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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啦,出院吧!你那个女助手太嫩啦,那个上诉答辩写得很不好。她又固执。你再不出院,开庭的时候怎么办?我一点准备工作都没有做。———(第八个电话,实际上,女助理的答辩是通过电子邮件传给熊一欣看过,熊一欣在便携上修改后再传回去的。)
求你啦,出院吧!我实在是心虚。这样开庭是不行的。听说,中院法官体检从来都是在仁爱做的,关系铁得很。还听说一个副院长太太正在住院。我这不是倒了八辈子霉吗?———(第十个电话,除了心虚是真的,其他消息都无从查实。)
熊律师,好消息!这下不为难你了。老梁你知道吗?梁副市长呀!我告诉你,他的秘书小马、小马的岳父我认识了!我们非常投缘。我偶然说了我的情况,他主动说,他可以找他女婿帮忙。他说,梁副市长很欣赏小马,可是,小马就是怕媳妇!怎么样,天无绝人之路吧?今天晚上,你无论如何要溜出来,我们在爱使园,你现在就给韩飞燕打一个电话,说有梁副市长的秘书小马在就是了。
熊一欣说,我不能去。我还在传染期。如果其他客人知道你请肝炎病患者和他们同席,而且是从医院溜出去的,你就彻底完蛋了。
洪光辉无语,后来勉强出声,你的肝是好的……
你说好没用,我也觉得我的肝好。但医生说它坏了就是坏了。
《蛇宫》第四部分04:22分谁打出了电话(10)
要不然,你给韩飞燕打个电话。求你了!求你!就打一个!下辈子我洪某做牛做马帮你,我帮你把所有的病都生掉,包括肝癌。我要让你天天快快活活的,想死都死不了……
熊一欣不悦。其实平心而论,他和韩飞燕同学关系尚好,但工作后没什么私交。根据他办案经验,这同学能力和品质都挺可信的,到法院阅卷有时会交流一些观点看法,共识颇多。大家都依据事实法律干活就是了,多想也没意思。再说,熊一欣也过了初出茅庐的好胜期,心情比较散淡超脱。忠于事实法律、忠于操守,就问心无愧了。当然,在自然的情况下,对律师来说,和法官成为心心相印的朋友,是个比天小一点的大好事,但你要刻意去营造,比如半夜从热被窝里爬起来,把自尊丢在被窝里,飞快应招赶去某娱乐场买单,确实太耗神,心太累。
熊一欣开始恨洪光辉。
洪光辉也开始恨熊一欣。
熊一欣强烈渴望出逃医院,远离“那个三床的流氓”,但是,他又绝对不情愿立刻出逃。拿一副坏肝坏心或好心好肝,陪洪光辉到处公关,在他看来同样是艰深畏途。所以,呼吸着传染病房甲、乙、丙、丁、戊等肝病患者交流的空气,躺在锈迹扎手的点滴瓶架下,看着透明的消炎保肝药水,一滴一滴注进血管,熊一欣忍不住在想,拼命追求的那副好肝脏,现在对他的意义究竟大不大,思考深了,简直令他有些神经错乱。
洪光辉恨熊一欣。洪光辉真想撤了委托关系,但越活动越发现熊一欣在法院口碑良好,是个说话有些分量的律师,何况,洪光辉坚信熊一欣是韩飞燕暗恋的大学情人。所以,洪光辉铁了心,坚决要依靠熊一欣,要熊一欣绝对代理到底。
所以,洪光辉又打出一个令熊一欣焦躁不堪的电话———
韩飞燕是穿四码还是六码的?
熊一欣还没反应过来,洪光辉说,她喜欢什么颜色?黑的?烟丝色?你干吗不说话?我又不会说是你说的。我要送两套“宝屐”给她。法官现在不是不开庭可以穿便装吗,很多女法官都没好看衣服。你的助手也说,女人最喜欢的礼物,就是衣服。
你疯了?!
我不疯。你不肯开金口请她,马秘书那天又没空,算了,我就把那三千块预算,改成衣服得了。下周四开庭,所以要快。
你会自讨没趣的。
你说几号就是。
真见鬼,我怎么知道几号?
你和她那么多年。
我和她什么那么多年?
你助手说她和她不太熟,只能确定在四和六范围———“宝屐”这种高档衣服,不合身就废了。
你干脆说只有我量过她的三围!你他妈整个一个大浑蛋!一个好好的诉讼,也会被你这号人弄臭捣烂。我晚期肝癌!确诊了!你别再找我了!
洪光辉在电话里面嘻嘻笑。
熊一欣把电话摔一边,手机差点滑到公共痰盂边。戴着炸薯片帽的护士长,正好经过。她小心地将手机捡起,放到熊一欣床头柜上。熊一欣看了她一眼。
没两天,传染病房所有小护士都知道,“三床那流氓”说到一个女人三围的时候,骂粗话、摔手机,完全像个失意的嫖客,还夸张自己是晚期肝癌!
实习医生就向老师们讨教,说,203床用了那么多平肝降火消炎药,怎么肝火还是那么旺?
到周四开庭,这一周内,熊一欣出逃两次回家过夜,弄得传染病科鸡犬不宁。护士长和值班医生几乎打110报警。她们决计,要给203床注射安眠药。
医生正告熊一欣,作为一个严重传染源,这是对社会极不负责的行为。如果再次逃逸,就列入本院黑名单,属于本院坚决不再收治的病人。
是通过电脑拒绝?
对。医生说,以后你一挂号就报警。
好吧。我改正。
医生护士们就放了心。但是,周四一早,熊一欣郑重提出转院申请。主治医生很生气,说,你搞什么名堂?你现在怎么能走?指标还没下来!
我到病案室看了,档案表明,我是越治疗指数越高,所以,我必须转院。
你又去偷看病历了?!你这个病人怎么就这么不规矩?那是外人不能进的地方?你是怎么进去的?
熊一欣当然不告诉他是花了20元就买通而入的。熊一欣回到关键问题上:档案表明,我在这里的治疗没有成效,反而每况愈下。所以,我要求转院很合理。
医生到里间打了一通电话。其他医务人员不时从这厢走过,探头探脑的。熊一欣觉得,他再不走,绝对会把这些人引导出虐待狂倾向。这对病友们来说,将是最糟糕的情势和危机。
从里间出来,医生愤怒地说,你写份后果自负的材料,要签名!然后再考虑办出院手续。最后一点,我想提醒你,你不是个好病人。除非你不生病,否则,你到哪个医院都不会受欢迎。
《蛇宫》第四部分04:22分谁打出了电话(11)
熊一欣和医院的关系终于告一段落。开着车,熊一欣乘风而去,呼吸着大街健康的空气,熊一欣感到精力充沛;目力所及,女人、孩子和树木都那么可爱;五脏六腑也健康地感觉不到存在。我不可能有病!熊一欣忍不住唱《苏三起解》,越唱越大声,摇头晃脑摆尾巴的,差点闯了红灯。一个交警让他靠边,不等交警过来,熊一欣就摇下车玻璃。
交警拿着酒精测试仪。熊一欣说,阿Sir,我没喝。我只是太高兴!我差点被误为肝脏有问题!可是我的肝太好了!如果你快下班了,我愿意等你一起去喝酒吃东坡肉!
交警严肃地看了熊一欣好一阵。突然笑了:我上次差点被诊断为肝硬化。兄弟,我理解你了。下次开车小心点。
熊一欣一手开车,一手摸着肝部。他完全相信自己从一个严重的差错里出来;他的肝备受药物折磨,今天总算脱离苦海。
还有一件高兴事,洪光辉的事今天也终于熬到开庭了。估计开半天的庭就会结束。那么今后,洪光辉也实在没什么理由再来吵他烦他了,就是来找他,他也退路宽广,不像给瓮在传染病房。何况这次是女助理上阵的。
熊一欣盘算在家先好好地睡它两天,当然,是一丝不挂地好好轻松自在两天。然后,他要到仁爱大医院再认真查一次血。因为,和婚姻不同,婚姻是你的脚觉得鞋子合适,社会就都承认你合适;肝这个东西就不一样,你自己觉得它合适你,哪怕它真是好,就是好,再好也没有了,但只要缺乏医院的旁证,它就无法得到社会拥护。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向医院讨个平反书来。
快到家的时候,有个女人远远地向熊一欣招手。熊一欣停了下来。竟然是小姨子。小姨子挎了个大包,装满了像是达能酸奶的东西。小姨子爬进车来,说,送我回家吧,大律师。我们单位发了酸奶,很重。
熊一欣帮她放好酸奶。小姨子眨着眼睛说,最近还忙吗?案子多不多?
熊一欣侧头看了小姨子一眼。她一手把他熊一欣送进医院,不问他康复情况,却问他工作情况。熊一欣觉得女人都有健忘症。熊一欣含糊地点了一下头。
小姨子又问,你现在手上的案子好不好玩?有没有强奸凶杀分尸之类的?
我在住院。熊一欣说,我住了半个月院,今天刚出来。
为什么?小姨子大眨眼睛。你怎么啦?车祸?
小姨子在上上下下看熊一欣。这认真好心的模样,真的让熊一欣有点生气,我不是肝炎吗?你还帮我验过血,找过专家,专家又找了专家。所以,我在903住了16天。
啊?!小姨子啊过就尖叫一声,天哪!你真的住院了!你很健康啊!我忘了给你看报告单了!你没事!我是想反正你到903也查了也抽了血,肯定他们也会和我化验的一样嘛,所以,我就……我就……
熊一欣一把把车刹住:我的报告单呢?!
小姨子低头在大挎包内乱找:你的各项指标都很好,我记得很清楚,有抗体了。我没骗你。
熊一欣恨不得一脚把小姨子踹出汽车。
熊一欣的肝毫无问题。报告单证实了小姨子所言不差,两天后,仁爱大医院的最新化验报告和B超又都证实了小姨子精神病治疗院的报告。正确结论是:熊一欣的肝健康、漂亮。
两名医界权威谨慎分析说,差错是这样形成的,先是体检报告可能张冠李戴了,然后,903医院不慎又出了大差错。严格说起来,903的医生是认真负责的,但是,医院的化验试剂,可能不幸带菌了。而熊一欣住院那么久没有被交叉感染,一方面说明他免疫力强;另一方面,也许是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传染病房里可能住的都是健康人———大家又都在忙于降火消炎保肝来着。
熊一欣的肝,彻底昭雪。
但洪光辉的运气没有这么好。
周四当日中午1时40分,洪光辉医疗纠纷案一休庭,女助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说,糟啦,熊老师!开庭前,省里的医疗鉴定突然到了!完全否认医疗事故。我们非常被动!差点措手不及!因为只要排除了“医疗事故鉴定未果”的假设和前提,我们主张权利的依据就不复存在了。我看二审我们会败诉。对方已经得意洋洋了。
为了证明自己能干,女助理说,看法官表情,其实他们完全接受了我们的上诉观点,至于省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的鉴定,尽管很突然,但已经当场组织反击。
鉴定委员会的分析是这样的:该病例身体偏弱,第二次手术前活动平板运动实验阳性,提示冠状动脉供血不足,脑脊液鼻漏修补术,第二天出现高热,加重了心脏负担。死亡原因猝死的可能性大。该患者两次手术前诊断明确,有手术指征,治疗过程未违反医疗规程,不是手术不当造成患者死亡。
鉴定结论:不是医疗事故。
女助理的反击大纲如下:省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的鉴定结论是虚假的。事实上,死者手术前并没有做平板运动,鼻漏手术也根本不可能做平板运动实验。该鉴定结论不能作为认定事实的依据。
洪光辉未经女助理许可,也突然起立反击,他击桌高嚷:尸体都火化了,那个混账鉴定是怎么出来的!我想问一声,本地鉴定委员会三次鉴定都做不出来,省里他们就那么厉害?!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在等待判决的日子里,熊一欣和女助理都没有告诉洪光辉这官司会输。开庭后好几天,洪光辉都像不敢呼吸似的活着,唯恐惊扰了什么信息。他多次找到熊一欣,要请熊一欣吃饭。熊一欣执意不肯。他就察觉不好,就说,恕我直言,熊律师,要是输了,就是我们主观努力不够。我们这一方几乎就没花什么钱!他这是在含蓄地谴责熊一欣。
我们到底会不会输?洪光辉反复纠问。熊一欣和女助理都说,等判决吧。洪光辉说,如果败诉了,绝对输在关系上了。医院肯定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