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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汤媛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许久,她口中终于爆出一句,「妳这个笨孩子!」
说来说去,也许一切都该怪章翼。
十年前的除夕夜。
同样是喜气洋洋的欢乐年节,袁家位于阳明山上的豪宅原本就已经够气派辉煌,此时更是妆点得美轮美奂、花团锦簇,花园里的花无视时节而怒放,一朵比一朵娇艳,让人目不暇给。屋子内外全部粉刷一新,窗户桌椅擦得像镜子一样明亮,所有的窗帘桌布也全都换上女主人远去欧洲挑选的高级品,每一件都有着精致的刺绣和华丽的蕾丝,高贵优雅有如皇室。
每一扇门上的对联,都是书法名家亲笔挥毫写成的,一笔一划皆气宇非凡,每一幅都有放进博物馆展示的价值,由此可清楚看出袁家的显赫与人望。
然而,阁楼里的景象,跟屋内的繁华气象却又完全不同。
门窗紧紧关着,窗上挂着厚厚的窗帘,房内透不进一丝光线。在黑暗中只点着一盏小小的夜灯,灯罩外贴上绿色玻璃纸,微弱的灯光把四周的物品,和房内对坐的两个人影全映成一片惨绿,气氛显得十分诡异。
十七岁的章翼那张端正清俊的脸,在这种气氛中也变得阴森无比。他脸上挂薯淡淡的笑容,用作梦般的语气,对唯一的听众说着他自创的故事。
「他躺下正要睡觉,忽然那个声音又来了,咚咚咚,咚咚咚……」
彷佛在回应他的故事,身后的门忽然发出急促的声音,「咚咚咚!」
一啊!」正聚精会神听故事的恒星吓得大叫出来,章翼自己也吓了一跳。
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大小姐,章少爷,老夫人请你们快点下去吃年夜饭!」原来是管家云婶。
两人都松了口气,恒星回答,「云婶,麻烦妳跟奶奶说,请他们先吃吧,我待会就下去。」
「不行啊,小姐,老夫人说这是团圆饭,一定要全家一起开动。」
恒星急着继续听故事,随口敷衍,「好啦好啦,再等一下。」等云婶的脚步声远去,她催促章翼,「然后呢?」
章翼又恢复那如梦似幻的语调,轻声说:「他爬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一路找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只是屋檐积水,水滴下来打到木棚的声音。」
「哦……」恒星恍然大悟,「然后呢?」
「那晚没再发生怪事,年轻人一觉到天亮。起床后他很高兴地跑去村长家告诉他:『我在破庙里待了一个晚上,什么事都没有,闹鬼只是谣言而已。』村长一听这话,眼睛瞪得好大,眼珠子差点滚出来,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你真的在破庙里睡了一晚?没骗我?』年轻人说:『当然啊。』村长的嘴巴张得更大,说了一句惊人的话。」讲到这里,他却闭口不说。
「不要卖关子,快讲!」
章翼笑了笑,告诉她答案,「村长说:『东边的破庙两年前就被火烧光了,现在那边只剩一片荒地而已。』」
恒星倒抽一口冷气,感到全身鸡皮疙瘩直冒。
章翼笑着扭亮了大灯,原本阴森的气氛一扫而空。「怎么样,很恐怖吧?」
恒星努力调整呼吸,装出倔强的表情。「一点也不恐怖,无聊死了,还不如前几年那些爱来爱去的肉麻故事哩。」
「哼哼,少逞强了,我看妳明明就吓得半死。」章翼不屑地说。
「我总得表演一下,意思意思吧?要是我没反应,不就伤害到你纤细幼小的心灵?」
「是哦是哦,真感谢妳哦。妳等着,我下次一定会写出让妳心服口服的小说!」他斗志高昂地说。
恒星噗哧一笑。事实上,章翼说得对,她只是嘴硬而已。反正他们两人没事就爱互亏,不找机会损对方两句就浑身不舒服。但是彼此都很清楚,他们从小到大的真挚友谊是不容怀疑的。
从幼稚园时开始,章翼就会编出很多精彩的故事讲给她听,她总是百听不腻。后来他开始把他的故事写成小说,每篇都精彩绝伦,虽然她老是故意找碴批评他写得烂,骨子里却对他的创造力和文笔有十足的信心。
尤其是他写的爱情小说,总是细腻又深沉,每一字、每一句都紧紧揪着她的心,有时在半夜想起他的小说情节,还会不由自主地泪湿枕头。
「你有没有拿你的大作给你爸爸看过?」
章翼笑了笑。「怎么可能啊,他那么忙,连回家过年都没时间了。」
他的父亲章骥是一个名闻遐迩的医生,许多病患不远千里跑来找他求医,而他总是来者不拒,还常常帮同事代班,结果就是搞得自己过年还得留在医院里值班,这种情况已经成为常态。章翼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又不常回家,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
恒星的母亲袁艾玫不忍让他独自过年,每次都会把他拉来家里吃年夜饭,所以章翼几乎每年除夕都是在袁家度过的。
不过他并不埋怨,爸爸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他这做儿子的应该觉得骄傲才对。况且他有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和忠实读者恒星的陪伴,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寂寞。
恒星轻叹一声,「我爷爷今年也不在家过年,他出国谈生意去了,奶奶难过得不得了。」
章翼啧了一声。「那妳奶奶该不会在餐桌上哭出来吧?她去年光讲到妳妹妹失踪,眼睛就红了。」
「难讲,奶奶烦心的事实在太多了,要是她一哭,我妈一定也会跟着哭,想到就头痛。」
也难怪两位夫人大过年却哭哭啼啼,这袁家还真是流年不利,除夕夜本该全家到齐,高高兴兴吃团圆饭,餐桌旁却总是空着几个位子,几年来始终没坐满过。
首先是恒星最小的妹妹袁寰宇,在三岁那年和家人走散失踪,现在算算也有十岁了,却音讯全无。然后是恒星的父亲袁柏能,本该继承家业,接下袁氏企业的棒子,没想到一场车祸意外却夺走了他的生命,累得他年轻温柔的妻子袁艾玫成了寡妇。
遭逢生离死别,照理留下来的家人更应该厮守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才对,可偏偏袁家的主人袁大器,也就是恒星的爷爷忙着拓展事业,居然在过年时出国洽公,让餐桌旁又多了个空位,今年只怕老夫人要加倍不开心了。
而恒星的母亲袁艾玫,原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女性,一受到婆婆影响,更是眼泪如水龙头,一开了就关不上。
恒星试着劝过她们几次,人生要看开点,然而总是不见效,想想祖母和母亲都承受了不少的压力,总需要发泄,就由着她们去了。
「好了,我们快下去吃饭吧,别又惹得老奶奶不高兴。」章翼说。
「等一下,还没许愿。」
这是他们两人的仪式,每年除夕章翼要写一篇新的小说,将故事概要讲给恒星听,然后两人许下自己的新年愿望和对方分享。
「对哦。来,女士优先。」
她嫣然一笑,闭上了眼睛。「我的愿望,就是希望章翼能得到今年的全国小说比赛大奖。」
章翼感动不已。「妳要把愿望用在我身上?真是太感谢了。」
她装模作样地叹气。「没办法,谁叫你本事太差,我要是再不帮你,你不就没救了吗?」
「去妳的!」他作势要搔她痒,她连忙笑着躲开。
「对了,那你的愿望呢?」
很奇怪地,章翼脸上忽然泛起淡淡的红晕,笑容也变得腼腆扭捏。「老实说,我的愿望也需要妳帮忙。」
「什么愿望?」
他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妳可不可以帮我把这封信拿给妳们班的廖绫儿?」
恒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那是什么东西,顿时觉得好像有一桶冰水朝她头上淋下。「这是……情书?」
章翼红着脸点头。
「你喜欢廖绫儿?」
「嗯。」
「可是……」她的声音变得沙哑,「你只见过她一面,而且你们根本没讲过话呀。」
章翼笑得更甜蜜了。「没错,可是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这就叫做一见钟情吧。」
「一见钟情……」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彷佛破了个大洞,连呼吸都变得好困难,「喜欢上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一点也不奇怪。」他郑重地说:「我爸爸告诉我,恋爱是很神奇的,当你遇到你的梦中情人的时候,当下就可以感觉到那股电波。他跟我妈就是这样,他们只认识三分钟就相爱了。我本来还觉得太夸张,这次终于亲身体验到了。」
「你在廖绫儿身上感觉到电波了吗?」
「嗯。」他笑得非常开心。
面对他的欣喜,恒星只觉得满心苦涩。也就是说,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不能让他感受到爱情的电波吗?十几年来对他的思慕,他一分也没接收到吗?
「那……你干么不自己去送?」
「我跟她不熟,忽然跑去表白会很唐突,妳去比较好。而且妳可以顺便帮我美言几句啊。」
「想得美,自己的恋爱自己负责!」
章翼不明白她心中的挣扎,紧紧抓着她的手,诚恳地说:「算我欠妳一次人情,好不好?拜托拜托,帮个忙吧。」
望着他殷殷期盼的表情,她虽然心中淌血,却怎么也无法拒绝。「好吧,谁叫你这么没用,我只好替你出马了。」
「恒星!」章翼高兴得一把抱住了她,「谢谢妳!妳虽然胆小嘴硬、爱损人又爱装酷,但毕竟还是我最可靠的哥儿们啊!」
「去你的!」恒星靠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心中却觉得好冷。
她明白了,在他心中,她只是他的哥儿们……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再度响起,然后是云婶的催促声,「大小姐,章少爷,老夫人说了,叫你们两位立刻下去吃饭!」
章翼吐了吐舌头。「糟糕,老奶奶生气了。」
恒星笑了笑站起身,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正在哭泣。
来到饭厅,只见袁老夫人板着脸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地瞪着两人。坐在她身旁的是少夫人袁艾玫,年近四十却仍然青春美丽。出门的时候她会跟婆婆一样穿旗袍,但在家里可不是这样,今天是除夕夜,她穿着一套暗红色的薄纱曳地礼服,配上新烫的鬈发,整个人就像油画里的欧洲贵妇。
她正忙着安抚婆婆,一回头看到两个孩子,无奈地问:「你们两个到底是在做什么啊?在阁楼里一待就是一下午,叫半天也不快点下来,我们等得都饿死了。」
「对不起,袁奶奶、袁妈妈。」章翼老实道歉,「还有首阳跟月牙妹妹,不好意思让你们挨饿了。」
恒星的大哥袁首阳嘿嘿两声。「挨饿是还好啦,重点是你们两个锁在阁楼里做什么?该不会是在做小孩吧?」他和章翼同年,十七岁正是讲话最没分寸的年纪。
袁艾玫还来不及开口斥责,旁边的二妹袁月牙也搭腔了,「大姊,妳要小心点,怀孕就不能穿漂亮的衣服了!」
「你们两个不要乱讲啦!」恒星抗议,「我们是在开读书会!」
袁艾玫问:「读书会?」
「对啊,章翼写了一篇鬼故事讲给我听,虽然故事内容很烂,不过我还是硬撑着听完。」
「鬼故事?!」一直没开口的袁汤媛这时叫嚷了起来,「章翼,大过年的你跑来我们家讲鬼故事干什么?存心触我们家霉头吗?」
章翼和恒星都是一惊,他们两个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章翼正要开口道歉,恒星却不让他讲话。
「奶奶,您不要怪章翼。是我说爱情故事看腻了,叫他写鬼故事给我看的。都是我不好,您别生气。而且他真的写得很无聊,绝对没办法害到我们家的。」
章翼白她一眼。她到底是在帮他还是损他?况且她根本不用替他顶罪,袁奶奶虽然表面上对他很凶,其实她的气消得很快,一下子就过了。况且她是长辈,他让她骂个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袁汤媛哼了一声,没再开口。袁艾玫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赶快坐好,要开饭了。」
等大家都就座,在上菜之前,袁艾玫开始进行除夕的例行公事--发压岁钱。
「这是首阳的,这是恒星,来,月牙妳的,还有这个,」她把最后一个红包袋递到章翼面前,「小翼,这是你的。」
「谢谢袁妈妈。」
恒星照例要逗他一下,「厚,每年都这样,白吃白喝还有钱领,真是好命哦!」
袁月牙帮腔,「小翼哥,你的好命分一点给我吧,我也想白吃白喝兼领钱。」
「妳们两个在胡说什么?袁恒星,人家章伯伯也有包红包给妳啊。袁月牙,妳是多苦命?妈虐待妳吗?不象话!」斥责完两姊妹,袁艾玫又拿出另一个红包袋递给章翼。「来,今年爷爷不在,奶奶代替爷爷包给你。」
这几年老爷子袁大器都会另外包一个红包给章翼,今年老爷子不在,他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