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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有个烟花燃放点。无以数计的烟花腾空飞起,化作一团团的血红色,而那一声接一声的“砰”让我心悸。
我冒雪在校门口等出租车。因为是平安夜,几乎每一辆车都人满为患。我等了半天也没见一辆空车,雪倒是越下越大。
我不得不往再前走,期待前面的人少。我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前行。迎面而过的男男女女都是一张张春意盎然的脸,我是怎么也提不起高兴劲。
我试图揣摩宁静她爸请我吃饭的动机,如果是为了更全面地了解我倒也罢了,倘若是想借机让我和宁静断绝关系,我是万万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我还在往前走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见是张劲松,他身旁站着他娇小的女友,正吃力的为他撑着伞。张劲松问我:“你没事吧?”
“没事。”我笑笑说。
“看你眼神呆呆的,宁静不和你一起吗?”
“呃,我现在就是去找她,忘了带伞。”我找话题说话。
“那把我们的借给你,反正我们马上就进学校了。”
“不了,”我说,“我马上就上车走了。”我话刚说完就有一辆车停在我身边,一对热恋的情侣钻了出去,我趁机钻进去,关车门时还听见张劲松向他女友讲述我的身份:“和我一个班的,看样子是失恋了。”
进了车后我对司机说:“城北饭店。”
车内比外面暖和不少,这对我来说并非什么好兆头。刚才落在我身上的雪花纷纷开始融化,头发上也开始了往下滴水。
我还在思考,宁静她爸找我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车子什么时候到的城北饭店我不大记得,我只知道下车时宁静惊讶地问:“你怎么没带雨伞?”
“忘了。”我说。
“你看你,身上全湿了,怎么搞那么湿?”
“下雪了。”我对宁静的问题作了个毫无幽默感的回答。
“好了,不多说了。”宁静说着将我带到洗手间去让我重新整理一下发型。
对着镜子我傻傻的笑了一下,我对自己说:“羿天宇,你现在不在F大了,这里是城北饭店。”
从洗手间出来宁静就带我去了她爸开的包厢。进包厢除了见到宁静她爸,还有个妖艳的女子,宁静催我喊她为阿姨。
我振作了一下精神,以半调侃半严肃地口吻喊了声:“阿姨好。”
她立即笑脸如花地说:“小宇这嘴好甜。”她说这话让我感觉她什么时候吻过我,居然还知道我的嘴是甜的。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虚伪。”
说话时忘了宁静是养过狗的,因此那耳朵灵得不行,她听见了我的嘀咕,急得想踩我的脚,最后怕将我的鞋弄脏只好转而捏了我的大腿。说句实话我宁愿她将我的鞋子踩脏后我去擦干净,她捏得我太疼了,我又不能叫出声,因为我是男人。
上次见面仓促,没怎么看清宁静她爸的脸,这次离那么近,我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方方正正的脸,脸色有些苍白,而且他的眉头总是半拧着的,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宁静让我喊她爸作宁叔叔。
他始终没对我笑一下,冷若冰霜,后来在宁静发嗲的催促下勉强提了一个问题,他问我:“你认为我们家静静如何?”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我若是夸得厉害了他会说我华而不实,油腔滑调,不可靠,我若稍有微词他可能又会说我不懂得欣赏,况且在宁静父亲面前说宁静不好也显得不好。
我支吾了半天最后在宁静的帮腔下总算交了一份折中的答卷,出了一身汗。
在陌生人面前我总是不善言辞,特别像宁静她爸这种身份特殊的人。一顿饭吃得不咸不淡。饭吃到一半时我接到廖辰辰的电话,他问我:“你现在在哪呢?”
我说我在吃饭。
“赶快回来,胖子刚才带了好些人过来打陈浩坤,说是帮我们乐队出气,还说为你报仇。”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抓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
“你先回来再讲,现在连被警车都来了四五辆。”廖辰辰说。
挂了手机后我对宁静她爸说:“实在很抱歉,我有个朋友在学校出了点事,我得马上赶回去一趟,失陪了。”
我拉开包厢门出去时听见宁静她爸不无讥讽地说:“小宇的业务挺忙的嘛,马上都要做帮派老大了吧?”然后就是宁静喊我:“羿天宇,羿天宇。”
城北饭店门口停着好几辆出租车,这次我没耗什么劲就坐上了一辆。我对司机说:“麻烦你,开快点。”
“到哪?”
“F大。”我吼道。
(8)
进宿舍楼时听见楼上闹哄哄的,我冲上三楼时见我们班好多人站在走廊里,双手抱拳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事。
我进了胖子的寝室,只有廖辰辰一人趴在台灯下面写着什么。我问:“胖子呢?”
“带走了,”廖辰辰说,“刚刚带走。”
“我怎么在路上没碰见?”
“你从哪个门进来的,警车从北门开过来的。”
北门。当时我心里只有这两个字。冒雪跑到北门时,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有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有昏黄的路灯。
雪无声地落在我的身上,我怀疑它们都是钻进了我的身体融化的,要不我怎么感觉那么冷呢?
北门那扇铁门本已是锈迹斑斑,经了雪的掩盖后现出苍白的景象,像是因缺氧而危重的病人。
从北门回来,我一路淋着雪回了寝室。进寝室后我一眼撇见床上摆着的礼盒,那是准备送给宁静的圣诞礼物,去城东饭店时一急,忘了。
我拔掉了寝室的电话线,关了手机躺到床上,摸出烟盒开始抽烟。一口气抽了九根,我感觉胸口有点憋闷。这时廖辰辰走了进来。他推开门时第一句话是:“怎么这么重的烟味,羿天宇,你自杀啊?”
我没吱声,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烟雾出神,也没注意到廖辰辰手上握着的两易拉罐的啤酒。
他递给我一罐酒说:“来一罐。”
我摇了摇头:“不想喝,天太冷。”
“嘿,还有知觉,”廖辰辰笑着说,将酒放在了我的床头,说:“宁静刚才打我的电话了。”
“她说了些什么?”
“她问我你现在到哪去了,怎么手机关机,寝室电话也没人接。”
“是我弄的,”我说,“我现在不想见人,宁静我不担心她,她现在有她爸陪着。”
“不是你担心她,是她在担心你。”廖辰辰纠正我的错误说。
我在墙上拧熄烟头,拉开易拉罐喝了口啤酒,一股寒意刺透心脏。
廖辰辰也将手中的易拉罐拉开喝了一口:“记得多抽空陪陪宁静,女人是要陪的,我这学期只想着要搞乐队,和我拍拖了一年的女友今天和我分手了,她也没说分手这两个字,是我今天看到她和一个男生手牵手在逛街。”
我问廖辰辰:“你刚才那封信就是写给她的?”
“不是,写给电台的,我最近在给一家电台的音乐栏目写鉴赏之类的稿子,都催了几天了,我刚才下去寄信顺便拿了两罐酒。”
“我真佩服你,”我说,“失恋还这么悠闲。”
“你大概不太清楚,”廖辰辰说,“我不大习惯将表情写在脸上。”
“可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要什么反应?自杀?杀人?”
我不吱声了。
“她也的确不合适我,不说这些了,胖子今天搞得得有点过火了,打一个陈浩坤也用不着喊这么多人啊,我一个人就可以把他给废了,我不想惹大麻烦而已,反正到时候一毕业,谁也不认识谁。”
“胖子到底怎么回事?”我问他。
“今天胖子和体校几个同学喝酒,喝多了后就全到我们学校来了,声势浩荡的,十七八个,一进寝室就往陈浩坤的寝室去了,当时陈浩坤也不知和哪个女生打电话,表情媚俗得很。胖子本人没进去,他兄弟一进去就把陈浩坤的头按在了桌上,后来好像是拿他的头在桌子上磕了一下,蛮重的。”
“你说胖子这次不会被开除吧?”
“说不准,学校发的那些什么《学生守则》我一个字都没碰过,不过就算不开除处罚也不会轻,你想想,陈浩坤是系学生会主席,他能放过胖子? ”
廖辰辰走后我就开了手机给宁静打了个电话,我说我现在很烦,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我不烦你,”宁静说,“只是你把手机一直开着,要不然我担心。”
我说:“好。”挂机后我将烟盒里剩下的烟一口气抽完,抽完后我觉得嗓子干裂般疼痛。
(9)
第二天胖子的处分就下来了,学校这一次的办事效率高得让人瞠目结舌。我一再怀疑学校为每个人早已立了份处分通告,就等你犯了事把它贴出来。
学校给胖子的处分是开除学籍,即日出校,而我也意外地获得了一个警告处分,原因是我这学期逃课太多。
进F大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受到学校的特别关照,单独为我一个人还浪费了一张纸,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因此学校的处分文件张贴出来后我还特意去看了一回。不过因为是处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带着处女被破身的那种疼痛与惊喜去看的通告。
我先是在墙上找到了关于我的处分,通告上列举了我很多的罪证,看了半天总算搞清了那些罪证的出处,就是将历史书里形容农民起义头子之类人的那些反动词汇用到了我身上。当时墙上贴了有好几张纸,我没直接去找胖子的是哪张,而是从离我最近的那张看起,开头看时我还以为上面写的可能是秦桧,心里暗暗称奇,秦桧什么时候复活了,直到看见最后写的“兹经学校有关领导商议,决定给予黄唯同学以开除学籍之处分”这句话时我才如梦初醒,这上面写的是胖子。
看完通告后我的第一感受是整理这份材料的家伙有写小说的天赋,很擅长于虚构情节。
为了表达我对小说家的敬仰,我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材料的呈报单位:系学生会。这时我猛然记起陈浩坤是我们系的主席,原来这两篇小说是他投的稿。
中午班上人都去上课了,胖子回寝室来收拾行李回家。我没去上课,看胖子收拾行李,顺便想帮点忙。
胖子忙得一身汗时我问他,你爸妈没过来帮你收拾吗?胖子苦笑了一下说:“就开除滚蛋这种丑事还好意思叫上父母?”
我听了就感觉是脸上挨了别人一拳,一阵钝痛。
以前和胖子一道出去喝酒或是游荡时他总会在出了学校门后大呼一声,啊,我忘了带钱了;啊,我的鞋子还在阳台上,呆会要打湿了。这次是收拾了回家,他搞得特别仔细,遇到有盒子什么的还打开来看一下。
最伤感的是他拿出影集翻看照片时的情形,那里面有好多我和他两人的合影。胖子指着我和他的合影说:“想当年,咱们到仙人洞去的那天才叫倒霉呢,遇上了一个喝过酒的司机,差点没让咱们见了阎王。”还有些照片是我和他喝了酒后照的。我和胖子喝酒都上脸,所以上面看不见一张人脸,光两猴屁股。
胖子一张张地诉说着当时的情形:
“这张,喏,后面还有一根树的,你那天趴在树边吐了三回,最后搂着一个过路的瘦子对他说,胖子,咱们回寝室再喝两盅,那瘦子吓得连连说我回家就减肥,您老人家饶了我吧。。。”
“这张,这张你也吐了不少的。。。”
胖子翻着照片最后干脆坐了下来。我递了一支烟给他,胖子接烟时发了回呆,发完呆后幽幽地说:“想当年你在乐队发呆时就是我递给你烟,现在倒过来了。”
我让胖子一个人讲着话,我没有插嘴是因为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胖子哇啦了半天后猛然惊醒道:“不对呀,这些不都是今年发生的吗,我怎么说成是“想当年”了?”
下午三点多胖子将行李收拾好了我就和他一件件扛下楼去。
下楼时我问胖子:“你这一走怕再也不来F大了吧?”
“不一定,”胖子说,“不是还有你吗,到时候没事我来走走,学校应该不会派专人来轰我吧?”
“原以为我们还能一起毕业呢,”我说,“还说好照毕业照那天和你站一块,到时候给我儿子看,然后对他说,这是你胖叔叔,现在没戏了。”
“兴许这对我还是个机遇呢,我要是创业搞出点名堂不比呆在学校强?反正我念书也是在混。”胖子说。
和胖子近乎永别地说了些话后将他的行李全搬到了楼下。
“好了,”胖子拍了拍身上的灰说,“我去叫出租车。”
胖子的大学就这样结束了,用他的一句话说就是:想当年,一帮人马为你抗被子拧水瓶就是为了毕业那天看你混出个人的模样,现在倒好,都快毕业了还被学校踢出门,一个人灰溜溜地卷铺盖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