦地表白着,在她手上印满了火热的吻。
她没有回答。她感到喘不过气来,仿佛被上涨的海水托起来似的,她半躺在细软的沙地上,好像一个被人掳掠而来任人摆布的小女孩。
突然,耳朵里面轻飘飘地传来了谢卜尔先生的声音。
“你们不饿吗?我饿坏了!……幸亏我有刀子。我要先尝为快了,你们等着吧,我吃鹦鹉贝了。”
“我爱你,阿丝泰尔……”埃克托搂着她,喃喃重复道。
天黑了,白茫茫的大海映亮了天空。岩洞的入口处,海水缓缓地呜咽着。岩洞的拱顶上,最后一线阳光终于消失了。一股浓厚的腥味在汹涌的波涛里弥漫开来。阿丝泰尔伏在埃克托肩上,慢慢垂下了她的头。晚风捎走了一声声喘息。
悬崖顶上,谢卜尔先生借着星光,正不慌不忙地嚼着他的贝壳肉。没有面包,他将所有贝壳肉全吞进了肚里,好像已有些消化不良。
6
在他们回到巴黎九个月以后,美丽的谢卜尔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孩。欣喜若狂的谢卜尔先生把吉罗大夫拉到一边,自豪地对他说:
“我发誓,这是鹦鹉贝的作用!……有天晚上,我吃掉了整整一篮鹦鹉贝。噢,当时的情形可真是奇怪……没关系……大夫,我从未想到过贝壳肉竟会有这样的功效。”
一阵风永不凋零的玫瑰花
1
当思特凡醒来时,看见一道阳光正闪烁在他窗前的马鞭草之间,好像一群绚丽的女精灵在上下翻飞。诗人注视着在阳光里漂浮的尘埃,过了好一会儿仍以为自己在作梦,我想他甚至又会睡着了。这时,从附近花园里传来了鸟叫声,他愉快地坐了起来。
思特凡环视了一下他的全部财产,眼神中透着喜爱。他的玫瑰正迎着晨光绽放新的花朵,而他那些心爱的书籍则是永不凋零的玫瑰花。这一点我应该承认,尽管有可能会使画家们不喜欢我们的诗人。他的房间不算太脏,桌腿还很结实,如果用心找找,就能发现房间里还有两把椅子。
此外,让人遗憾的是——在夫人们面前我绝不想为我的主人公开脱——诗人一向抽烟,而且这个不幸的人抽得很凶。所以,他一从床上下来就直奔烟斗,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塞满烟丝,随即快乐地让浓密的烟雾把自己包裹起来。他坐在他的小桌子面前,桌上有书、纸、鹅毛笔和铅笔,呈现一片最富诗意的凌乱。维克多·雨果压住了十分吃惊的拉辛,而莎士比亚、旦丁、拉伯雷、塞万提斯也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非要挤在这儿。上个月的十四行诗被昨天的八音节诗挡住了,而散文和诗歌又混杂在一起,一切都乱七八糟。诗人却打算以后从这些乱糟糟的纸页中创造出一个世界,也就是出一本书。在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之中有那么一部手稿,摆出学究的架势,鼓足了它的页码,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一切抒情诗和诗体书简。这并非是一位肥胖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