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拍着熊一欣的胳膊,找血管。扎了好几针,都没抽出血来。女护士说抱歉,一边又拍熊一欣的胳膊,说你的血管长得不好。熊一欣想向她报告有关血管的看法,但女护士又说起了可怕的日本恐怖鬼片。因为回忆的恐惧,她扎针很急。
熊一欣说,这是第六针了。要不你歇会儿?
女护士瞪了熊一欣一眼:握紧!我叫你手握紧!
等熊一欣抽好一针筒血,左右已经换了第二拨的同事落座消毒胳膊了。
当然不是好兆头。后面证明果然。从抽血开始,熊一欣就翻开了极其不祥的就医新篇章。正是这种经历和感受,他得以在更深层次上,理解了当事人洪光辉,可能还有他死去的太太万小琴。
体检报告整批出来了。同事们有几个是血脂高、胆固醇高等这高那高,有人脂肪肝,有人胆肾都结石了,有人肺部不太利索。从报告上看,熊一欣除肝部不利索外,样样都好,很健康。
熊一欣的肝部不利索,体现在他的两对半指标上,他的第一、第五两项呈阳性。据说,正常人每一项都是阴性,而肝病患者第一、第三、第五呈阳性的,就叫大三阳,还有什么第一、第四项的小三阳。但奇怪的是,熊一欣和正常人、非正常人都不同,他是一、五项呈阳性;此外,指标还显示,他的转氨酶比正常人高一点,血浊不清。
医生结论是,肝质差,疑肝病。拟进一步检查,确认病肝类型。
主任是脂肪肝,老问题。主任怕熊一欣不了解肝,就劝导说,没事,你去看看,现在甲肝、乙肝什么的,都比脂肪肝好治,死不了的。
《蛇宫》第四部分04:22分谁打出了电话(4)
熊一欣说,我从来没感觉过肝部不适。我的肝没问题。
等你感到肝部不适,说不定就是晚期了。明天别上班了,先把这问题搞定。你现在手上还有几个案件?急的先移给别人。我会计算清楚你们的工作量。
熊一欣拍摸着自己的肝,说,肯定搞错了。
主任有点愁苦,侧着脑袋,很认真地看着熊一欣敲击琢磨肝部,这时,又有三个合伙人进来,愁容满面地在熊一欣办公桌前一字排开。一个合伙人说,搞错的可能性有,但是极小。另一个合伙人说,据报载,十个中国人里面,必定有一个坏肝,或者说肝异常。熊一欣,你别不当回事。
最后一个合伙人说,我的小姨子在松林医院搞化验,你再去查查。
干吗到精神病医院去?主任说,大医院里也可以找到熟人。
不是怕搞错吗,那个合伙人说,那边平时很少人抽血检查,就几个疯子。所以,错的可能性比大医院小。
熊一欣就去了松林医院。事实上,他不去也不行,因为合伙人已经给他肝病患者待遇,比如,中午的牌局,就不劳熊一欣参加了。熊一欣原来很自然地想参与一把,但遭到椭圆桌上合伙人和全体律师的坚决抵抗。熊一欣困惑后有些自卑,怀疑自己的肝可能真有大问题。他依稀记起来,肝病是通过接触传染的。熊一欣从这下开始,才有了一些真正的沮丧。
那个小姨子很热情,开口闭口熊大律师。小姨子有个眨眼睛的毛病,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看到她一边说话,一边眨眼睛,熊一欣就老是觉得她在和谁暗示什么,或者在对什么人急速隐藏什么秘密。
小姨子说,我姐夫说了,让我认真给你查验一下。你还别说,我们医院化验室,还真的从来没错过。嘻嘻。
小姨子又在眨眼睛。熊一欣忍不住顺着她眨眼睛的方向,看那方位是否有人接到暗示并反馈点什么。这样一个心理过程后,熊一欣不由自主地怀疑这地方验血的准确性。
小姨子亲自为熊一欣抽血,她没有批评熊一欣的血管,抽血一次性取得圆满成功。小姨子说,要是你还是担心,我马上带你去找一个人。他是真正的传染病专家。
熊一欣没有反应过来,小姨子又眨眼睛说,你开车来的吧,我可以先溜走,反正没事。市区老干部体检中心你知道吗,老专家就在那。他是退休返聘的。
老专家一头如漆的黑发,贼黑得令人不知所措。当然是染的。小姨子真是一个好姑娘,她热情地向老专家介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好多医院都查不出他的肝有没有问题,特意过来请您老看看。
小姨子说这些的时候,肯定有大眨眼睛。为避免不良效果,熊一欣不看她,专看老专家。老专家没有眨眼睛的毛病,可是,看久了,熊一欣发现,老专家也有怪相,大约平均每两句话,老专家都会像抽噎似的悄悄、狠狠地抽一下下巴皮。
老专家看完仁爱医院的报告单,俯身凑近看了看熊一欣的眼睛。
把衣服拉起来。熊一欣就把T恤一直拉到胸口。
老专家的手像一个软质旧皮具,在熊一欣的右肋一带游动。
没有肿大。老专家说,小便怎样?
正常。熊一欣说,想尿的时候才尿,很清亮透明,很多。
老专家一掌覆在熊一欣肝部,一手握拳擂击其掌。一边擂击,一边移动位置。
怎么样?
你在敲我。
我是问什么感觉?
震动……
不痛?老专家狠狠地抽了下下巴皮,目光殷切,一点都不痛?
无意中,熊一欣又瞥到小姨子,她在大眨眼睛,他分明感到是小姨子在暗示他:千万别说真话!就说痛!痛!
熊一欣含含糊糊地点了头,有点吧,……闷痛?
老专家神色凝重地直起身。让熊一欣把衣服放下。老专家说,现在肝炎的种类很多,甲、乙、丙、丁、戊……表象也越来越复杂。老专家狠狠抽了抽下巴皮,你是做律师的吧,少喝点酒。年轻人,酒伤肝。
小姨子说,马老,你看他是不是肝有问题?
先查吧。要不B超也做一个?既然查了,就查个清楚彻底。根据我的经验,不是太像,但是我不能肯定。这样吧,我有个学生是903医院的化验室主任,昨天他正好告诉我,他们进了一些新设备。不放心的话,我介绍你们过去。
小姨子又在大眨眼睛,紧跟着老专家狠狠抽了一下下巴皮。
熊一欣赶紧说,算了吧算了。再说吧。
小姨子看了看手表,说,要不去一下也行。我家正好就在903后面。马老您给您学生打个电话,看他在不在,在我们就过去。
两分钟后,熊一欣就被带走了。
《蛇宫》第四部分04:22分谁打出了电话(5)
洪光辉的老婆万小琴是通过核磁共振查出肿瘤的。当时,医院要洪光辉做核磁共振时,洪光辉怀疑医生想抽取20元的回扣,所以,他不想干。
医生看出他的心思,很轻蔑地用鼻子笑了笑,你自己决定。CT也可以查,但核磁共振看得最清楚。
洪光辉最后还是让万小琴做了460元的核磁共振。这样就很清楚地查出万小琴的脑瓜里确实有问题,她的脑垂体有个体腺瘤。接下来,就马上手术。万小琴手术后醒来,迷迷糊糊听到,洪光辉要为她请个护工,一天30元。万小琴气得脑垂体大痛。
洪光辉看万小琴似乎醒了,就坐在她床边,轻轻汇报说,有个人日夜看护你,我看比较好。
万小琴挣扎出声,那你干吗?
洪光辉窃窃私语地告诉万小琴,男女有别,病房里这么多人,不方便。
万小琴说,病房里有什么男女!
洪光辉不敢惹老婆生气,只好和讲好价了的女护工摇头解约。女护工站了站,没有表情地就走了。
洪光辉就每天老老实实地来看守万小琴,有时给老婆做肉羹汤、猪脑线面,急急忙忙地送来。这样,万小琴心情很好,康复得很快,元气恢复差不多了,有一天,居然当着病友们的面,公开表扬洪光辉。十四天后,他们就出院了。
出院后,他们发现,股市就在万小琴住院期间,有了一波比较辉煌的小牛市,他们手上的四只股票,都长势喜人,有两匹准黑马,按次高价估算,他们至少有平均60%的利润,但是,但是,关键的问题是,就在万小琴出院的前一天,它们又基本回到从前了。说是进入箱形整理阶段。
洪光辉难免生气。但毕竟不敢发作。糟糕的是,万小琴有一天偏偏提起了护工的事。
万小琴说,哼,既然我们没本事挣大钱,我们总可以算计着过好点日子。我住院半个月,要是依你找什么护工,起码去掉四百五!四百五啊,一个月的伙食费啦。这不,一省不就省下来了?
屁!洪光辉说,省省省!你就懂得省小钱!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成天在医院陪你,我们这一拨至少赚五千!四百五!四百五算什么屁!小里小气永远做不成大事,还他妈四百五,简直是个二百五!
万小琴火了。大火特火,尤其是觉得自己刚刚出院,洪光辉就敢这么狠毒,特别委屈恼怒。他们家又吵起来了。后来,万小琴就身体不舒服,尤其是头部。洪光辉将信将疑,怕是万小琴耍花招,后来万小琴病情加重,洪光辉就克制着不敢吵了,专心侍弄股票。可是股票仍是一如既往地辜负他,所以,他的脾气也很难料理。终于在一次摔锅打碗后,万小琴宣布———我真的快死了,洪小三!———万小琴就倒地不醒了。
又住院。住院一周后,万小琴再次开刀,医院为她做什么脑液补漏手术。手术前这一周,洪光辉和万小琴一次也没有吵架。有一天下午,夕阳把医院楼照得镀满红霞。万小琴突然哭了,嘤嘤嘤的,很娇气。洪光辉用手摸她的脸。万小琴流着泪说,你还爱不爱我呀?
洪光辉一时答不上来。万小琴湿漉漉地亲了一下洪光辉干巴发硬的掌心,说,你可能不爱我了,我知道。不过,我是爱你的,骂你的时候也爱着。
洪光辉差点酸出泪花。赶紧说,我当然爱你万小琴了,不爱你爱谁呀。别哭别哭,不是吗,你嫁给我的时候,不就说我脾气坏吗?你妈还不想把你嫁给我,不是吗?
不是,我骗你,我妈不是嫌你脾气不好。实际上是,我妈最嫌你的是,穷!又爱大手大脚!
那一天,是洪光辉和万小琴最琴瑟和美的日子。美丽的夕阳像个喝醉的证人,一下就翻脸而过了。简直就没有人记住这一刻。据说,洪光辉在万小琴死后的有一次醉后大哭,一句句地将当时对话哭诉出来。但他从来没有和熊一欣说过,当然,熊一欣完全可能对此毫无兴趣,律师只会关注与法律责任有关的事实。
开刀是周五。据说,有经验的病人不喜欢在周五接受手术,因为,手术后一有情况,你可能找不到你想找的医生。手术出来,万小琴一直在昏迷,有点发烧。洪光辉有过一次手术经验,也不是太紧张。医生说应该没事就应该没事了,后来,万小琴似乎醒了,可是一副什么也不需要的样子。当晚,洪光辉睡在万小琴病床前的白木条长椅上。天快亮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万小琴在叫他,大喊大叫的,他还嘀咕老婆怎么这么快又开始骂人了。然后,就爬了起来,小了个便,回来凑近看看万小琴,却发现万小琴神情不对。洪光辉一惊,大叫大跳地冲到值班室。医生赶过来,听了听,看了看,对他摇头说去了。
洪光辉就傻在那里。
熊一欣不敢确定,小姨子眨眼睛的特质,是先天的毛病,还是后天的智慧。反正她总能传达一种奇妙的“天下之大,我只和你默契”的神秘感觉。每个人都觉得,天上掉下个小姨子,而你是她的唯一的选民,她和你暗示这个、暗示那个,领着你避开人间种种麻烦,你看着看着,不由和她贴了心。
传染病老专家的学生,只和小姨子过了两招,就着了这个道。他几乎对小姨子言听计从,俯首帖耳地就让熊一欣走后门不排队地抽了血,再约定明天上午来听结论。
熊一欣把小姨子送到她家的小区大门口。下车后,小姨子又拉开车门,像功臣一样笑了笑说,其实,我觉得你不像肝炎病。反正有事呼我吧。
熊一欣习惯性地往事务所里开,到电梯口,又等了半天的电梯。等电梯门开了,下来了一大堆大楼里的下班或买快餐的人,他才想起来这是八十分大战时刻,想想无趣得很。只好又往大楼外走,很沮丧地跨进了他的车。
手机响了。毛沁在电话里喊,劳驾你回来一下开个门,我的年票找不到了。晚上有个球赛。
你不是有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