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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鱼说:“那么,我就要永堕地狱了。”
非鱼问,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我说,不知道,我说也许象你一样做一个小说家呢?
说的时候我非常悲观地看了他一眼。
非鱼说,做小说家就会饿死,而今有谁会以此为职业?
后来我说累了,于是非鱼带我上最近的一家旅店。我说我最恨的是那种肮脏的小旅社,里面的人都是面目可憎不清不楚的。
非鱼说你未免太夸张,说的倒象住小旅社的不是人,是“大话西游”里的马贼。
我住的地方是比较干净。这家酒店叫“安怡”,名字象是个台湾煽情八点档的女主角。
我坐在屋里宽大的沙发上,倒了一杯水,接着我们谈到了政治,政治真是一个大的话题,所以男性用政治、国家、历史、民族这样的命题展开阐述时总是非常有底气,属于男人惯有的“宏大叙述”,但是我并不关心这个。
我比较喜欢听别人的私己故事,我需要的是知冷知热的一些细节和情绪,只有在私人故事里才可以窥见的一种烟火气而已。
我问了非鱼一个问题,你有女朋友么?你是怎样看待爱情的?
第二部分:华丽转身 比如朱天文言不由衷透着虚伪
曾经有过。
非鱼的表情很是伤感。
非鱼的故事象是沈从文描写的那种,充满健康充沛的人性和活力,他每次都要坐船去看他的女朋友,去时心情激动,看着江上白帆点点、霞光映照就象他的年少时光。但是最后打算结婚的时候,女朋友却离开了他。
原因是非鱼没有一个正式的工作,在此之前的很长时间,非鱼在失业。有一段时间他不断的酗酒,一喝就是八瓶啤酒,啤酒是穷人的粮食,爱喝啤酒的男人有一肚子的怀才不遇,然后开始诉说社会的堕落与罪恶。
然后他们发生争吵,分开,最后又复合。
非鱼形容他们的关系是充满了憎恨与热情的关系,他的女朋友充满了同情与怜悯,但是这让他觉得难以承受。
是的,所有的文人都是有病的,不是同性恋得梅毒,就是精神分裂的厉害,或者活到一定岁数上开始选择自杀:切腹、吞枪、服药………
其实诗人也好作家也好,都会有失业的落魄时期,否则怎么能体现他们的价值,一般人是要过平庸的生活,而以思想的为武器的人要么坐牢要么失业,就是这样。他们是不同的。
大家没有他们,就象缺乏空气跟水。
所以自我牺牲、先入地狱的只有他们。
我安慰他,她没有看见你的价值,但是说实话,非鱼的价值在什么地方,我也说不清楚。但是非鱼有思想,这种思想足够支撑他活下去。
而后非鱼说,小岬,我很喜欢你。
这句感性的话出现在理性之后显得突兀。我听到后楞了一下,然后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听到后楞了一下,眼睛呈放射状扩大,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吓了一跳,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幽默,至少,没有一点铺垫,爱情从来是需要铺垫的,像悬疑小说一样峰回路转、回肠荡气———怎么就从他的前任女朋友,过渡到我这里来,并且怎么演变成喜欢的?
我面带怀疑地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非鱼的表情有点犹豫,他看出来我的疑惑。尽管我们从小就在小说里被灌输爱情至上的观念,而且在文人那里“情之所钟,生可以死,死可以生”,“情之所至,鬼神可通”的绝对力量简直被妖魔化了。
“我们仅仅是比较谈的来而已。”说的时候,我没有看非鱼的脸,我觉得自己讲的那么言不由衷,透着虚伪,
我曾经看过非鱼写的几篇小说,他的家乡在遥远的西北农村,但是非鱼的才情就是从那种极端封闭的地方如水银泻地一样喷薄而出,那个地方80%的人都没有受过教育,所以启迪非鱼的是最原始的民间故事,这种民间故事最后在拉美文化的渲染下变的妖魔化,显得生气勃勃不可思议,非鱼的小说里常常出现一个纯洁美丽的鞋匠的女儿,她是非鱼最钟情的女性形象。另外据我所知,非鱼从小就死了母亲,他的继母是一个非常妖娆但是没有文化的女人,年少守寡就嫁给了非鱼的父亲,她有着辣椒一样鲜红的嘴唇和紧梆梆的皮肤以及耗费很长篇幅才可以描述的美丽的身体。所以这决定女人在非鱼的小说里只有两种态势:女儿和母亲。
非鱼的女性想象乏善可陈,但是他的描述性语言非常之好。跟非鱼恋爱应该是一件审美但是绝非实际的事情。不过我是真的喜欢非鱼的小说,有时候我对于爱情的观感还是停留在精神层面--因为如此,当我睡在宽大的床上看着他写的文字时,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有温暖的灯光照着,人总是会产生一些罗曼蒂克的想法,大脑分泌的“安非他命”会使你迷失方向。
第二部分:华丽转身 比如朱天文一种伤感的意味
不过,非鱼喜欢的书居然是佛经,我并不是说佛经有什么不好,但是从小我们的教育里不是灌输一种“宗教是民众的鸦片”这类思想,所以充满浪漫主义气息的非鱼喜欢佛经,还是令我吃惊。佛经对于地狱的描述绝对是不那么浪漫的,充满混乱抑郁的气氛。 一般来说,天才们都有宗教信仰,比如蒲松龄、托尔斯泰,信的多了,小说里会有一种诡异的氛围和智慧的灵光。
我明白自己喜欢的缪非鱼是纸上的,而这一个,则是现实的。因此我知道我的选择会有意外。
现实的东西总是令我们感到不满足。
这时候,电视里在放达斯汀·霍夫曼的《毕业生》,那时的他显得傻乎乎的,因为很年轻的缘故——容易受到诱惑,热情洋溢而思维混乱。
他在和一个女孩子说:“嫁给我吧。”
语气完全不自信,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对方。女孩子尴尬起来,显得迟疑惶惑,显然这样的要求很滑稽,时机还不成熟。
最终她只能表示,需要时间仔细思考,然后她拉开门走了。
女孩的脸上有一些伤感,她好象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说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的私情。
达斯汀·霍夫曼坐在床上显得十分沮丧,开始惶惑的东张西望。
坐在椅子上的非鱼看到这里笑了起来,他模仿达斯汀·霍夫曼的语气冲我说:“嫁给我吧。”
我笑了起来。如果我可以在镜子里看见我的脸,那一定是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这句话使得我们尴尬地的对视了几秒钟。好像印象里,我们应该是选择一个正确的时间、地点来表白。也许转换一下时间、地点,爱情就成为爱情了。
他轻轻的拥抱我,那一瞬间我觉得很温暖,对于我而言,我喜欢这样的拥抱。也只限于拥抱而已。我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干净的气味,还有体温。但是对我来说,却有一点伤感。最后我轻轻地放开手,放手的时候,我不知道,这样的姿势,是否就是拒绝。那一个过程,的确是相对地显得漫长。
我走到沙发边坐下来,觉得很累,城市的夜黑得很快,只好将房子里的所有的灯都打开,我想这样的灯光使人疲劳好象在充满阳光的白天。
非鱼也是疲劳的,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继续打量我。
最后他很有礼貌的说已经很晚了,必须要走了。
临走之前非鱼拿出一个铃铛,他说:“我是双鱼座的,这个铃铛留给你玩。”
好象在星象书上看到双鱼座的人敏感而多情,我想这是非鱼的文章给我的感觉,鱼的身体里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它们摸在手里是那么温润可爱。
还有非鱼的手心的汗。
但是晚上我却开始失眠,我不知道在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以至于所有的幻象一下子就没有了,我泡了一杯咖啡给自己,速溶咖啡就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味道,弄得胃里象裹了一团酱,然后我打开背包,里头还有一大块“德芙”巧克力。现在的我很饿,啃着甜腻的巧克力没有饱的感觉,同时思维混乱不堪。
我希望一种什么样的爱情呢,我觉得非常困惑。我躺在床上,失眠。我只知道我如此简单地与非鱼擦身而过。
在我最终放手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到一种伤感的意味。
第二部分:华丽转身 比如朱天文解决了她所有的恐惧
第二天早上,我百无聊赖地拨了夏薄家的电话,他在那头说:“李小岬,怎么跑到广州来了。”
我们闲聊了一阵,我说明天要去见他,几年不见,师兄丰采依旧吧。
夏薄在那头笑,小岬小岬,咱们还这么客气,显得虚伪吧,要来别跟我酸。
我的师兄夏薄,是一个才子型的人,长的唇红齿白,最谙熟明传奇,出身文学世家,业余爱好是唱昆曲,审美倾向是偏于李渔袁枚一类,欣赏柔弱无骨的江南佳丽,常说我是一俗人,拿到果汁机里榨榨,滴滴都是俗气。
师兄的亲密爱人是一个娇小的杭州姑娘水杉,媚态淹然很是迷人。两人常常把臂同游以示“国秀国能如影随形”的幸福。后来就一直如影随形到了G城。
夏薄跟我抱怨说G城太热,人太多,个个说一口凌厉逼人的鸟语,绝不能和风景如画佳人如织,斜风细雨的江南同日而语。夏薄在痛陈了G城的十大罪状之后,他说,主要是太太似乎还喜欢这里,否则他是不会在这呆的,简直形同流放。
然后他问:“李小岬,你现在有男朋友么,我是说正式的那种。”他的言下之意是我从来是将异性关系弄的壁垒分明。
我和他讲到非鱼,夏薄瞪大了眼睛,意思是这个人他是知道的,非鱼的文章写的很不错在有些场合见过几面。但是夏薄说跟他不熟,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傲慢--看来文人都是相轻的,彼此不将对方放在眼中。
“不会吧。”夏薄说,“你们真不一样。小岬,你可是地道的物质主义者。你在念本科时已经很是挑吃拣穿,崇尚名牌,由于这样的缺点令很多优秀男生却步。”
我大叫:“但是我又没花他们的钱,我是花自己的劳动所得,我那时候自己已经开始打工挣钱了。花自己的钱也不是什么罪过吧。”
我瞟了一眼师兄的太座:“师姐,你不会赞成金钱是万恶之源这种说法吧?”
夏薄的老婆水杉用一种宽容的口气说:“他经常瞎说,你可以当听不见,基本是谬论。”
“师兄还在写诗么?”
夏薄说,至少他在这边的圈子里还是有一些影响,但是这个圈子以外的人他不愿意接触,他是个比较清高的人。而且他目前的工作很忙,杂事多而且琐碎,常觉得身心俱疲。
水杉说,文人就是小情调多,写得两手字就以为自己是古今第一才子天下无双,真是可怕。
说归说,但是水杉对他的才情还是肯定的,不时用欣赏的眼光看他,充满喜悦,即使是旁人在侧丝毫不觉肉麻,这一情深款款状足见水杉不是象我这样的庸俗的女孩,她的情感比较朴实。
我喜欢水杉弄的“酱肘子”,吃的时候我叹了一口气:“我常常觉得自己找不到真正的爱情。”
水杉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说:“小岬,你是一个那么聪明的人--也许是太聪明,考虑过多,所以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选择什么样的人?”
我点点头,我对于爱情的标准是混乱的缺乏章法随心所欲的,最后我的下场是迷恋日剧,喜欢的男偶像是瘦削入骨一脸病状的竹野内丰,因为始终无法完成现实环境下的恋爱,所以病态的迷恋永不减褪。
水杉说,这是爱情恐惧症吧。
突然想起有一次在网上看到一篇小说。
小说里的女孩说自己有很多的恐惧,她怕老怕穷怕死,因为对生命的恐惧太多,所以她不敢跟穷大学生恋爱,最后好象被一个老头子包作外室。
看来还是钱解决了她所有的恐惧--
这个矫情的女孩爱用的香水是“鸦片”,你可以想象这种味道的香水抹在一个瘦削自恋的女孩身上是一种什么样的趣味。
伊穿着干净的纯棉裙子有一头长发不穿袜子而赤脚穿高帮皮靴,还爱买EKEA的花瓶装饰她的蓝色的小家。下雨天会坐在窗前用咖啡迷醉自己,必须是爱尔兰咖啡。真正的爱情带来了恐惧,只好让位。
她的恐惧,在丰裕的物质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