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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尝与东阳兄、志宏兄等争辩靖康罹祸之因,窃以为致祸根源为兵事不兴!卫师的兵改之策,学生拜读再三,叹服投地!是以甘心拜于卫师门下,以竞大志!”
倪朴、龚楫听到最后一句,均不由肃目。
若说这话的是别人,他二人或会怀疑为逢迎之徒,但欧阳澈性格如峭崖峻石,刚硬凸出,心之所向不吝身死——又岂是逢迎讨好之辈?显是因兵事掌于国师之手,方才毅然投效门下,否则,依他之志,当是考文举意在都堂。
卫希颜心忖:这欧阳澈的性子倒真应了可秀当初所评——太直!此话若被季陵之辈听得,定要弹劾他结党和目无君上。原以为经历牢狱之灾他性子会有收敛,如今看来刚直不减当年。此人,可为道以身赴死,却难成如丁起般通达权变的宰执大臣!
这人,先去军中倒也合适;之后,或可谋往御史台。
卫希颜回转心神,微笑道:“你等志向吾已知晓,无论出发点为何,既以兵谋入武举,当以兵道兴国事!”
“东京之战,你三人的策谋均为精到,然又各有所失……”
卫希颜抽出三人策卷,让三人互观传阅,议他人之长、自家之短。
议论中,三人时有争辩之声,声音渐趋激昂……倪朴顺手拿起国师书案上的物什,摆阵进行说明,竟浑然忘了座师犹含笑在侧。
卫希颜也不出声惊扰,由得三人激辩,到得后时,她悄然离座而去。
出了书阁,她吩咐云贺:三位新官人若议得过晚,离去时勿需拜别,自去便是。云贺恭声应喏。
*********
月华清淡,凝落夜池,如笼一层薄薄寒烟,让人从心底透出一股子冷。
卫希颜仅着了一袭雪青色的丝袍,慢悠悠行走在国师府邸的后宅,衣角之风掠过池廊,如雪眸底似有寒气氤氲。
这座宅子原是杭州上上任知州徐萦的府第,后因贪墨家产被籍没充官——赵构赐为国师府。
徐萦德行有亏,却颇具雅风,令工匠引东城河渠水入宅,辟以为池池相连,石桥相贯,池岸碧树围绕,婉丽清新。后宅的春莺苑更有百柳如绦,春日时燕语莺啼不绝,喜色满园。
早春寒月下的春莺苑却如染霜雪,薄柳拂岸,清辉映冷,柔弱如闺阁纤秀,忍禁料峭?
那一袭淡青如烟的女子,恰如孤鸿照影,容色漠漠,寂冷如雪。
卫希颜不由伫足。
杨柳桥下,波心荡,冷月无声。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很久,也或许只得恍惚的片刻。
卫希颜慢慢走下石桥,清冷的月色拢在眉间,似削薄剑气夺鞘欲出。
月色,凄清如霜。
她一步步踱进,慢而稳,每一步都似将月色踏碎,杀气如锋。
相距仅三步。
“该叫你惊鸿,还是雷夜雪?”
清冷目光如钉子楔入她寂色眼眸。
生死两难
“叶清鸿。”
她的音色清冷而干脆。
恰如她的剑,干脆俐落,绝无拖泥带水。
卫希颜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她的手苍白,却不是营养不良的那种苍白,而是苍劲的、韧白的苍白——就仿佛一块深青色的磨刀石,磨得越久,越砺出坚和韧,越砺出灰白的苍劲。
几乎可以肯定,这双手曾经在无数个日夜,单调地、毫无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拔剑、出剑……拔剑、出剑……这两个简单枯燥的动作……直到铁杵成针,磨石白透!
***
苍白的左手紧而有力地握住剑鞘,斜斜垂于腰侧两寸,剑锷顶角几与丹田悬落成垂线——这个角度,她的右手能最快地拨剑、出剑!
卫希颜眯了眯眸子,忽然招手凌空折入一段柳枝,身形掠后三尺,唇角绽出微笑,那笑意冷如寒池冰水,声音却似春风拂柳,柔柔道出杀伐之气。
“叶清鸿,你受伤不轻。与其死在雷动手中,倒不如……死在我手!”
那淡如寒烟的女子忽尔一笑,如雪清的剑锋绽放霜华。
“请指教!”
她语声干脆,出剑更干脆。雪亮剑光倏如孤鸿掠波,将月色刺得凄清。
卫希颜笑声清扬开去,柳枝斜飞,出剑。
惊亮耀空的一剑陡然划破寒夜的黑幕,如一束冲天而起的光柱,直破云霄。
***
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两道亮眼夺目的剑气交错而过。
剑光倏然消失,寒清朦胧的月色却似乎被那道冲天而起的剑光染出七分亮白,清晰的映出那女子苍白的颜容。
淡如烟的身影立于拂风柳丝下,似乎更显纤柔弱质,她的双足却依然坚稳,伫立如石。
她抬手,长剑慢慢还回鞘内。
此时,她的腰腹处方喷出一道血线。足见卫希颜方才那一剑之快!快到血都来不及喷出。
鲜血喷出,转眼如细雨般洒落在春寒泥地上,点点溅红。
她腰间已被鲜血浸出大片大片的血红,显见卫希颜那一剑入得极深。
她握鞘的左手依然坚定,面上未露半分痛色,淡烟色的眸子却耀闪着炽热的光芒,就仿佛狂烈的剑客突然见到了天地间至为精彩的一剑。
“好!”
她似是满足地叹息一声,冷漠脸庞忽然绽出无边风华。眸子一阖,直直倒下。
紧握剑鞘的左手,依然苍白有力。
*********
临安郊野。
那道刺亮剑光冲天而起的刹那,夜风中突然溢出一道浅浅叹息。
寒月下,那人衣红如血、漆眉如刀。
须臾,雄伟身形消失在夜色里。
*********
那一刹,名可秀刚刚走出枫阁的书斋。
夜空下陡然一道刺亮冲天而起。
她凝目剑起方向,不由诧然扬眉。
“铁大!”她低喝一声。
“宗主!”铁衣十二卫之首,铁子的身影从暗处闪出。
“你去国师府看看,出了什么事?”
名可秀转身走回书阁。
“是!”
铁子身影转瞬消失在廊外。
*********
国师府前宅。
清扬的笑声突然划破夜空,内外皆闻。
正在书阁热议东京攻略的倪朴三人惊诧抬头——那似乎,是卫师的声音?
三人对望一眼,起身疾步走出屋外。
书阁外的廊芜下,一青衣小厮垂手肃立于数丈外的廊柱边,见三位新官人惊疑步出,赶紧上前打了个喏,微笑道:“请三位官人勿惊,许是有宵小入府,‘不小心’撞上了国师大人。”
那“不小心”三字让倪朴等几乎失笑,又观这小厮神态镇定,似乎丝毫未被笑声惊扰,三人惊疑的心思不由安定下来。想想也是,哪有人敢闯国师府?即使有胆大包天的贼子闯入,可不正如飞蛾投火—自投罗网?
秦梦微笑着欠身做了个“请回”的手势,面上神情却依然恭谨,既不倨傲也不卑下。
倪朴等均暗忖:这国师府连个寻常小厮都这般镇定自如、不卑不亢,所谓观仆知主,果然如是!
***
三人重回书阁,未得片刻,便将方才之事抛诸脑后,持续方才的热烈探讨。
过了一阵,国师府总管云贺叩门进入。
“三位官人!刚刚有刺客入府行刺,已被国师击毙。国师揣测或还有同党潜藏在府外城中,为策三位官人安全,请今夜暂歇在国师府,待明晨再回。”
倪朴三人听得“有人行刺”时不由惊怒起身,待听到刺客击毙方安下心去。欧阳澈性急,问道:“什么人敢行刺?卫师安否?”
“请三位官人放心,国师安然无恙!”
三人吐出口气。倪朴沉声道:“刺客大胆!”龚楫知他意,补充问话:“云总管,不知那胆大包天的刺客为何人?”
云贺面色凝重,“那刺客正是雷夜雪!”
三人闻声惊震,均现骇然。
*********
半刻钟后,这位国师府总管又匆匆出现在府内后宅,国师起居的庭院。
卫希颜清淡声音从屋内传出:“云贺,雷夜雪行刺虽毙,恐还有雪阴教宵小隐在暗中,你吩咐下去,让府丁加强巡逻!”
“是!”
“另外,山庄若来人,你让他回庄告诉云瑞,我今晚歇在国师府。”
“是!”
云贺暗暗纳罕,这是国师第一次歇在国师府,难道是为了府中的安全?
他心中虽有揣测,却秉承凤凰山庄的庄训——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一句,恭声应喏后疾步退出。
是夜,国师府守卫森严,极具肃杀之气!
*********
月色清淡,透过窗棂照在榻上女子苍白眉间,如浮在寒池上方的一重烟气,似乎随时可被冷风吹散开去。
卫希颜立在榻边,笑容似有些,诡秘。
惊鸿入府时已受重伤,但雷动那一击却未能致命。
雷动对她绝无留手可能,惊鸿应是以心智躲过他致命一击,并避开雷动追杀,遁入国师府。
——这女子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孤注一掷,赌卫希颜的心思。
卫希颜确实犯了踌躇,但那一刻,她却不得不出手——雷动的谋算竟还有后招。她救惊鸿,便落入了雷动的縠(hù)中。
雷动击伤惊鸿的绝情斩真气十分绝妙,如巨石撞入她体内震伤她肺腑,但气劲却凝而不爆。他谋算了惊鸿的退路:要么隐入深山老林疗伤;要么行险遁进国师府。
——惊鸿如觅地疗伤,他自是追杀不舍,惊鸿能避过一时,却避不过一月。
——惊鸿如入国师府,卫轲要么出手杀她、要么摒弃前嫌救她!若是前者,自然省了雷动心力;若是后者,雷动也为此谋了后手——
惊鸿体内的绝情斩真气凝而不发,但一遇外部真气进入,便会如雷火霹雳弹般引爆,那时即使是大罗金仙也难挽回。以卫轲的修为自是能看出其中凶险,她若想救人成功,就必得以凤凰真气化为柔劲,将绝情斩真气包合后慢慢磨消——如此,将更耗精力十成。
雷动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若能趁卫轲耗力杀了她是最好;若不能,也可趁她精力大耗时击杀伤势初愈的惊鸿!
雷动的谋算无疑老辣,不但将惊鸿的退路算无遗策,更甚而算计了卫希颜!
***
那一瞬,卫希颜心思电转。
救?还是不救?
那一瞬,卫希颜决定出手!
雷动竟然连她都算计在内,她岂能让他称心如意?
***
那一剑,惊天而起,直冲霄汉!
***
雷动算得很精,但他无论如何也没算到卫希颜的体内留有白轻衣的九重真元。
那一成真元,曾经融炼了天雷劫火。
雷动的绝情斩真气再霸道,比起萧翊的“噬凤”真气却仍然逊了一筹,那一成真元连“噬凤”都能化去,又何惧绝情斩的霸烈?
卫希颜那惊天一剑,剑气中蕴含了凤凰真元的雷火剑意!
那一剑的剑气,透过惊鸿的腰腹撞入她丹田,再顺经脉而上,压制住肺腑的绝情斩真气。
那一剑,卫希颜告诉雷动:她选择了“杀”!
***
但雷动此人老奸巨猾,必会随后查探。
后宅柳池边的血迹并不能完全取信雷动。
卫希颜悠然立于寝居庭院内,唇边凝沉一丝冷笑。
雷动此时能探得到惊鸿的气息才怪——只有死人,才毫无气息!
惊鸿若未死,必得如她与萧翊一战后遁入深山瀑底或隐入深洞,方能完全掩去气息。
但屋内卧榻上的惊鸿,在她那道九重真元的压制下,已然气息全无。
雷动或还会有怀疑,但卫希颜却悠然立于庭院赏月,全身气势似出似隐如有实质,哪有半分曾为惊鸿疗伤耗了真气的样子?
雷动不得不信!
***
她耳边闻得衣袂风响。
俄顷,铁子身影掠到院内。
“卫师!”
卫希颜悠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