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拐子会拉她一把。没想到刘拐子连自己老婆也视而不见了。他从甜水娘身边走过,目光平视着,一拐一瘸地,仿佛躺在地下的甜水娘和他毫无关系。刘拐子从甜水娘身边走过一直向自己的地窝子走去。
这时,人们好像才从梦中惊醒,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挑水有人便开始咋呼,不卖水啦!谁卖水?人群开始嗡嗡地闹起来,挑着空桶,望着水车发楞。在水车旁,刘拐子扔下的扳子还在,静静地躺在地上。人们望着那扳子却没有谁敢去拾起来放水。
甜水娘不知啥时从地下爬了起来。甜水娘爬起来冲大家苦笑了一下,说,没啥!没啥!老刘回家洗脸去了!我卖,我卖水甜水娘便拾了那扳子,打开了水笼头。人们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接水,那队伍极静。
第三部分:苦泉水女人鬼喊鬼叫
风沙开始在山沟里弥漫。黄风呜呜地打着呼哨扯天扯地地将四十场罩在无边的灰沙阵里,还没来得及落山的太阳,一下被狂风裹住,顿时失去了昔日的光辉。人们惊慌失措地躲进屋里静听着黄风的肆无忌惮。无人关闭的窗子在风中打着拍子,时不时有砰砰叭叭玻璃被打碎的声音。好像已到了世界末日,天地一片混沌,从窗户散出的灯光显得可怜兮兮地,黯然失色。
呜——呜——呜——
在呜呜的风声中,人们几乎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包裹在其中。那声音时大时小,时高时低,若隐若现,和风声同时奏起,仿佛是一台大型音乐会的伴唱。那是一个女人的哭声。那哭声夹杂在风中顿时让人把心悬了起来。那哭声起初几乎是关闭在门窗之内的,呜咽的声音顺着房椽散进风里。后来,仿佛突然打开了门,那声音猛地洪亮起来,清晰地传进人们的耳中。
刘拐子打人啦!刘拐子打死人啦!呜呜——
人们从这嘹亮的喊声中一下就听出那是冯寡妇的声音。紧跟着那喊声是一个女孩的啼哭声,接着便听到了刘拐子那高亢的吼声。
滚!给老子滚,永远别回来!
接着便听到有登登的奔跑声从房后传来,有人边跑边喊。看刘拐子打人啦!刘拐子打老婆啦那声音中带着激动和兴奋。
接着一切人声就销声匿迹了,世界重新被呜呜的风声占有……
第二天,是一个少有的好天气。太阳早早地爬出地面,将万道霞光毫不犹豫地洒在四十场的山山岭岭。天空洁净如洗,蓝蓝的。沙枣树还是那样有姿有色地婆娑多姿,有小鸟叽叽喳喳闹着立在沙枣枝上,啄着刚现黄色的沙枣。白杨树高高地立着,树尖有一只猫头鹰正贪睡,不动声色。
人们从睡梦中醒来,见盖在身上的被子上落了一层沙子,吧叽吧叽嘴呸呸的声音此伏彼起。人们望望紧闭的门窗,不由骂一句:狗日的,这无孔不入的沙子!
打开门窗人们望着窗外的阳光和阳光下树枝上的鸟儿出神。好像一夜之间过了一世纪,人们觉得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走出家门,走在被上帝大扫除过的路上,人们几乎不太习惯了那没有杂物和垃圾的街道。互相见了人便露出很惊奇的样子,想打招呼又不知从何说起,有一种神秘感在目光中交流。渐渐地人们忆起了昨天那风中的哭喊声,三三两两便凑到了一块。
昨晚你听到那哭喊声了吗?
好像是冯寡妇!不知咋弄的,才结婚几天哟就打起架来。还说刘拐子会疼女人!屁!
刘拐子那狗日的不是有病,就是吃错药了!拐子心狠,打得那女人鬼喊鬼叫的。
第三部分:苦泉水我刘拐子还是要离婚
人们议论着不知不觉来到刘拐子那地窝子门前,见那门紧闭着有一种无声无息的冷漠,一个早晨人们就在这无缘无故的问题中度过了。吃过饭有人才见冯寡妇一手牵着女儿甜水,一手挎着一个蓝布白花的包袱向矿长办公室走去。在她身后不远,刘拐子一拐一瘸地跟着。刘拐子铁青着脸,人们从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答案。人们不知不觉来到矿长办公室门前,一会便将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在矿长办公室站定,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甜水娘开始向左矿长哭诉。说刘拐子和半拉头打了架,回家一句话也不说,闷着。我还劝他,别上心,男人打架是常事,他还是不说话。晚上我专门为他做了油泼辣子面,他最爱吃的。吃了饭他把碗一放就要和我离婚。我说我哪点不好哪点不对,我是你老婆你可以打也可以骂,咋就非要离婚呢!他说就是因为我太好了,他才和我离婿。我说不离,坚决不离,他就跳起来打我,说打着也要和我离。
矿长望着刘拐子问,你为啥要离婚?刘拐子说,啥也不为!
左矿长说,你以为这结婚离婚是开玩笑,说结就结,说离就离!人家甜水娘哪点不好?你刘拐子想想过去过的是啥日子,不是人家你会有今天这个样子!人家是把你从戈壁滩领到了绿洲,那日子是天壤之别。你刘拐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刘拐子说,我知福!可我刘拐子享不了这福。我刘拐子还是要离婚。
左矿长说,你没有任何理由离婚,这婚不能离。回去好好过日子!
刘拐子说,这婚我离定了!你左矿长不让我离婚,闹出人命你负责。反正从今天起我再不让她进我那门了。
左矿长望望刘拐子毫无血色的脸,不知咋办再看看冯寡妇,左矿长从那女人的目光中感到了一种绝望,一种无边无际的忧伤。左矿长感到这目光十分熟悉,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见过这种目光了。左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十分恼火地摇了摇头。随着左矿长无可奈何的摇头,冯寡妇便绝望地拉开哭腔。
老刘,我求你别离婚,我求你别离婚吧!天,这到底是咋回事嘛!呜呜……
刘拐子手捧着离婚证,一步一步地走出矿长办公室。这是四十场第一桩离婚案。一起不可思议、让人弄不明白的离婚案。离婚,对四十场人来说十分陌生。有无数单身汉正渴望着结婚,谁也没想到在四十场还有离婚的事发生。
刘拐子走出矿长办公室时,人们不由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刘拐子望着看热闹的人群,冷笑着。
嘿嘿——我离婚了!
嘿嘿——我又是光棍了……
人们望着刘拐子不知什么表情。人们觉得刘拐子笑得古怪,不可思议。人们在刘拐子身后小声议论着。才结婚几天哟——今后从哪再找那么好的女人呀!有人便小声叽咕着,是不是有病,那东西无用!听到的人便轻声笑。
这时,刘拐子突然转过身来,咆哮着,放你妈的屁,老子有病!把你婆娘弄来试试!
刘拐子骂着,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热闹的人糊里糊涂挨了顿臭骂,便无趣地散去了。
第三部分:苦泉水铁石心肠
刘拐子的离婚在四十场无疑是一个重大事件,给人们的触动是可想而知的。人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处,分析着刘拐子离婚的原因。人们进行了种种猜测,最后也没得出结果。关于刘拐子的离婚在四十场成了一个谜,这个谜沉重地坠在人们心中,一时半会无法抹去。人们开始在一种惊异不定地状态下等待着什么,等待谜底被揭开的时候。
这个谜底在刘拐子心里,只有他自己知晓。于是,刘拐子本人便成了人们注意的焦点。人们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想从他的表情和言谈中寻找点答案!可是,刘拐子几乎不和任何人交谈,连交流的目光都没有,整个上午人们见到的刘拐子总是忙忙碌碌的,仿佛为一个节日做准备。
刘拐子离婚震动最大的是半拉头。
早晨,半拉头听到老婆从外头回来说刘拐子离婚了,还得意洋洋的,说,你不是说刘拐子有本事吗?不是会疼女人吗?那寡妇咋不和他过了。不就是因为刘拐子掌握着水笼头,让那女人洗了个甜水澡吗!咱也让你洗了。半拉头说着极得意地在老婆脸上扭了一下,说,哼!谁愿和一个瘸子过一辈子。窝囊废!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算啥男人!不配有女人!
半拉头老婆说,不是甜水娘不和刘拐子过了,是刘拐子不要甜水娘了!
半拉头说,球!我不信。冯寡妇肯嫁给他刘拐子完全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他会不要人家?
半拉头老婆说:真的!当时我正从矿长办公室门前过,看到围了很多人,我走过去正听到甜水娘哭着求刘拐子,刘拐子一点都不动心,真是铁石心肠。
半拉头不由睁大了眼睛,问,刘拐子当时没说为啥和冯寡妇离婚?
半拉头老婆说,当时矿长问刘拐子。刘拐子说啥也不为,就为再打一次光棍,再无牵无挂一回。刘拐子离了婚,捧着离婚证逢人便嘿嘿地笑,说我离婚了,我又是光棍了。那笑比哭还难看。我看刘拐子是疯了,有点疯癫癫的。
半拉头听着听着脸便变得煞白,有一种阴影蒙在了他的心头。那种阴影像远处的乌云,渐渐飘来蓦地握住了他的心。他觉得手脚冰凉,心中暗响惊雷,那种惊惧之感充满了他的心胸。
半拉头独自在床边坐了一会,他感到头隐隐作痛,胸也闷得慌,便躺在床上睡。半拉头躺在床上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心底翻滚出来,传遍全身。他不由将一床棉被蒙在头上,可是那种寒冷还是一阵接一阵传遍全身。他觉得头上正冒着汗,手心里也抓了一把汗,可是心里却冷。半拉头从早晨一直睡到中午,中午连饭也没有吃。半拉头老婆摸摸半拉头,一身的汗,也不发烧,不知他得了啥病。半拉头老婆说去请医生。半拉头说,敢!打断你腿!
中午卖水的时候,刘拐子早早地来到了水罐车旁。人们发现刘拐子又变了,又穿上了他那破胶鞋和那黑色的旧囚衣。他一手操着扳手,一只手拇指上挂着钥匙静悄悄地立在水车旁。人们觉得刘拐子的表情十分怪异、诡秘,脸上含着若无若有的冷笑,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肃杀之气。
刘拐子迎接着每一个人的到来。他对每一个都报一种相同的微笑,那微笑让人觉得比哭还难看。
嘿嘿——我离婚了!
嘿嘿——我又是光棍了……
刘拐子逢人便亮出他那离婚证。挑水的人望着他那离婚证不知如何表示,简直是哭笑不得。
刘拐子漫不经心地卖着水,这种表情十分反常,过去刘拐子卖水十分认真,盯着桶,盯着桶里的水从来不抬头看人。而今却总是时不时往排队挑水的人群中望。有时候水桶满着溢出来了他都不知道。蓦地,就像是猎犬发现了目标,他眼睛突然贼亮贼亮的。人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了前来挑水的半拉头老婆。
半拉头老婆绝少挑水,以疼自己女人著称的半拉头是绝不舍得让老婆挑水的。有人问,半拉头呢!他咋舍得让你挑水!半拉头老婆苦笑着说,他有些不舒服!人们噢了一声不再吭声。
半拉头老婆来到刘拐子面前,刘拐子向半拉头老婆笑了一下。刘拐子当时觉得自己笑得十分难看,没笑出水平露出了东倒西歪的黄牙齿。半拉头老婆见刘拐子对自己笑,也跟着笑了一下。刘拐子觉得那女人笑得很灿烂。后来刘拐子对半拉头老婆说,让半拉头来挑水,你挑我不给,说着极有礼貌地将桶轻轻地用手移到了一边。刘拐子这动作很吃力。
半拉头老婆便问,为啥?刘拐子说,我和你男人还有一笔水账没算清,算清了才能挑水。
半拉头老婆问,啥水账?他每次挑水都交水票了呀!
刘拐子说,这事你不知道,让他来吧!
第三部分:苦泉水没有欺负她的意思
半拉头老婆便挑着空桶走了。一边走一边咕噜着,啥水账呢!能还有啥水账呢!
挑水的人们或许明白了些什么,朦朦胧胧的。人们开始焦急地等待着半拉头来挑水,看看刘拐子昨和他算水账。
半拉头来水车旁挑水是在刘拐子离婚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中午。据说半拉头一直拖着不来挑水,半拉头老婆后来又来了几次,都被刘拐子用同样的方法打发走了。
半拉头家里开始断甜水。半拉头老婆开始和半拉头闹,说你是啥意思,为啥不挑水,想把人干死咋的!若不想过了就明说,也像刘拐子那样离婚。半拉头一听到离婚二字,脸又一次变得煞白。半拉头觉得那种凉气又开始从内心中荡漾出来。半拉头瞪了老婆一眼,挑起水桶,顺手操了一把斧头。
半拉头老婆连忙追出门问,挑水带斧头干啥?
半拉头回答,还刘拐子水账。你去前山把冯寡妇叫到水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