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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乐天这等百无禁忌的道门异类,才敢作如此大逆不道之想法。
「乐师弟不可胡言,狐族之王被封印了几千年,怎可能与我昆仑先辈有关?」楚胜衣低叱道。
「错了,错了……」白纤情目光迷离,彷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悠远的过去,苦涩道:「奴家被打入封印不过区区五百年,真正的狐王早就自爆元神而灭。
「而奴家那心爱的冤家,正是你昆仑上代太字辈弟子,若是他还活着,想必已经在天界逍遥了吧;若是还羁绊在这人间,快五百年了,为何他始终不肯来看我一眼?」话音里,有着无限哀伤和凄苦,她那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眸光蒙上了一层水雾。
陡听得如此密闻,众昆仑弟子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
「妖孽就是妖孽,你们都被她媚惑了吗?」冷锋突然重重踏步上前,斜举邪月回顾众人,他眼中如高山冰雪一般的清寒光华大盛,煞气十足地冷喝道。
「冷木头,你吃错药了吗,这位姐姐不是坏人来的。」萧月儿只觉白纤情怜怜惜弱,是伤心之人,不识人心险恶的她,一心认定人家是善良无辜的。
孰料冷锋闻言凶煞之气更盛,怒瞪了萧月儿一眼,一言不发,人与邪月一体,化作一道蓝色旋风,凌厉雪亮的刃光若光轮一般斩向白纤情。
「不要!」萧月儿姐妹俩同声止喝道,伸手欲阻,却来之不及。
只见,那道孱弱美好的丽影,被无情的冷刃斩作了无数碎片,飘逝无踪,而冷锋替代了她的位置,孤立在鼎旁,在骤风中发飞衣荡。
不过,这时杨真等人的目光却古怪地看向鼎身另一侧,一道更显虚弱的倩影幻现成形,彷佛蒙了一层雾气一般蒙胧不清。
「死了好……奴家早就不想活了。」白纤情伸手轻倚在鼎脚上,若随风河柳一般娇弱不胜,神情凄迷道。
见冷锋还欲出手,楚胜衣心有不忍,急阻道:「这是她的法身幻象,元神只怕还在封印中,杀之不尽的。」
不知为何,杨真内心深处涌起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令他道:「冷师兄,她没有恶意的。」
冷锋怒哼一声,收起邪月,转到祭坛一角,背身而立,眼不见为净。
「这位姐姐,妳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里?」萧月儿同情心大为泛滥,一时浑忘了她的身分。
「为什么?」白纤情浅浅一笑,道:「妳昆仑派以为自己所行就是道,就是正义,霸道的很呢……小姑娘,妳不懂的。」
萧月儿与萧清儿相顾一眼,皆不解其意。
楚胜衣正容道:「若非妳在九州为非作歹,怎会在西荒一役几千年后被封印?昆仑派身为神州道门之首,绝不会错究无辜。」
白纤情茫然若失一笑,哀声控诉道:「是吗,奴家手底不曾染过一个人的鲜血,哪怕半条人命也没有,更不曾作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仅仅是奴家与一名昆仑弟子相爱相守,你昆仑的仙家圣人看不过眼,打着斩妖除魔的正义旗号,就生生拆散了我们,还有我们那可怜的孩儿。」她的声音如泣如诉,令人闻之同悲。
人妖两族自古两立,人妖之恋更是不容于天下,更岂论门风严谨的修真正道。昆仑弟子面对这样的指责,心中矛盾之意大起,一边是师门古训和门禁,一边是恻隐之心。
「那个莫天歌,我们确实没听说过,妳的孩子又叫什么?」乐天感觉着此处与远程外间极不和谐的气氛,有些压抑,忍不住道。
「奴家跟莫郎的孩子,有个好听的名字,他叫莫问天,不过你们定不晓得,这几百年来他一直守护在阳岐山封印之地,守护着她的娘亲,呵呵……」白纤情的笑声中有着几分惨然,几分知足。
在众人不解之时,杨真听着莫问天这个陌生的名字,却莫名想到了一个老头,自己也觉得很是好笑,不知缘何如此。
「现在有人破坏了封印,妳很快就能出去了,妳可知道那人是谁?」楚胜衣灵机一动,问道。
「他是谁?他是我妖族了不起的后起之秀,叫作龙胤,是……」白纤情目光变的深幽无尽,有几分追忆之色,有几分欣喜,也有几分落寞。
「够了!狐娘。」
然而,她话语未完,却给一声断喝打断,随之,早前带他们闯入封印的奇俊少年出现在白纤情身后不远。
杨真等人霎时如临大敌,纷纷后撤,严阵以待。
「龙儿,你见到你莫大哥了吗?」白纤情见来人,顿时欣喜道。
「别叫我龙儿。」龙胤脸色一沉,不悦道。
「呵呵,是啊,你今日身分不同往昔了。」白纤情淡然一笑,轻轻掩住了彼此的隔阂。
「狐娘,难道一歧没告诉过妳他父亲的消息?」龙胤脸色有些不自然,刻意转过话头。
「龙……龙胤,你说什么消息,什么一歧?」白纤情蓦然回身抓住龙胤的手臂,神色焦急万分。
「妳儿他不仅叫莫问天,他也是昆仑门下,道号一歧,是当今昆仑掌门的师兄。他在阳岐山不是为了守护妳,是为了守护封印,他以为自己是正道修真之士,不是妖孽,醒醒吧。」龙胤轻肘推开了随着他的话语,面目渐渐失去神采的白纤情。
「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我儿不会背叛他娘的。」白纤情又抓住龙胤,死命摇晃着他的手臂,急声追问。
龙胤没有回话,只是怜悯地斜睨着她。
白纤情看着龙胤笃定无情的目光,不堪打击,身形摇摇欲坠,忽然飞身一头撞向鼎壁,闪过一道白色弧光,消隐不见。
龙胤把目光转向昆仑弟子六人之时,又一个声音响起。
「小鬼,你是怎么破掉奴家禁制的?」瑶姬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下方,心情正激荡不已的昆仑弟子身后。
杨真慢慢回转身来,面无表情,他凭直觉知道那妖女是对他讲话,良久,吐出一句:「妳要怎样?」
「小鬼,你求姐姐啊,说不准姐姐高兴了,让你免过一场死劫呢。」瑶姬笑意盎然道。
「我是打不过妳,但要戏辱我杨真,妳休想办到!」杨真心中恨极这女人,自是不会好言相与。
「哟,你还真是个硬骨头。」瑶姬似感惋惜地叹道,随即目光越过他,落到后面的龙胤身上,道:「龙胤,我跟你要个人,这硬骨头要留给你那些同族变得人不人,妖不妖,太可惜了。」
龙胤目扫众人,最后停在杨真身上,冷冷道:「此子本命元气极其旺盛,正好做我九部众重生法体,恕我不能答应。」
瑶姬似怨似愠地白了他一眼,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纵然她对杨真有着微妙的怜惜,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与龙胤冲突。
杨真听得心底一寒,什么重生法体?难道是夺舍?心中又气又恼,当真是砧板上的鲶鱼任人宰割么?
一想到自己尽管修到了金丹期,但一群人合力依旧斗不过一个妖女,更不消说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心中就大为沮丧。
「喂喂,你们要干什么,想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乐天对这两人的目中无人之举,恼怒非常。
龙胤正待说话,忽然目光转向头顶,落在那片星穹之上,众人也跟着望去。
一道流星从天际滑落而下,无声无息。
来者是一个人,正是刚才龙胤揭密的那人,仙家道号一歧,俗名莫问天。
他真是狐女与昆仑前辈莫天歌的后代吗?他那矮小干枯的老态,怎能与狐女牵扯上母子关系?
在场昆仑弟子中知情最深的杨真心中疑云滚滚,而乐天等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老头,见其来势和纯正的道门法力波动,顿然个个心中大喜,总算等到救兵来了。
「等你很久了,若是你不来,我会很失望的。」龙胤仰天大笑,无限欢欣道。
「收手吧,还来得及,你不能为你一己之私,破坏整个九州亿万黎民的太平。」一歧高举龙杖悬浮在半空,身上披着淡淡的星辉。
「你身上流着我妖族的血,竟沦为道门的看家犬,叛徒,你拿什么立场来教训我?」龙胤嘴角高高扬起,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正因我身上流着人妖两族的血脉,我才不愿看到两族的恩怨,在三千年后再度给世间带来劫难。」一歧不急不躁沉重凝声道。
「任你舌灿莲花,封印崩溃已经不可逆转,你若有闲心,还是向你的亲生族母解释分明,为何你这好儿子背叛了她。」龙胤阴声笑道。
子鼎圆口之上,白纤情再度悄然飘现,立在一只鼎耳之上,玉清的娇靥上放射着母性的光辉,此时她正默默地仰望着那陌生又熟悉的一歧。
「咭咭——」一道金色闪电从一歧身上飞蹿了下来,直落到白纤情的怀中,她欣然一笑,轻轻将小金猿抱在怀中,埋首爱抚不止。
「天儿,这不是你的真实模样,你为何要这样来见为娘?」
「对不起,一歧有负您的厚望了,今日一歧前来是为阻止龙胤打开封印。」一歧说话间,他身上的斗篷一阵舒张飞扬,接着他周身一阵光华闪耀而起。
再现身之时,众人眼中看到了一个相貌平实无奇的青年人,不高的身材却若山岳一般巍然,那一双眸子若大海一般深沉、宁静,让人见之难忘,他手中依旧执着那根龙杖。
「你是不肯让为娘离开封印吗?」白纤情突然抬头道。
「不……不是不愿,是不能。」一歧轻身飘落了下来,到与白纤情平视的位置,低颤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挣扎、痛苦、和决然。
「难道说,这些年来你每到日落就来陪伴着娘亲,都是在欺骗为娘吗?难道你真的忘了本,真的背叛了我族?」白纤情声音轻颤,带着怒气。
「一歧所作一切都是为了赎罪,都是为了人妖两族……」
「住口!你这逆子,你难道忍心让为娘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受那无尽的孤苦和折磨?」白纤情颤声怒斥道。
「问天会一直陪伴在狐娘的身边,狐娘不会寂寞的。」一歧看了下方一脸得逞笑容的龙胤一眼,固执道。
「好……不管问天,还是一歧,我问你,你爹呢?为娘问过你无数次,你就是不肯告诉娘他的下落,为娘忍受着这么多年,没有追随先祖而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与天歌重逢……告诉娘,他在哪里?」白纤情近乎哀求着问道。
「他,兵解转世了。」一歧那双充盈着智慧的眸子,瞬间流露出淡淡的茫然和悲切。
白纤情纤弱缥缈的娇躯猛地一颤,不能置信地看着一歧,看着他以平淡地口吻,说出那宁愿未闻的噩耗,彷佛那溺水之人,失去了最后一块浮木,猝然软倒在鼎口之上,跪伏在上,再不能起。
千年等待一朝空,两情相望生死茫。她柔弱的身心,再承受不住那万千道情丝怨念的重压,儿子的背离,令她心甘情愿地跌进了心底那无底的深渊。
小金猿从白纤情怀中钻出,小小的身子蹲在鼎上,转头看看一歧,又看向白纤情,搔头弄耳想了想,咭咭叫着,伸爪试图安慰她。
「我的娘咧,这到底是哪一出戏啊?」乐天拍着脑袋叫着天。
「一歧老鬼,你在搞什么,快救我们出去!」杨真心知不合时宜,却顾不得许多,冲着失神的一歧叫嚷道。
轰!大地彷佛在一瞬间猛地抽搐了一下,一阵剧烈的天摇地动,回应了杨真的叫嚷。
接着又是一记重重的震动,空气中蓝色电光闪动,杨真等人险些立足不稳,赶紧沉气挫身。
「出去,出哪里去?」龙胤那俊美无瑕的脸上,露出了灿烂至极的笑容,却出奇地给人阴寒肃杀的感觉。
一歧顿然激醒回神,再看了身影越来越暗淡的白纤情一眼,突然扬手高举龙杖,霎时一声清越的龙吟傲啸长空,一道紫色激电笔直刺向了天穹。
封印空间倏然暗了一暗,顷刻又亮了起来,穹顶的星阵彷佛活了过来,亿万星辰以玄奥至极的轨迹,由慢至快飞速运转了起来,彷佛一条星河在天上翻滚回荡,银色光华陡然大盛。
「想不到昆仑派竟然留了这一手。」龙胤眼见一歧的动作,大感意外,「不过,没有用的,星密阵已经逆转,地火星力相冲已经爆发了,一切都晚了。」
「若是我断了地火龙脉又如何?若是以射阳星密阵心器——星神杖运转星阵又如何?」一歧沉声反问道。
他说话间,九道粗大的星光几乎不分先后地从天而降,直打在祭阵中的九个核心子鼎之上,金钟重重巨响。
杨真只觉眼前灼目一亮,耳聋欲馈,一道铜墙铁壁一般的大力贴面涌来,就飞了出去,猝不及防下重重地抛跌在朱雀祭坛外。昆仑余子也不例外,横七竖八摔满一地,只见祭坛上宝光灿烂的巨鼎泛起一圈又一圈的雄浑气浪,力拒万物。
「一歧,你定要跟我作对到底吗?」龙胤怒道。
等候他的却是自己空荡荡的回音。
一歧高高悬浮在空,持着法杖不停的施出阵灵诀,根本无暇应对,此时他周遭法力波光荡漾,空气扭曲一片,显是无上法力禁锢了这一片空间。
阳岐山下的火脉深藏大地,纵然外间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