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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7-大嘴吃八方-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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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袋装羊肉泡馍与现场手掰的羊肉泡馍有差别,西安人对此有体会,像我这样的外地人在北京能吃上袋装羊肉泡馍就心满意足了,把袋装认为正宗也没有什么大错。记不清是哪个朝代的一个大臣,据说去到长江边上吃鲈鱼,以为这鲈鱼没有朝宴上的贡品鲈鱼正宗,因为朝宴上的贡品鲈鱼是略略有一些臭味,而长江边上渔家现做的鲈鱼极鲜,没有丝毫臭味。却原来,那贡品鲈鱼送到京城总须十天半月,鲈鱼会有一点变味,皇帝和大臣吃惯了,就认定正宗鲈鱼是必须有一点点臭味的,没有一点点臭味的鲈鱼是不正宗的鲈鱼。这是题外话了,据西北农林大学古农史学家樊志民先生介绍:西亚考古,小麦有史八千至一万年,中国考古,甘肃小麦已有五千年,武功三千八百年。多数农史学家认定小麦由西亚传入,先西北而黄淮地区种植。    
    为了一口面条不愿远游的西安人,着实令人尊敬,天下有美食,却是不如故乡之美呢。又发现,好东西朴实又简单,像山西刀切面,是源于现代工业以前,而羊肉泡馍则是马车夫吃的,想像那马车夫用布袋装着硬面饼馍,进餐和住店时,就将馍掰碎,搁海碗里,讨一勺羊肉汤泡上,就吃。几千年这么流传着吃下来,羊肉泡馍成为了名吃。西安人现在不赶马车了,呆在西安城里吃羊肉泡馍,天下人都到西安来吃羊肉泡馍,其实那是吃的一味好麦子,羊则是陕北的羊,那些羊都叫着信天游在塬上吃草。    
    西安人吃面条,吃羊肉泡馍,还站在城墙脚下吹埙,旁则有人伴以唱秦腔,其声其韵,竟至悠远深邃,好似出自千年深忧积怨的肺腑,还有绵绵的羊肉泡馍味。


第四章 红蕃茄与水乡鱼冻第4节 简约的丰盛

    有时候看翻译语言很有味道,或许它的原文的味道鲜美得可以,翻译语言去掉一些原文枝蔓,简洁精确的表达猛然精神了面对面的松散表述。翻译语是第三种语言,简约而丰盛,读之有趣,精确或误解临摹释溢内蕴。《彼岸视点》(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中有一篇《古老中国独特的餐桌礼仪与圣人崇拜》(卡纳斯·朱诺1938年),对中国餐桌礼仪描写道:    
    最尊贵的客人都坐在左位,因为只有在这个位置上,主人才能以最优雅、最高贵的方式向他表示在这个场合中必须表达的礼仪。主人身居右位,他能容易地用筷子夹起各种细小精致的菜肴,或是将它放在客人面前的碟子里,或是直接将它放入客人的嘴里。反之若此时客人坐在他的右面,那就非常不方便了。出于礼仪,客人必须强迫自己在这餐饭中塞下过量的食物,以表示对这宴席的欣赏感谢。他不能在自己的碗里剩下任何东西。他会当着主人的面打嗝,表示自己这顿饭吃得非常满意。    
    有关冬天,朱诺写道:在许多地方,他们在灶上铺上砖床度过寒冷的夜晚;而在连这种灶也没有的地方,人们只能靠一层层的衣服御寒,穿得很多,以致都不怎么能活动了。他们在手上携着一个小篮子似的暖手炉,里面装着发热的木炭。    
    还有家庭婚姻:男孩和女孩还是婴儿时便定亲了,长大后便结成夫妻。这个将来的新娘来到夫家,成为其婆婆的女仆,只要婆婆活着一天,她便得侍奉一天。在中国处处可以看到这样的小村庄,他们全都是一家人,甚至于整个城市都是同一血脉。    
    北方人睡的炕,我开始也觉得他们是睡在灶上,还令人担心他们在熟睡的时候,会将屁股烤焦了。不过,我相信他们会在暗中设一个机关,以备在屁股烤焦以前报警。《彼岸视点》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探险队来中国考察的产物,它主要是反映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极富挑战性。    
    为中国写作《中国科技史》的科技史学家英国人李约瑟博士笔下的景亦简约得很,看过令人不忘。他有一段关于昆明的描写有味道,不过,我还是喜欢他对竹子的描写,这能体现他的科技史学家的观察与思维逻辑:中国多山,因此在山上开凿梯田非常必要。稻田看上去就像山坡上的巨大台阶,常常一块梯田可能只有十二英尺宽。另一个差异是河岸边山坡上成片的竹林。从远处看,比如从江轮上看,新奇繁茂的枝叶使竹林像正在展开的爆炸气浪。几百年来,中国人将嫩竹笋作为食物,完全成长的主干被制成纤藤、缆绳、滑竿和箩筐,以及用做篱笆、建筑房屋。现在用于制造飞机和滑翔机,竹子纤维的拉力强度特别高。当然,竹子也用来造纸。(《李约瑟游记》贵州人民出版社)    
    我欣赏李约瑟先生将竹海看成是爆炸后的气浪的描写,这种感觉由来已久。南方的竹海,竹浪滔天,大风吹过,竹浪深浅交织,浪涌波伏,直把时间耕耘进了山谷,巨樟与红枫的深渊,水上浮满了白云。


第四章 红蕃茄与水乡鱼冻第5节 品味楠溪江、雁荡山

    临近中秋的南方仍然炎阳似火,车逆着蜿蜒回环的楠溪江进入雁荡山区。雁荡山是一个庞大的山系,有东西南北之分,我去的是北雁荡山。据说,雁荡山顶有一个湖,湖上生芦苇,芦苇荡中,每年秋天会有南归大雁落脚过冬,湖便取名雁荡,山便称为雁荡山,主峰海拔高一千零四十七米,号称东南第一山。    
    楠溪江是一溪悠悠清流,宽阔处水清如镜,青山入映,天蓝云白,若流动的青山画屏;流经窄湾,奇石耸立,白瀑弧悬,涌波堆雪,峡谷是把从容的江水逼急了点。江两岸生长毛竹、水竹、茶树、木桕树、樟树、榕树、松树、杉树、枫树、葛藤、青藤等,有小小的弯月般的梯田,田中的秧苗是一抹淡绿,拂着透明的山风。从车窗望去,有两种植物尤为突出:一是樟树,夏季换叶的樟树进入初秋,半球状树冠上全是白嫩的叶子,它如永新生命在浓郁的绿海中翻开新的一页;一是毛竹,《中国古代科技史》的作者、英国人李约瑟先生曾经将中国南方的竹林描写成“那是一团团绿色的爆炸的气浪”。确实如此,在山道边绿浪翻滚,清溪涟漪,抹一笔金阳碎箔。    
    过一道弯又一道弯,奇峰异石,水转山移,人是在白云与翠谷之间移动,碧水如带,那白鹭的栖落,点醉了半屏山景。想有闲时住在楠溪江边,在江边垂钓,煮鱼烹虾,饮酒听风,间或赏月,这世界不复有此美好。山月会是白的朗月,它临近山头,或从山坳上升起,或栖落在楠溪江,蛙鸣水岸,鸟宿夜林,和风拂面,露降甘凉,帐篷里能驻留几许宁静的心情,做一个短期山客,实也不枉人生。    
    此时却是热的天,徒步走,挟着葱郁的植被气息的热浪滔滔席卷,我执了一把绸质折扇,频频地摇,然是如何能以它抵挡山中热浪。走到楠溪江边,水上的清凉升起,只是头顶上的骄阳不曾退却。楠溪江,五步之内的深度均是透明,水悠悠地流,卵石与礁屿,挡不住它向往山外的脚步。楠溪江最雄伟的景色是石桅岩,它孤兀地一峰高耸,指天而立,柔水绕岩,深潭与浅波,亦多湍,呈现三个次层之美。石桅岩海拔三百零六米高,鬼斧神工,峭如天柱。    
    涉水而过,在浅滩的林边看到雁荡山的小种马,它尤善登山。我给它拍了一个照,便跟散文家程绍国先生来到石桅岩下的深潭边,此潭深达二十三米,它是石桅岩下最深的潭。我与程绍国先生走到下游一个有树林屏蔽的潭边脱衣下水,下水两步,脚即不可以探底,到离岸约三米远的潭中,我向下直潜,也是不可探底。水凉,沁人精神。程绍国先生说,此潭深也。悠悠的楠溪江,在此依石桅岩转了一个急弯,在河水直冲的石桅岩根,有一个巨大的溶洞,洞幽黑无底,令人感觉它里面会有鲤鱼精、蟒蛇精或恐龙之流。    
    躺在水面仰泳时,所见蓝天下的石桅岩陡峭雄奇,只有雄鹰栖立,想像那松鼠与白鹭都不可涉足。在楠溪江的深潭游泳的感觉,恐要亲历方可以体验,四处合围的山林,欲将水都染绿。游得尽兴,坐潭边卵石滩上稍晒一会儿太阳,要了渡船。船是隐在石桅岩下礁屿深处,得喊船,喊声在峡谷回荡,一箭木船就从礁屿后射出,年轻的艄公戴了笠,光着膀子手执撑杆,肩肌尤其滚圆光亮。弃了船登岸,过一栈桥,沿江边陡岸上的石阶攀登,就绕了石桅岩大半圈,看了温州籍作家林斤澜的题刻,不大,未破坏风景。就去了山庄品饮。    
    山庄雅静,是因选了旅游淡季。入座,便开始点菜,楠溪江的菜,清淡也是一个极致,令人惊喜的是这里的溪虾和溪鱼,还有野笋、蕨和野芥菜,要了冰镇雁荡啤酒。活的溪虾,也是有些清瘦,雄虾透明,惟脚有浅灰颜色,眼睛是一小粒晶莹黑亮,虾钳长而夸张。雌虾壳上有斑斑麻点,腹间有子,子是一些深绿的小粒,色光润若深色绿釉。这样的溪虾,别让油染了它的本味吧,选了盐水煮溪虾。溪虾清甜,鲜而无腥,感觉是如楠溪江的清流,水清虾亦洁,是清流拂尽了它的杂质。溪鱼当是急流健儿,像小鳄鱼,圆锥形,身上有斑点,头大尾细,端是一身腱肉,就用楠溪江的干菜焖溪鱼,这味道也是清淡、鲜甜,鱼肉细腻柔爽,然也密实,与干菜的陈香对映,相得益彰。    
    还有几样菜颇值一书。楠溪鸡,体小而圆润,是山里自行觅食的鸡,蒸了来吃的,纤维细密柔韧,不及(蘸)作料,自香飘逸。野芥菜,是晒制的菜,以高汤焖之,陈香绵绵,微甜微涩,甜在其茎,涩在其叶。白鲞,瓯菜的一种,干腊黄花鱼清蒸,是嚼的一道菜,干韧咸香。炒泥螺,味道是区别了宁波醉泥螺的甜鲜,炒的泥螺,提起了泥螺的鲜香,油润微咸,滑柔鲜嫩,也是第一次这么吃。子梅鱼,是瓯海的小黄花鱼,约五寸长,此鱼鲜蒸,白嫩若脂,肉质细腻,需细心品味,是淡然悠远的鲜。程建清师傅介绍,子梅鱼的制作,尤其考究,刚捕上的黄花鱼为银白色,稍后转金黄色,然后又转银白色,前后两种颜色都不宜食,要在金黄色时清蒸,才是正品子梅鱼。    
    悉心品菜,大杯地喝冰镇雁荡啤酒,真是一个爽字了得!吃罢,向雁荡山景区挺进。抵雁荡山景区,天色向晚,夕阳是卡在奇峰之上,山回路转,却见夕阳从奇峰跳了出来,从容不迫地向着山后沉落。    
    雁荡山的名景有大龙湫、小龙湫、中折瀑和合掌峰。在合掌峰与雁荡峰之间,宜于看月,一轮皎月升起,峰下离月很近,月色空朦,凉与清白的月辉里,奇峰雄峙,山群墨影重重,时间凝为些许夜的清凉,只觉得人被抛入岁月的无限荒野。    
    夜居雁荡山庄,在山庄进行一轮小酌,有一道炒沙算记忆尤深(程绍国先生说,算字应有虫旁,是个古字,我见温州也有写做蒜的)。沙算是海中腔体动物,色深,体形不详,是用酸雪里蕻炒的,酸鲜的味道,食之软绵清脆,爱不释口。吃到一种辣螺,辣螺是一种小圆锥形的海螺,它的肉质紧结,初入口有苦味弥散,嚼之,一丝辛辣传达到味基上,很像是辣椒的辣味,神奇极了。鱼生,据称是温州人酷爱的一道,是将生的半尺长小带鱼与萝卜丝搁盐腌制,放了红曲,暗红色泽,味咸且腥,以为是下饭的菜而非酒菜。弹涂鱼,又名跳鱼,它生活在近海的滩涂上,匍匐于泥滩上,受惊时借尾柄弹力迅速跳入海中,所以得名。弹涂鱼属鱼纲弹涂鱼科。眼睛小,突出于头背缘之上,下眼睑发达,两颌各有牙一行,胶鳍较短,后缘完整,体长十厘米左右,喜食硅藻。退潮后,头部左右摇摆,用胸鳍爬行觅食。辣椒烧弹涂鱼,肉肥鲜亦细嫩,易入味,食时会有望文生义的错觉,以为鱼肉也在舌上跳动。    
    瓯菜是一个独立的菜系,在文华大酒店品饮时,未及详情,今知瓯菜名皆古语,诸如白鲞、明脯(墨鱼)、子梅鱼等,味觉也感知永嘉府温州实乃历史文化古城,以至上了雁荡山,体会到温州话的古典韵味。    
    “湫”指的是潭。路上,程绍国先生多有提及,听他说大龙湫小龙湫,以为是小溪之流,走过弯弯曲曲,长长短短的林阴道,来到大龙湫,见是一峰高耸雄立,上悬一孤瀑,九天直落,积而为潭,恍然大悟,湫即为潭。雁荡山的瀑布也与众不同,但见大龙湫上,一泓清流将山崖勒出深槽,飞流直下,回冲的崖槽愈向下愈宽阔,落地形成月形的大潭。雁荡山为中生代火山岩发育,山峰山谷的地质主体为破碎火山岩,经漫长的岁月雕镂,山体如被瀑布刻版,是时旱秋少雨,一线亮瀑于崖上随风摇曳,大龙湫少了往时气势,然婉约之至,摇曳飘摆出一幅玉缀珠帘。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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