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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威武道:“便依照规矩,做镖头的固然要得同仁拥护,但更紧要的是人选先得由股东决定。不是股东兼任,也必须由股东聘任。倘若那个人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人物,没在镖行做过事也可以的。闵成龙好歹做过震远镖局两年的副总镖头,令弟以大股东资格要他继承我的职位,我又怎能反对。”
杨大姑道:“你请我来,是不是要我帮忙阻止闵成龙做总镖头。”
韩威武道:“我不敢说令师侄不配做震远镖局的总镖头,但他是现任的御林军军官,纵然是辞了官方始再来镖局,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了也会从此把震远镖局的招牌看得一文不值!”
杨大姑道:“你不用为我解释了,我告诉你,要是你让闵成龙继你做总镖头,我连你也看不起!”
韩威武喜道:“老大姊,那么你是肯帮我劝阻令弟打消这个主意了。”
杨大姑道:“不是我不肯,只怕我说了也不济事。”
韩威武道:“老大姊,你不是故意推搪吧。长姊如母,何况令弟确实是你这位姊姊兼母职,将他抚养成人的。令弟怎会不听你的话?闵成龙不过是令弟的傀儡,只要令弟收回成命,他自是非打退堂鼓不可!”
杨大姑不愿把家丑外扬,说道:“好,我答应替你管这件事,但你也不必管我用什么办法,你告诉我,你心目中可有了继任的总镖头?”
韩威武道:“这个、这个”
杨大姑道:“咦,你怎么吞吞吐吐?有何顾忌吗?”
宋鹏举道:“师姑,我们一众镖师,在镖局里除了韩总镖头之外,最佩服的就是沐副总镖头。我们一知道韩总镖头有闭门封刀之意,就曾经联名表示拥护沐副总镖头了。”
杨大姑道:“你说的这位沐副总镖头可是沐天澜么?”
宋鹏举道:“不错。这位副总镖头也正是总镖头的东床快婿。”
杨大姑恍然大悟,笑道:“我知道,我也明白了,老韩,你是怕别人说你闲话,说你任用亲人吧?”
宋鹏举道:“别人不会有闲话的,要有也只是闵师哥。
韩威武道:“本来我连副总镖头也不想给小婿充当的,只因他为镖局立了好几次大功,不能不让他做。但要是让他做总镖头,只怕令弟认为我是要和他争权夺利了,你想他属意他的徒弟,我则要提拔我的女婿,表面看来,岂非一样?”
杨大姑道:“好在你也知道只是表面相同,实际并不一样。闵成龙的武功和威望怎能和沐天澜相比。”
韩威武道:“还是避免贻人口实的好。我心目中倒有另一个人选,只不知老大姊肯不肯应承?”
杨大姑道:“咦,这倒奇了,你选总镖头继承你的职位,何须要我应承。”
韩威武笑道:“这个人必须得到你的点头,或许他才会做我们镖局的总镖头的。要是你不答允,连‘或许’的希望都没有!”
杨大姑诧道:“你说的究竟是谁?”
韩威武道:“就是令郎!”
杨大姑造:“你真是异想天开了,世杰怎能担此重任?”
韩威武道:“我可是非常认真的,令郎和关东大侠尉迟炯斗到百招开外打成平手这件事情,早已传遍江湖,论名气是足可以做区区一间镖局的总镖头了!”(齐世杰与尉迟炯不打不相识一事,事详拙著《弹指惊雷》)
杨大姑道:“震远镖局可并不是区区一间小镖局,而是京师第一的大镖局啊!”
韩威武道:“正因为是震远镖局,令郎出任总镖头方始最为合适!”
杨大姑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你是因为你们的大股东是他舅舅的缘故。”
韩威武道:“是呀,外甥应该比徒弟更亲,加上由你向令弟提出,令弟也不好意思拒绝。而我得到今郎继任,我也可以放心。”
杨大姑道:“哦,你就这样信世杰不会帮他的舅父吞掉你的镖局。”
韩威武笑道:“世杰世兄的为人我亦略知一二,他怎能与闵成龙相提并论?何况他是你调教出来的儿子,有其母必有其子,我要是不相信他,岂不等于不相信你了?不相信你,那又何必请你老大姊出来支持公道?”
杨大姑笑道,“你别给我戴高帽了,我老实告诉你,世杰和他的舅父是合不到一起的。世杰固然不会沾他舅父的光,他的舅父也不会信任他的!”
韩威武道:“由你提出,你的弟弟会给你面子吧?”
杨大姑道:“第一,我一生为人梗直,我既然不值舍弟所为,也就不会去求他提拔我的儿子;第二,就算我肯搁下面子求他,世杰也不能到你们镖局来的。因为他已经出门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在何处,更不知道何时方始回家。”
韩威武好生失望,说道:“如此说来,此议只好作废了。”
杨大姑道:“还是让我用自己的办法吧。依我看还是由令婿继你之任最好。现在就请他来见过好吗?”
韩威武尚在沉吟,他的女婿沐天澜已经不请自来了。
杨大姑道:“这可正是应了一句老话了,刚说曹躁,曹躁到。”
沐天澜道:“对不住,恕我未曾通报。”原来韩威武因为是和杨大姑密商镖局的大事,故此早就吩咐下去,未得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的。
韩威武见他不请自来,心里也有点觉得奇怪,但不想在人前责备他,见他仍然站着,便道:“你坐下来吧,我正要找你呢。”
沐天澜怔了一怔,说道:“师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么?”
韩威武也是一怔,说道:“什么事情?”
沐天澜道:“外面来了一个要求我们替他保镖的客人,这客人可有点怪。”
韩威武和杨大姑这才知道他是为了别的事情,韩威武皱眉道:“生意上的事情,你叫李管事应付他吧。”
沐天澜道:“李管事不知应该如何应付,才叫我请示总镖头的。”
韩威武道:“哦,那你说吧,他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
沐天澜道:“条件并不苛刻,只是有点古怪。他指名要我们镖局的两位镖师替他保镖。”
镖行的规矩,客人是可以指名请除了总镖头之外的任何镖师保镖的。这种人必定是熟悉镖局的情形,知道那个镖师武功最好,而且成交游最广,方始慕名而来。
不过镖行虽然有这条规矩,震远镖局却从未有过这种客人,这是因为一来震远镖局卖的是“京师第一大镖局”的金漆老招牌,只须打出震远镖局的旗号,任何一个镖师都可以在大江南北通行无阻,二来照镖行规矩,指定镖师保镖,镖银最少就得加倍。
韩威武道:“他想请那两位镖师?”
沐天澜道:“就是宋胡两位老弟。”
此言一出,宋鹏举与胡联奎都吃了一惊,说道:“这个客人一定是来找我们开心的!”
要知道他们二人在江湖上尚未混出字号,在镖行里也只是新进的后辈,论武功,论名气,震远镖局里怎样数也数不到他们!
杨大姑道:“怪不得你说有点古怪,果然真是古怪!哼,莫非这个客人是因为你们师父的缘故才看重你们的。”
韩威武问道:“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要保的是什么?”怪客来求保暗镖
沐天澜道:“是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年纪很轻,看来似还未到二十岁。他要保的乃是暗镖,愿意出镖银黄金千两。?”
保镖有“明镖”“暗镖”之分,明镖把货物当面交给镖局管事的人,看货议价而定镖银。“暗镖”则是不让镖局知道货物是什么的,通常“暗镖”保的乃是奇珍异宝一类的“红货”,火漆密封在匣子里。根据客人愿出的镖银而定货价,以一赔十作为“例规”。黄金千两的镖银,假如这支“暗镖”在途中被劫,镖局就要赔一万两金子了。韩威武吃一惊道:“我们震远镖局,总共也值不到一万两金子。”
沐天澜道:“那么我去对他说,不接这支镖,好吗?”
韩威武摇了摇头,说道:“震远镖局从来没有把送上门的生意推掉的!这不是赚镖银的问题,是我们要维持这面金漆招牌,你懂不懂?”
沐天澜道:“我懂,李管事和我也正是为了咱们的镖局的面子为难。不过,他指名要宋兄和胡兄保镖,这个这个”
杨大姑道:“不必吞吞吐吐,要是你们当真让我这两个师侄保镖,别说你们不放心,我也放心不下。”
韩威武道:“李管事有没有与他商量,请他许可咱们另派一位镖师?”
沐天澜道:“说过了,我也已经碰了钉子了。”
韩威武道:“碰了怎样的钉子”!
沐天澜道:“李管事向他提出由我保镖,说明我是副总镖头。那知却给他冷言冷语说了一顿。”
韩威武道:“哦,他竟敢看不起你吗?”这句话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显得他对这位爱婿十分看重。
沐天澜道:“他说我要的是真才实学不是虚名。贵局的副总镖头或许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但我未曾见过,我只相信我所要选择的宋胡两位镖师。”
韩威武道:“当时你在场吗?”
沐大澜道:“我在后堂,他说的话都听见。”
韩威武笑道:“你听了一定很不服气?”
沐天澜道:“是呀,李管事后来进来和我说,我说倘若镖局不是有严禁得罪客人的规定,我真想试他有多少斤两。但李管事说千万不可试他功夫。”
韩威武道:“李管事为何这样说?”
沐天澜道:“他说这少年的武功莫测高深,我身为镖局的副总镖头,万一吃了这少年的亏,镖局的面子可丢不起。”
杨大姑心中一动,问道:“他怎么知道这少年的武功莫测高深?”
沐天澜道:“我们这位李管事武功虽然不能算是第一流,眼光却是第一流的。”
说至此处,听得有人在外面说道:“我有事禀报总镖头。”
他在院子外面说话、声者却如在耳边。杨大姑心想:“这人的武功倒也不弱,不知是谁?”
韩威武笑道:“又是一个刚说曹躁,曹躁便到的曹躁,来了。李管事,请进来吧。”
只见一个麻子走了进来,先向杨大姑施了一礼,说道:“许久不见,大姑,你好。”
杨大姑道:“李麻子,原来是你。你怎的不做小偷,做起镖局的管事来了?”
李麻子笑嘻嘻的说道:“我给快活张比了下去,没办法只好改邪归正了。”
原来这个李麻子乃是早已享有盛名的“天下第二神偷”,他不但有妙手空空的本领,更津于改容易貌之术。十多年前,快活张曾与他比试,在施展妙手空空的绝技上胜过了他,改容易貌之术则是他的手下败将。两人惺惺相惜,交换功夫,成为好友。杨大姑曾经给快活张捉弄过,当时幸得李麻子给他解窘,故此她对李麻子较有好感。
韩威武道:“哦,原来你们是早就相识,那就更好了。李管事,那个客人还没走吧?是不是要我亲自出去应付?”
李麻子道:“那客人还在外面,我已经将他稳住了,暂时大概不至闹事。我想先禀告另一件急事。”
韩威武道?”又有什么急事?”
李麻子道:“闵成龙派人来,请宋胡两位镖师立即去他家里。”
宋鹏举苦着脸道:“大师兄不知又要给我们出什么难题,师姑你说,我们是去呢还是不去?”
杨大姑道:“去,怎么不去?我和你们一起去!”
沐天澜道:“但那个客人要他们保镖,如何发付?”
杨大姑道:“我替你们打发他!”
韩威武连忙说道:“老大姊盛情可感,不过这是我们镖局的交情,这个,这个”
杨大姑道:“哦,你不愿意我插手你们镖局的事?”
韩威武道:“老大姊请莫误会,我们只是不想得罪客人而已,除非他是存心闹事,那又另当别论。”
杨大姑道:“这小子放着多少镖局里别的成名镖师不请,偏偏要请我这两个刚刚出道的师侄,难道还不是存心叵测,有意生事?”
韩威武道:“他的存心当然是可疑的了,不过他是依照镖行的规矩礼聘我们的镖师,我们也只能以礼相待,想个法子,将他送走。”
杨大姑有点不大高兴,说道:“好,那你就慢慢想法吧。但只怕闵成龙不能久候了。”
韩威武回过头来,问李麻子道:“老李,你是不是试过那客人的武功?”
李麻子道:“我怎敢破坏镖行的规矩?”
韩威武道:“但听天澜所说,你好像已经知道他身负上乘武功。”
李麻子道:“我是凭着一双眼睛看出来的,只不知看得对是不对,还是请老镖头法眼鉴辨。”
韩威武道:“待会儿我是要亲自去会会他的。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李麻子道:“观其人观其眸子,这小子的眼神光华内蕴,大异常人。”
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