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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江止云此时已是气息奄奄,情况甚至比他所料的更糟。
他是在生死关头,全凭着一口气支撑,一鼓作气跑上山的,跑到山上,不见官兵追来,这口气一松就倒下了,这支箭插得很深,他咬着牙根,忍痛把箭拔了出来,只能用最后一点气力,替自己敷上金创药,创口的流血未能即止,气力已经用尽,不能动弹了。
迷迷糊糊中忽听得有脚步声走近,“咦,这人伤得好重,但却不是清兵,也不是在附近的汉人。有谁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说的是瓦纳族的方言,江上云只听得懂一半,另一半以意补足。不过,这个人的口音他却似曾“相识”。
那人忽地“啊呀”一声,叫起来道:“你不是江二公子吗?”我是桑达儿,你还记得我吗?”
桑达儿是罗曼娜的丈夫,江上云在他们结婚的时候,虽然未能来喝喜酒,却是知道的。他又喜又惊,喜者是碰上救星,惊者是只见桑达儿在荒山出现,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岳父在这里吗?”江上云连忙问道。
桑达儿道:“岳父和罗曼娜都在鲁特安旗,我是前天因事独自回来的。江二公子,你的伤”
江上云道:“别管我的伤,你快点回去向令岳禀报军情吧,这队清兵要去攻打鲁特安旗的。”
桑达几道:“江公子不用着急,清兵准备大举进犯回圈,这个风声我们在西宁的探子早已打听到了。格老亦已知道。我就是奉了格老之命,回来叫本族的人提防的。只想不到到得这样快而已。”
江上云稍稍安心,说道:“虽然你们的格老在鲁特安旗的首府已有准备,但还应该火速向他禀报军情为佳,免至被清兵偷袭。”
桑达儿道:“前面那座山头,我们也设有了望哨岗,我已经预先吩咐他们:一发现清兵,立即在山头燃烧马粪,马粪燃烧的时候会发出浓烟,这样,讯号也就可以一站站的传下去了。”
江上云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说道:“你们设计得周密。可惜我受了伤,非但不能帮助你们,反而给你们添上麻烦。”
桑达儿道:“你力战受伤,阻迟了清兵的行程,已经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不知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办的?”他从江上云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似乎另外还有求助之意,料想以江上云的性格,当不会只是为了本身的安全求助。
江上云踌躇片到,说道:“目前你正有许多紧要的事情要做。我、我”
桑达儿笑道:“我们的族人都在这山上呢,怞几个人出来,碍不了事的。”
江上云道:“哦,你们的族人都在山上?”
桑达儿道:“是呀,我们为了恐防清兵入村,所以都躲到山上来了。只因清兵尚未远去,他们不敢就走出来。”
江上云道:“我是和一位姓龙的姑娘来的。这位龙姑娘或许你也知道,她叫做龙灵珠。”
桑达儿道:“知道。有位龙姑娘脾气很古怪,但却是帮过我们一次大忙的。她怎么样了?”
江上云正要说话,忽听得有人叫道:“你们看这条血线,那姓江的小子一定躲在附近。”原来正是应魁元和那四个弓箭手来了。
江上云一听应魁元说话的声音,便知此人的内功已有相当基础,吃了一惊,说道:“这人是个武功高手,你别理我,快快离开这里,躲,躲起来吧。”
不料桑达儿却跳上一个石台,大声叫道:“不错,我和江公子是在这里,你们来吧!”
应魁元见是一个年轻的哈萨克人,那里把他放在心上,大喜说道:“江上云这厮,一定是受了重伤,动也不能动了。你们给我先把这个蛮子射毙!”
四名神箭手早已张弓搭箭,应魁元一声令下,四箭齐发。
桑达儿喝道:“来得好,咱们就比比箭法!”只听得弓如霹雳,箭似流星,桑达儿射出四枝连珠箭,刚好和那四名神箭手射来的箭碰个正着,八枝箭一齐坠地。
那四名清兵,虽然是在军中号称“神箭手”的,却那曾见过如此神妙的箭法,吓得呆了。
桑达儿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们也瞧瞧我的手段!”
连珠箭发,那四名“神箭手”登时骨碌碌的滚下山去。他们是一听弓弦声响,便即倒卧翻滚的,虽然逃得狼狈之极,滚下山坡的时候,也被擦得遍体鳞伤,但却是逃过了利箭穿心之灾了。
其实桑达儿早已料到他们会跑,连珠箭都是对准了应魁元射来的。他们即使不跑,亦无性命之忧,不过,他们怎敢拿性命冒险?
应魁元舞刀防身,饶是他遮拦得风雨不透,亦仅能打落三枝,第四枝箭几乎擦着他的头皮射过,吓得他也只能急急忙忙跑了。
江上云看得眉飞色舞,津神为之一振,笑道:“桑达儿,我可真是胡涂,忘记了你才是真正的神箭手了!”
桑达儿道:“你说得对,那个豺子军官确是武艺不凡,好在还有一段距离,让我可以施展箭法,要是给他来到身前,那就危险万分了。对啦,江公子,你刚才说到的龙姑娘,她怎么样了?”
江上云道:“她是和我同时碰上清兵的,她的马快,先逃了出去。不过,我却不知她有没有受伤?她得不到我的消息,也不知会不会在途中等我?”
桑达儿道:“龙姑娘于我们有恩,我给你去打听她的消息就是。我抄捷径下山,可以赶在她的前头,而且,假如她不是在途中等你,她也会碰上我们的人。”
江上云道:“我也是这样想,鲁特安旗目前已在备战之中,她若一直向前走,自必会碰上你们的人,只要她把实情说个明白,误会是不至于发生的。因此,我想托你捎个口讯,假如她已经到了鲁特安旗首府的话,桑达儿道:“好,你说吧,我一定给你带到。”
江上云道:“请她在鲁特安旗等我。如果她不愿意再等的话”
桑达儿道:“你为她受了伤,她怎会不等你伤好了才走?”
江上云道:“因为她要去救一个人,假如她不知道我已经脱险,或许她是会等我的。她得到了我平安的消息,那么救人如救火,恐怕她就要急着离开了。”
桑达儿道:“她去救人,是不是冒着很大的危险?”
江上云道:“不错,所以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但她若执意要去,于理于情,我也不能拦阻她的。她要救的那个人是她的情郎。”
桑达儿道:“好,那么请你告诉我,我该怎样做吧?”
江上云道:“如果她执意要去,你把这件东西交给她。”他亮出的是石清泉那张“认罪书”,上面有石清泉的划押和陆敢当的签名作证的。
这张“认罪书”是江上云从石清泉的衣服上撕下一幅,以指代笔,蘸血写的。天山派规任掌门人唐嘉源也是认得他的字迹的,何况上面还有陆敢当的签名。因此如果龙灵珠能够把这张“认罪书”直接交给唐嘉源,唐嘉源必然会相信她的说话。
“这件东西对龙姑娘非常重要,请你贴身收藏,切不可让人知道:“江上云再三嘱咐。
桑达儿道:“江公子,你放心。人在物在,除非我不幸有亡!”
江上云道:“桑兄,你说得太重了。你这样说,倒叫我心里不安了。”
桑达儿笑道:“你们汉人最多避忌,我们倒不在乎说不吉利的话的。好啦,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啦,过几天我回来向你报讯。”说留,一声长啸,果然不过片刻,便有两个哈萨克少年来到他的面前。他把江上云交托给族人照料,便放心走了。
桑达儿挑选一匹健马,抄捷径下山。第一天既没碰见官兵,也没碰见龙灵珠。
第二天他正在草原上,纵马疾驰之际,忽见前面也有一匹快马疾驰,骑在马背上的是个女子。从背影看,婀娜多姿,而且一眼可以看得出来,是个汉族姑娘。
桑达儿一想,在这兵慌马乱之际,一个汉族姑娘敢于单骑在这草原驰骋,不是龙灵珠,还能是谁?于是,他纵声叫道:“前面那位姑娘,请等等我!”
那女子勒马回头,说道:“这位大哥,你是叫我吗?有什么”
只见这个女子虽然打扮得十分冶艳,但眼角的皱纹已是遮掩不住,看来恐怕最少也有三十岁年纪,当然不会是龙灵珠了。
桑达儿大感尴尬,心想:“幸亏我没有叫出龙姑娘的名字。”讪讪说道:“我、我不是叫你。”
那女子扑嗤一笑,说道:“你叫前面这位姑娘等你,前面可并没有什么姑娘啊。莫说没有姑娘,连人影也没一个。不是叫我,叫谁?小伙子,你别害羞了,我早就知道你在追我了。”
桑达儿满面通红,说道:“对不住,我是认错了人。请让我过去吧。”
那女子道:“原来你是找别一位姑娘吗?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位姑娘是谁?”说话之时,一双眼睛直上直下的打量着桑达儿。
桑达儿道:“说给你听你也不会知道的。对不住,我真是急着赶路,请恕我不能陪你闲聊了。”
那女子忽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找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姓龙的?”
桑达儿吃一惊道:“你怎知道?”
那女子道:“我是她的好朋友,不久之前,还扣她在一起的,她的事情,我当然知道。”
桑达儿道:“你真的是她的好朋友?”
那女子道:“她姓龙,芳名叫灵珠,是不是?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瓜子脸儿,长得很俊,是不是?她本来是和一个姓江的男子同行,后来给乱兵冲散了,是不是?她接连问了三个“是不是?”说得桑达儿连连点头。
那女子笑道:“那么,你可以相信我不是说谎了吧?”心想。“幸亏最后那一个‘是不是’是给我撞对了。”
原来这个半老的徐娘不是别人,正是白驼山主那个第二房妾侍穆欣欣。
她在途中得知清兵进入回疆的消息,便叫宇文雷送受了伤的司空照与慕容垂回去,她却单独来找清军。她有一个老相好乃是军官,与统率这支清军的总兵武毅曾是同僚,她估计她这个老相好可能也在军中。而且她科武毅也是相识的。她是想要借助清兵之力,把龙灵珠再抢回去,想不到如在这里碰上了也正是要找龙灵珠的桑达儿。
龙灵珠曾经做过她的俘虏,她当然说得出尤灵珠的容貌;江上云从石清泉手中救出了龙灵珠,这也是她早就从陆敢当口中知道了的,只有龙江二人被乱兵冲散一节乃是她的臆测,不过这一臆测亦是合理的推测,因为桑达儿找的只是龙灵珠一人,料想他们的分散乃是由于碰上清兵所至。她说得桑达儿连连点头,心中又生诡计。
桑达儿记得江上云郑重的嘱咐,对她虽然相信了七八分,仍是不敢向她吐实,说道:“我相信你是龙姑娘的朋友,但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她的朋友呢?”
穆欣欣笑道:“你要找她,当然是她的朋友了,这有什么难猜?”
桑达儿道:“但这可并不是我告诉你的啊,是你一猜就猜着的。”
穆欣欣道:“不错,你没有告诉我,但你的服饰和口音已经告诉我了。”
桑达儿怔了一怔,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穆欣欣道:“你是瓦纳族的吧?”
桑达儿道:“这里是我们瓦纳族的地方,你用不着看我的服饰也可以知道我是瓦纳族的人。”
穆欣欣道:“龙姑娘告诉我,她和你们瓦纳族的人是朋友。实不相瞒,她就是要我替她找瓦纳族的朋友的。你是瓦纳族人,又是这么着急要找一位单身的姑娘,而我又早已知道她和你们瓦纳族是有交情的。要是我还猜不着你找的是谁,我就是大傻瓜了。”
至此,桑达儿不能不完全相信她的话了,连忙问道:“龙姑娘现在那里?又为什么要你来找我们族人?”
穆欣欣反而装出不敢完全相信桑达的模样,说道:“请你先告诉我,你又为什么这样着急找她?是谁告诉你,她出了事的?”
桑达儿吃了一惊:“她出了事?”
穆欣欣淡淡说道:“我的问题你还没有答复呢!”
桑达儿说道:“那我也老实对你说吧,和她同行的那位江公子受了伤,正是我碰上他的。他要我打听龙姑娘的下落,但尚未知道她出了事。她出了什么事,是被清兵捉了去吗?”
穆欣欣叹口气道:“这可真是祸不单行了,她和那位江公子一样,也是受了伤。”
桑达儿连忙问道:“伤得重不重?”
穆欣欣道:“不算很重,但也不算轻。受了三处箭伤,我已经给她敷上金创药,希望她能够支持一两天。”
桑达儿大吃一惊,说道:“伤得这么重吗!那么你走了,谁在照料她。”
穆欣欣道:“要是有人照料她,我也用不着出来寻找你们了。”
桑达儿道:“你怎么可以让她独自留在荒山野岭?”
穆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