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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分憔悴。
杨真动弹了一下,身躯各处一阵剧烈的酸痛传来,四肢虚弱无力,不由轻声呻吟出声,这一出声,顿时惊醒了伏案守候的女子。
“啊!”萧清儿揉了揉眼,立时扑上了榻前,两手紧紧抓上杨真的手,激动道:“师弟,你没事了,你没事了……”她反复重复着这一句,彷佛不知道如何倾泻自己的喜悦。
“你是……谁?”嘶哑而微弱的声音,顿然如一盆冰水将萧清儿浇了个透心凉。
“师弟,我是你清儿师姐啊,你不认得我了吗?”萧清儿好不容易从呆怔中恢复过来,摇着杨真被褥外的一手,神情急切万状。
杨真眼睛眨了眨,一动不动盯了她半晌,依旧目含迷惘之色,道:“你是谁,我又是谁……”说着,他一阵气促无力,眼神茫无焦点。
萧清儿又努力问了一阵,仍旧是茫然无果,只得服侍杨真喝了些水,推开前窗透气,正准备唤人前来,却听“啪!”一声,一道人影推门而入,一阵风奔了进来。
又是一声惊呼响起,来人是个紫裳女子,她欢喜无度地盯着泛眼瞧着她的杨真,好半晌才颤声道:“师弟……你醒了?”
杨真目芒挣扎起来,脑海里无穷的记忆翻滚着,直盯着萧月儿,半晌又缓缓移到回转榻前的萧清儿面上,他面容忽然扭曲,呈痛苦之色,“啊——”猛然捧头仰天大吼一声。
他这一声沙哑响亮的大叫,顿时惊动了整个玉霄峰。
片刻后,聚集了一屋子的人,都围聚在榻前。杨真在萧清儿的服侍下和衣半坐半卧,此时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几分神智,但久久不肯开口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众人。
萧月儿半晌打破静寂道:“师弟,他是不是傻了?”她这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怒瞪了她一眼。
凤岚却淡漠道:“他一身修为尽废,从头只怕也再无可能,若是就此丧失神智也未然不是一件好事。”
“娘!”萧清儿轻轻地埋怨了一声。
凤岚看了她一眼,冷然道:“这小子那日如此拼命,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不是冤孽是什么?”
萧清儿两眼一红,直摇头道:“师弟是为了那白狐之死才如此不顾一切……”说着,却也说不下去,扭头别过一旁,轻声啜泣。
凤岚看了正在榻前为杨真检视的萧云忘一眼,道:“真是这样吗?为娘只点醒你这么多,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
萧云忘把脉良久,为杨真疏理了一阵气血,仍旧无法令他开口说话,只得罢手。
伯云亭试探着问道:“师父,不若去请天佛寺普济大师前来看看如何?”
萧云忘环顾众人,落在伯云亭身上,摆摆手,道:“你去长老院一趟吧。”
伯云亭抽身离去后,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气氛压抑到了顶点。
过了好一阵,萧云忘收拾心情,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让他好生调养,丹阳峰送来了一些养神补气的丹药,可以给他服下。”说罢起身,将众人驱赶了出去。
见萧清儿顿足不肯离去,萧云忘回头看了一眼,叹息道:“如此你就留下照顾他吧,他现在的状况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不要苛求他。”
房门刚合上,萧清儿就软坐在榻前,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斜躺榻上的杨真,因失去功力,原本神彩奕奕的双目也骤然失去了光彩,披散着的头发半掩着面目,一副神魂天外的光景,颓唐寥落。
过了好一阵,萧清儿轻袖拭去泪痕,抬起螓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曾朝气蓬勃、英挺峭拔的脸庞,谁想如今竟落得如此光景,悲从中来,愈加无法抑制心中的伤痛。
她幽幽道:“师弟,只要你肯清醒过来,师姐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师弟,只要有一线希望,师姐都会帮你,爹都说你天资绝世,悟性奇高,在他门下谁都比不上,你可不要让大家失望了……
“乐师兄他也帮你求药炼丹去了,大家都在想办法,一定能帮你恢复修为的。
“师弟,你说话啊,不要这样不理人好不好?”
就在萧清儿口干舌燥,颓然放弃之时,杨真漆黑的双瞳开始一点点聚焦,然后落在眼前女子身上,低低地叫了声:“师姐。”
“啊!”萧清儿大喜过望,紧紧一把抓住杨真,“师弟,你清醒了……你真的没事了?”
见杨真轻轻点了点头,萧清儿双眸再度泪花滚滚,哽咽着说不出话。
“别哭了,是我不好,师姐。”杨真伸手欲安慰她,手到半途却无力落了下来。
“师弟,你还虚弱,多躺一会儿,别动……”萧清儿慌忙扶住杨真躺回去,她突然想起什么,起身道:“师姐先去告诉他们……”
“不必惊动大家了。”杨真一句淡漠的话,打住了萧清儿的步伐。
萧清儿垂首安静地待在榻旁,两人沉默相对,过了好一会儿,杨真望了望窗外,道:“师姐,我一定昏迷很久了罢,说说峰会怎样了。”
第八章养伤
傍晚时分,箫清儿刚将峰会落幕前后多日的事情交代结束,晋济师徒再度登临玉霄峰,见杨真醒来,却支开了箫清儿等人,要求与杨真单独会晤.
箫清儿以为普济大师将施展天佛寺密法为师弟疗伤,所以也来曾多想,与闻讯赶来的一众玉霄峰人退走,只留下他们师徒.
普济大师向身后的灵宝点了点头,灵宝冲杨真竖掌笑了笑,径直推门而出,最后室中只剩下两人.杨真安躺在榻上,认真打量了一下普济大师,雪眉瘦面,宝相如昔,一双眸子明净而深邃,似能洞察世情.普济同样也在打量他,半晌,他微笑道:“杨少施主当年侥幸生还,正是得天造化,施主以为呢?〃
“大师有话不妨直言,我杨真原是乡野之人,小命本早该在八年前让老天爷取走了,如今不过是打回原形罢了.〃
普济竖掌观心,淡然一笑,道:“杨少施主悲观了,老衲观你如今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只是事无绝对,道门尝言:生机泯灭,死灰复燃,破而后立,道而后成。我佛门也是异曲同工,无生自无灭,生机往往就在那绝处,一切因缘如是,如是,应如是啊.〃
杨真苦笑道:“大师何必劝慰小子,我如今这伤势,只怕只有那传说中的仙丹才有回天之力,当一个寻常人也没什么不好,待过些日子,我就下山去寻一个营生,过完下半辈子,此生足矣.〃
普济深注着杨真片刻,再度唱颂佛号,微微垂目叹息道:“想不到杨少施主如此豁达明性,正是我佛门有缘之人.〃
杨真摇头失笑:“小子乃是六根不净之人,做不了那出家人,大师就不用点化我这顽石了.〃
普济双长合十,道:“杨少施主乃昆仑圣道弟子,老衲纵有心,也无可为,呵呵.老衲此来,一是有一间,二则是给施主一点启示.〃
杨真目泛奇光,突然笑了起来,终是道:“大师可是为小子当年死而复生之疑而来?〃 普济目中一亮,道:“正是,请施主释疑.〃
杨真神色一正,道:“想必鬼神偷天之说是蒙骗不过大师法眼,小子索性就直讲了,当初是菩提树,或者说是七宝妙树灵根救了小子一命.〃
普济老脸浮上一阵惭愧之色,晴然道:“杨少施主如此坦白,老衲倒是愧煞了,只是事关我天佛寺菩提院重宝失落,老衲不得不私心一问,还请杨少施主包涵一二.〃
杨真眉头苦皱,摇头道:“大师先别谢小子,不管是菩提树还是那七宝妙树,还是那上古难究是非的恩怨,小子只想问一句,此神物当归谁有?〃
普济一怔,久久无言,最后苦涩道:“老衲无法言故,只循本心,老衲倒要问一句,菩提树灵根可是归位昆仑圣宗?〃
杨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神树灵根不全,至今无法恢复旧观,大师有以教我?〃
普济脸色一变,道:“当年血魔道妖人劫走灵根,老衲师徒一路追到昆仑山下,却仍旧给那妖孽舍宝而逃,想来他是早有周全谋划,那日放走的不过是残余神树灵根.”说到这里,老和尚低低叹息了一声,分外无奈.杨真正色道:“正是如此,小子想来当中定有非同
小可的阴谋,魔道妖人取其何用,自是不明,不过神树落得如今状况,落到任谁一方,怕也是得无所用吧?〃
普济脸色沉重起来,赞同道:“杨少施主说得在理,老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初此妖并未将灵根斩尽,如今云顶山上那菩提树,若非老衲和几个长老轮流以灵力栽培,只怕早就枯萎灭尽,现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杨真仪笑非笑地盯着普济,道:“大师此行莫非想从圣宗带回神树灵根?〃
普济神色一凉,露出尴尬之色,连念佛号,这才道:“杨少施主过虑了,事关重大,老衲也作不得主,事已至此,老衲只能回山见教了.〃
杨真早知有此结果,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普济再伸手皇过杨真的手,探视一阵,道:“杨少施主,承你实言相告,老衲也如实一言,我天佛寺有一上古密法一一《罗汉金身》,修到极处,无生无灭,金刚不坏,施主如今道体状况,若是经我天佛寺密法洗伐皮囊,再炼就此法,少则十年,多则一个甲子,大有可能回复旧观,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在普济想来,杨真本该满面欢容的面上,却波澜不惊,只听他淡然道:“大师好意小子心领了,小子蒙师尊不弃领入仙道,一日身为昆仑弟子,定当一日守持昆仑法碟.〃
普济沉默片刻,颇为惋惜道:“如此,老衲留下一言,如施主心回意转,云顶山菩提院随时扫榻以迎,老衲师徒这就告辞了.〃
杨真无力起身,只得虑执一礼目送普济离去.
待人闭门远去,他突然颓然躺倒榻上,苦笑无言.
外面玉霄峰一干人等送走普济师徒,很快就围满了一屋子人,连峰会结束后一直静关疗伤的冷锋也赶了来,站在人后,虽仍是冷冰冰的,但他眼中的喜色还是出卖了他.
杨真微微起身,环顾众人,只道了一句:“杨真从此是个废人,师父,诸位师兄、师姐不必操心了.”声音平淡无波,仿佛说的旁人一般.
伯云亭激动道:“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无论如何你都是大师兄的小师弟.〃
箫月儿却大刺刺坐到榻上,凶巴巴道:“你这光景哪都去不了呢,想离开玉霄峰门都没有,师姐我第一个不让你走.〃
箫清儿站在人后,对箫云忘道:“爹,究竟有没有法子让师弟伤势痊愈?〃
箫云忘看着众人齐齐盼望着他,苦笑道:“王母峰有一物也许有用… … ”
杨真居然笑了笑,界面道:”师父是在说不死实罢,其实弟子曾有缘服用过不死核精华,弟子修为突飞猛进正是因此而来.但以弟子目前的伤势,只怕无济于事,反暴殆天物,何况不死实只蒂结了三枚,弟子再没有这天大的福分.〃
众人皆是一片恍然大悟的表情,箫月儿甚至嫉妒地掐了杨真一把.
凤岚轻嗤了一声,不屑道:“这修真界能人异士无数,来必没有别的法子.〃
箫云忘闻言神色一动,与凤岚双目交会,脱口道:“岚儿是说… … ”
凤岚神色一紧,断然道:“不行,休说此法要求苛刻,殊难修成,且一时半会儿上哪儿给他找炉鼎?〃
箫清儿姐妹俩齐声撒娇不依,箫月儿道:“既然爹娘有法子,不说来听听,怎么不行?〃
箫云忘微一沉吟,道:“偷天换日之法非是没有,只是真儿金丹破碎,百脉俱毁,元气尽散,如此严重的伤势,在修真界干年过往也属罕见,要从长计议.只要有一分希望,我们就不会放弃,真儿你安心养息就是.”最后一句是对榻上不能动弹的杨真所讲.
众人急切,杨真却淡淡道:“弟子一时冲动,自食恶果,有负师父厚望,做回个凡夫俗子也心甘情愿.〃
几天后,杨真被强迫灌下的灵丹妙药大概起了神效,他元气大创的身体大为复苏,能随意四出行走,再不愿躺在榻上让人照料.
只是大病初愈的他,原本精实的身躯落得形削骨立,迎风欲去.
他整日就待在玉霄峰山外某个角落发呆,不是看着山外,就是盯着雪林中的小兽,一看就是大半天,不免让人更加多了几分担忧.
箫清儿姐妹、伯云亭都轮番试图开解他,却发现他始终是那么淡然,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一场风雪刚刚结束,杨真披着一件厚厚的玄狐大鳖,走出了山门.这是伯云亭特意为他从太昊峰敬事堂找来的皮裘,没有法力护体,且元气大伤的他,比之寻常人好不了多少.
他孤身一人踩在厚厚的雪地中,来到山缘摩崖上,不自觉来到了当年那块与箫月儿一起捉灵貂的断崖口上.一缕散发飘逝到他额前,杨真轻轻皇住,却发现是一撮银白色头发,一丝苦涩和.度惑瞬间流淌过他心间,片刻后又平静了下来,自己已落得如此境地,还有什么不可以接受呢?
“你呀,好傻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