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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有人告了,就得调查一下。所以有一天,监察特派员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要我交待问题。这老太婆五十五岁,生就的一张娃娃脸,要不是做了我的领导,我还以为她有十几个年头才退休呢。别看她一把年纪,身体又差,思路清晰得很。老太婆说:有人反映你找了个妈咪?我说:谁在多嘴多舌?老太婆一听喜上眉梢,她还以为我会矢口否认,这样她就可以把证据一个个摆给我听。原来她们接了举报后专门做了调查研究,还派人跟踪我,发现我的确跟一个妈咪打得火热,而且还整夜整夜的跟人家同居(这话好笑得很)。可惜接着我就说:谁说我找妈咪了?我是跟个女的谈恋爱,人家在夜总会上班。老太婆说:这不是一码事儿吗?我说:怎么是一码事儿?什么是妈咪?我才不会找人家妈咪呢,要找也得找个没结婚的。老太婆说:不要转换概念,你已经严重违反纪律,要老实交待。我一听就跳了起来,我说:我怎么哪?不就找个人谈恋爱吗?那可是个女人,不是人妖。再说人家那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公司,是政府批准的。老太婆一听把肺气炸了,她尤其气愤的是:我居然把什么都认了(她要我认的),公开承认自己找了个夜总会的(不是妈咪是什么),还理直气壮得很。老太婆说:你那叫谈恋爱吗?我说:那不是恋爱是什么?老太婆说:恋爱的结局是什么?她顿一顿告诉我,是结婚。你准备跟人家妈咪结婚?我说:我不跟人家妈咪结婚,我跟我女朋友结婚。我正准备打报告呢。老太婆这回气得脸色惨白。她一辈子跟多少人打过交道,再厉害的人一到她面前就灭了锐气,就我鸭子死了嘴还硬,也太嚣张了。老太婆气得直拍桌子,把手掌拍得生疼。她后来说:从今天起,你不用上班了,坐在这儿写检查,写得好我们就从轻处分,写得不好我们就从重处分。说完她就去上厕所(老太婆肾不好,尿频)。
我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才十点半,要熬到五点还有六七个钟呢。写检查倒不是什么难事,平生又不是第一次,只是要整天面对这不近人情的老太婆,未免太受罪了。我看着面前的纸和笔,心里却在想着梅兰。我说:梅兰哪梅兰,你知不知道我在为你蒙冤受屈?你却在床上蒙头大睡。真是没有良心。一想起梅兰,我就心如潮涌,恨不得马上见到她,好容易等到十二点,我把纸和笔塞进抽屉里,带上门就去找梅兰(老太婆吃午饭去了)。
梅兰果然还在大睡,我把房门关上,开了点窗,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这声音不响亮,抑扬顿挫,像在雨中的风笛,不仔细听还听不真切。天哪,这丫头还打鼾呢,我跟她睡了那么多天,居然不知道。我用手捏住她尖挺笔直的鼻子(我真爱她的鼻子呀,她睡觉时把嘴闭得紧紧的,用鼻子呼吸,真得人爱),梅兰给自己的气憋醒了睁开眼睛,看到是我,就说:老公,你干吗把我弄醒?我说:你倒睡得香,我给人审查了。梅兰听了就笑,她笑着说:昨天干了坏事吧?给人捉住了?我说:是呀,有人跟踪我,说我夜不归宿,我说,不对呀,我天天去我女朋友宿舍,怎么叫夜不归宿呢?梅兰说:真是因为我呀?我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有人说我包二奶。我又没老婆,怎么是包二奶?你是我的二奶吗?梅兰笑着说:是呀,这儿是二奶村嘛。
等梅兰把自己的容颜收拾好,我们去楼下的贵阳餐馆吃饭。吃完饭我又得回去写检查。所以我尽管装出快乐的样子,心里很不是味道。梅兰看出来了,她说:老公,是不是很难过关?我说:怕什么?我又没犯法。梅兰说:没犯法,违纪是吧?要不要转入地下?我说:跟你没关系,我跟谁好他们管不着,就是以后不能去给你捧场了,高消费娱乐场所我们不能去。梅兰说:那你就别去。我说:你放心,我的朋友还会去帮你捧场。梅兰说:大不了就不做呗,有什么所谓?我说:是啊,你倒是提醒了我,大不了不干,我们去开一家餐馆。梅兰说:我不是说你,你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那么好的单位。我说:什么叫那么好的单位,你知道我在那里多窝火。梅兰说:有我在歌厅窝火吗?听话,回去好好写检查,人家要你怎么样就怎么样。先答应人家,好汉不吃眼前亏。
回到单位,老太婆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她见了我居然没吹胡子瞪眼睛,还对我笑了一笑。这就让我搞不懂了,别不是恩威并施吧?我在座位上坐下,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准备写检查。我想了半天,竟不知从何写起。领导上到底要我交待什么?跟梅兰的关系?去歌厅消费?这些都不能写,写了就等于认罪,成了口供,成了他们治我的把柄。我正在那里想破大脑,老太婆过来了,她说:我们谈谈?我说:行,听领导的。老太婆在长沙发上坐下,叫我坐在她旁边。
——小江呀,到海关几年了?
——报告领导,六年半。
——不容易呀。尤其是从一个司机考进国家公务员队伍。
——领导说得是,承蒙海关看得起。
——我们体谅你的苦衷,一个男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可是什么人不好找,要找一个三陪小姐呢。
——领导批评得对,我的理解是:做人除了要讲原则,也要讲信义,何况找已经找了。再说她不是三陪小姐,是三陪小姐的领导,她不陪人,除了我。
——你说她没做过三陪小姐?做妈咪的都是三陪小姐出身。
——领导这样讲是曲解了辩证法,做那个行业的不像当官,要一级级往上爬,只要有本事,可以一步登天。话又说回来,就算她做过小姐,那也是以前的事,我认识她时她已经不是小姐了,她只是一个公司的员工。
总之一句话,我跟领导扯不到一起,领导差点把肺气肿了,再谈下去,肺就得气炸。她说:你的情绪还是抵触的,你的认识还是肤浅的,党委让我教育你,看来你暂时还不可教育。我们的原则是:不换脑子就换位子,你不用去码头上班了,回来管仓库吧。
我下了班去找梅兰,陪她吃饭。梅兰一见我就问,交待得怎么样?我说,没让我交待,让我回来守仓库。梅兰说:守仓库就守仓库呗,哪儿不是一样。她倒是想得开。问题是我想不开。这可不一样,在我们单位,守仓库的都是合同工,要不就是老同志,还有就是犯了错误的。这就是说,领导上把我当做一个犯了错误的人来处理。可我不能拿这个跟领导闹,仓库也是一个重要岗位,没犯错误的人也可以去守仓库。这就是说,我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大家都说我黑运当头,这一切都拜妈咪所赐。杨萍知道了也打电话来祝贺我:她说我离领导近了,溜稀拍马方便多了。这女人的心肝一定是驴粪做的——又黑又粗。她人是离开海关了,却一直贴着海关发财,据说发得不清不楚。她的触须还很灵敏,有的事我们还不知道,她就知道了。
过了一个月,梅兰才明白我的岗位轮换对她意味着什么。我那帮酒肉朋友全不睬我了,见了我就开始打哈哈,他们自然也不帮梅兰订房了。梅兰的订房任务完不成,她排在最后面。梅兰说:老公,你的朋友怎么都不帮我订房了?我说:这就叫人情薄如纸。我就趁机劝她退出娱乐场所,跟我过日子。我说:领导不相信我会跟你结婚,我就结给他们看看。梅兰一听就不乐意了,她说:你要是为了这个目的,我劝你还是别结婚。我说:怎么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是真心诚意跟你好。梅兰的订房任务完不成,情绪就有点低落。因为奖金下降了,小姐也少了坐台和出台的机会(梅兰也少了提成),还有一个面子问题,她的老公成了落难的凤凰,罩不了她了。梅兰情绪一低落还影响到做爱,她的呻吟不再连成一片,断断续续的。搞得我兴致大不如从前。
九
后来梅兰说想回一趟家,回去住些日子再回来。至于回来后还做不做妈咪,等回来再说。我怕她回去后就不回来,不让她回去。那几天她没心机去上班,整天在家昏睡。我每次去都看到她睡得昏天黑地。跟她讲话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我说:你怎么不去上班呢?她说:不想去。我说:那你的小姐怎么办?她说:管她们死活呢。她还说,谁离不开谁呀,过不了几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这就是说,她脾气燥得很。而且语带双关,意有所指。
梅兰在宿舍里昏睡了一个星期,终于下了回家的决心。有一天我回到宿舍,发现行李已经打包,梅兰正坐在床上发呆。看到我,她说:老公,你让我回去吧,我爸病了,他得了胃癌。我没有理由再阻止她,就帮她买了张机票。然后开车送她去机场。梅兰排队换登机牌,我到一边买水果。一共买了七种热带水果。其中三种经得起碰撞的装箱托运,另外四种打包拎在手里。我把三箱水果拿去办托运手续时,梅兰直骂我神经病。她说:吃得了吗?浪费。我说,吃不了拿去送人。等换了登机牌,我又拎着两袋水果走了过来,梅兰说:你真是有毛病。你想累死我呀?要拿你自己拿。我说:拿着,你爸可能还没吃过呢,让他尝个鲜。梅兰一听眼圈红了,跟着热泪横流。她一边哭一边拿手捶我:都是你,都是你,我本来不想哭的。
等梅兰把眼泪擦干,我掏出一个信封,说:给你爸治病的。梅兰说:我不要,我有钱。我说:拿着,那是大病,用钱没个底。梅兰死活不收,她说:我真的有钱,要是不够钱了,我再找你要。我说:你平时都是怎样叫我的,事到临头你就把我当外人,难道你一直都在骗我?梅兰说: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学别人,刻意叫你做老公,我那是自然流露。看到我铁青着脸,她又说:老公,这么多钱,我拿着不方便,你要是有心,就帮我寄回去。她说的也有道理,十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拿在手里也不是个事。给人偷了抢了还是小事,就怕招来横祸。
等梅兰上了飞机,我才明白又给这丫头骗了,她根本就没告诉我通讯地址。然后我就开始刻骨铭心地想她,想得心口发疼。她在家里呆了三个月,我想了三个月,度日如年。我每天给梅兰打十几个电话,有的电话间隔才三分钟。梅兰后来大骂我神经病,然后叫我去交电话费。她说走时存了一千五百块钱,全给我打光了。
有几天,我跟梅兰断了联系。电话打过去,里面就说超出了服务范围,或者说暂时无法接通。这表明她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那儿没有电话信号。我回家时电话就是这种状态。后来终于联系上了,我辟头就问:你去了哪儿?可把我急死了。梅兰说:你别那么夸张,好像爱我爱得有多深似的。然后告诉我回了我们的家乡。
我们是同乡,一个县的。我们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还要拜同乡关系所赐。梅兰一回家就对她老娘说,她找了个男朋友,还是同乡呢。她老娘对同不同乡倒没所谓。就问她人好不好,几时把婚结了?梅兰知道这婚不容易结,就说:再发展一下吧,再等等看。她老娘对她的事已经不怎么上心了,梅兰姐妹多,她是老幺,父母操了一辈子心,操到她这儿已经没有心情再操心了。梅兰落得自在,只想着过几年自由散漫的日子。她姐说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事实是她早把结婚排在生活之外,但求得过且过。到了非结婚不可的时候,就找个人把婚结了。至于结了婚以后该怎么过,也是走一步算一步,过得了就过,过不了就离。反正人是随便找的,没什么好珍惜。抱了这种生活态度,人生就有点游戏的味道,这才可以把自己放松到在歌厅做妈咪。但要像别人一样逢场做戏,好像还做不来。这才有了与我的一段深情,可惜这段深情一开始就不是地方。梅兰有时不免惋惜地说:要是我们在别的地方认识该有多好。我安慰她说,有什么关系呢?你是出污泥而不染,还叫我浪子回头。她就一声叹息。她和前任男友是两张白纸,居然画得一塌糊涂。我们这两张纸早已填满了不相干的东西,还能画出美丽的图画吗?
当我被单位审查,我一赌气说出要跟梅兰结婚。梅兰听了如在梦里,她倒不是不相信我,而是想不明白:我们结婚到底有什么意义?因为从一开始大家都抱着玩一玩的态度,玩出真情了才想着要认真对待。有一天,梅兰质问我:你开始是想玩我呀?我是个老实人,一时找不到话来哄骗她,只好说:怎么哪?我喜欢你,爱你还不行吗?你的本事多大,把我的心都偷走了。这种肉酸的话我也说得出口,真是难为了我。可梅兰还是不高兴,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