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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婚-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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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也知道了?”刚刚喝了一口热汤,就被儿子说得呛了一下:“拿的是什么?”

“内造的元宵,说是让咱们尝尝鲜。”诸葛宸抬头看看天际边的圆月:“难得下了这么久的雪,反倒是今儿天晴了,都能看到大月亮。看看是什么馅儿的,要是喜欢就尝尝。不喜欢索性供在那儿好了,明儿还要去谢恩。”

“那就去谢恩好了,我一向不欢喜大内的东西,华而不实惠而不费。也难怪以前先帝总是找我父亲喝酒。”这些小事也是听哥哥说起才知道:“听说以前还跟公公一起用膳?”

“我没见过,那时候我也不住这儿。”诸葛宸摇头,顺手掀开食盒的盖子,除了几碟精致的元宵以外,还有一封蜡封得好好的信笺:“这是什么?”拿起来剔开封口,是皇帝亲手写的东西,草草看完眉头皱得紧紧的:“真是想要清闲一天都不行。”

“怎么了?”喂儿子吃了两个小汤圆,小家伙有点腻了,溜出去研究他的走马灯了:“这是什么东西?”

“皇帝明日早朝要说领兵出征,要我不要一意孤行,劝阻君王。”诸葛宸把信笺放到桌案上:“绞尽脑汁的事情,我已经是烦了好久了,不想继续头疼下去。”

“那就留到明早去烦好了,到时候劝阻君王应该不止是你一人的事情。何况天子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真要御驾亲征,就是天下大事了。”管隽筠摩挲着隆起的腹部:“很多事情都不是你一人能决定的,我不想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放在自己身上。”

诸葛宸叹了口气,想把信笺扔到手边烫酒的小炉子里烧掉,转念一想是皇帝的手信,又不敢这么做。只好是放到一边:“想得多了,事情多了。自然责任就跟着多起来,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累得慌,撂挑子都想。只是不行,从我执掌相印以来就不容我有推脱的心思。好像你二哥,他领兵出征为什么?我想他最清楚,不止是一个军人的责任,国仇家恨哪一笔能勾销?”

管隽筠默然不语,要是没有那场杀戮那场战争,很多事情都不会是现在这样子。要是父母长兄没有殉难,二哥跟三哥或者都是真正的膏粱子弟。或者旁人会觉得膏粱子弟是一个很不光彩的称谓,但是真正出身再这样一个家族中,才知道能够做到膏粱子弟,一辈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真的很难。

父亲和长兄的功勋足够让所有人为之侧目,哪怕父母在世的时候,长兄永远都只是父亲的义子。长兄的身份是不能公诸于众的,二哥说那是一段属于父亲的传奇。要是没有那场战争,属于父亲的故事也不会有人知道。父亲都把那件事隐藏得很好,没有让别人知道。

二哥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也很偶然,先帝不无遗憾却又很无奈,那件事父亲没有瞒着先帝,先帝也没有瞒着二哥,那段传奇也因为这个才能流传了下来。

“想什么呢?”诸葛宸推推愣怔着没有说话的女人:“从园子里回来,你都没说话。就一个人怔怔地坐着,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有分寸,知道要怎么做。”

“不是,是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叹了口气,又会在不知不觉中想到这些。二哥不许这件事再告诉人,这个别人是管岫筠。兄妹四个,只有她不知道。二哥知道,如果这件事被她知道,最后只会有更多的人这件事。

父兄去世日久,这件事若是翻腾出来,又不止是对父亲清誉有损,还有更加一层不为人知的隐情。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关乎到另外一个人的秘密。或者父亲这一生都想做的事情,必须交由儿女去完成。

窗外,新年的第一轮明月清辉遍洒。不知不觉之间被诸葛宸硬拖着回了房里,稚儿被乳娘抱回了属于他自己的屋子。诸葛宸看着心神不属的女人,有点心焦:自打腊月开始,她就总是这样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想问反倒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三更了,睡吧。”诸葛宸不放心地把她摁在被子里:“我还有事,别等我了。”

“还有什么事儿,难道这个上元节都不要你好好过?”回过心神的管隽筠有点不高兴:“一大早就看你进宫去了,难道二哥那边有了新军报?”就算是国家大事,诸葛宸也不背着她。

“嗯,我还要写个节略,一大早进宫就要用。”诸葛宸点头:“是有些事,你知道的。”

管隽筠微蹙着眉头:“这些东西不是写了好多次了,总是片刻不让人安生。明儿开印,恐怕比先前还要忙乱。罢了,忙完早点歇着。”有孕在身的人,深思倦怠比平时更甚。说了两句就依偎在被子里不想说话了。

“我知道,你先歇着去。”诸葛宸点点头,起身吹熄了桌上的幽幽烛火。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三十八章 深宫

皇帝看完诸葛宸先行呈递上来的奏本,半晌没说话只是把奏本摊开放在书案上。“启奏万岁爷,时辰到了。”汪灏弓着腰进来:“都在外头候着呢。”

“嗯。”皇帝沉吟了一炷香的功夫:“诸葛宸早朝以后,到朕的御书房去。”

“奴婢遵旨。”汪灏在皇帝身边日久,以前只是觉得皇帝对丞相夫人也就是管二小姐不同,什么事只要是她来了就会很不一样,怎么最近对一向忌讳的丞相也变得不一样了?就连上元佳节都还记着放赏,要知道就是后宫妃嫔,除了几个亲近的以外,别说吃就是看都看不着,谁想到单单相府就拿去了不老少,可见帝王心思是最难琢磨的。

皇帝一掸衣摆,大步出了寝殿。诸葛宸不会在百官面前有任何异议,甚至会全力支持御驾亲征的决定,但是他写上来的节略中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写了出来。还有很多别人预料不到的事情,他几乎是事无巨细全都想到了。看来亲临前线的时候,把这些事情交给他是可以放心的。

“微臣参见皇上。”下朝以后,君臣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御书房。诸葛宸袖子里还隐着两份早间刚到的军报。总不能说皇帝方才说完要御驾亲征,紧随其后就是兵部告急的军报吧。这不只是让皇帝颜面无存,更让那些心怀叵测的阴险小人有了可乘之机。

“坐下说吧。”皇帝看他一脸郑重:“又有军报?”

“是,两份六百里加急的折子,都是前线军报。”诸葛宸把奏本呈递到皇帝面前:“请皇上御览。”

皇帝接过奏本飞快看完:“这是昨晚到的?”

“是,刚打过四更天就到了。”诸葛宸点头:“微臣誊写奏本的时候,还不曾收到。及至收到已经写完,只好把折子面呈皇上,请皇上圣裁。”

“你怎么看?”皇帝眉头紧皱:“已经下发谕旨,即刻筹备不日发兵?”

诸葛宸略微沉思了一下:“皇上,这出兵之事非比寻常。从长计议也还从容的很,就是大将出征也要再三斟酌。何况是君王亲临,固然是鼓舞士气。只是皇上圣躬康泰才是最要紧,哪怕迟延一两日也比不上圣躬无恙。”

皇帝显然没想到诸葛宸会说出这番话,脸上虽然还是无动于衷的神情。不过先前跟他之间那些龃龌倒也随着很多事情淡散了去。

“这件事容朕再想想,有军报再说吧。兵者,国之大事。”皇帝背着手来回踱步:“有些事情,还要斟酌。”转过身看着他:“时候不早了,先退吧。”

“是,微臣告退。”穿着厚实的狐皮大氅,外罩着朝服。虽然还是正月十六的朔风,已经热得满头大汗。

皇帝看着书案上满满摊开的奏本,昨晚跟皇后说起出兵之时的情形在眼前闪过。张莲的反应是很大的,一向四平八稳就是中宫皇后身份的她,第一次说话都不利索,差点就要让眼泪夺眶而出。说了很多话,放在从前说什么都不会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听到了。

‘皇上,亲临阵前固然是好事,只是天子是万乘之尊。就算是国家大事,也该有臣子来与主上分忧,岂有天子亲临战阵的。’张莲哆嗦着嘴唇,说出来的话显得很不连贯。但是隐隐含着的泪水,还是可以看出内心的恐惧。

十五岁开始两人就在一处,十来年夫妻。当时在东宫之时,虽然没有易储之忧,加上先帝的宠爱,两人一直都是和睦相处。要在民间说起来,真的叫做举案齐眉。她不像她妹妹那样,什么事都会摆在脸上。皇太后有一次说她,很是一副国母的样子。或者是女人太端庄了就不会惹人喜欢了,想想也是:她所担负的事情太多了。只是这么多的后妃嫔御,真正有事还是要跟她商量。

“到昭阳宫去。”皇帝大步出了御书房,径自往前走。汪灏赶紧跟上去,看样子又是出了大事,最近这位主子不知道是怎么了。跟从前都不一样,要是以前只怕是去贵妃的建章宫。这些时候宫里总有些风言风语出来,说是贵妃跟皇帝闹了点别扭。

看样子也有点,不过汪灏也学得聪明起来。贵妃风光的时候,曾经说要汪灏把皇上的事情多多告诉她。所以皇上跟管家二小姐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传到了建章宫。要是贵妃因为这个跟皇上别扭,那就真有点不值当了。

管家二小姐早已是丞相夫人,再说汪灏在皇帝身边这么久,要是这二位有什么的话,第一个瞒不住的就是他。可偏偏就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循,不论是皇帝还是丞相夫人,始终都是以礼相待。

偶然听到皇帝提及的只言片语才知道,这里面有个绝大的妨碍是在长公主也就是管家大小姐身上,看得出来皇上非常恼怒她,只要是跟她能扯上关系的事情,皇帝眉宇间总是带着不耐烦。

比如说昨晚吧,本来说的好好是在御花园看花灯,皇后有了身孕自然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皇后身上。当长公主姗姗来迟的时候,本来还是言语间和煦的皇帝马上面露不悦,接着关心皇后的机会,略略说了两句,就跟皇后一起回了昭阳宫。剩下长公主跟一干低级嫔御留在那儿吹冷风。

“汪灏”皇帝不耐烦地声音传来,一个劲儿还在那儿胡思乱想的汪灏马上回过神:“是,奴婢在。”

“传太医给皇后请平安脉,顺道去贵妃那边看看。要是贵妃闲着没事,就说朕在昭阳宫。叫她过来。”

“奴婢遵旨。”汪灏忙不迭地答应了,把手里一直握着的拂尘插在腰间,转身就往太医局跑去。

皇帝背着手慢慢往前走,除了呼啸的北风还在不住刮过,根本看不出还在正月里。“你是那个宫里的?”前面一个小黄门太监在那里探头探脑,皇帝的骤然出现吓得小太监几乎跌倒在地:“皇皇上,万岁万万岁。”

“哪个宫里的?”忍不住再问了一句,皇帝脸色始终冷凝着。

“奴婢是长公主宫里的。”小太监哆哆嗦嗦磕了个头:“奴才奉了长公主的口谕,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帝早就听说管岫筠在宫里住着,颇喜欢跟张莲姐妹来往。甚至有些到了谄媚的地步,虽说从前就认识,而且走得很近。只是说起来,还真是不如她妹妹来得亲近。皇后曾经在面前对那个人赞不绝口,却始终没有给过管岫筠一句好话。只是后来管岫筠出阁的时候,才算是说了两句周旋的话,怎么这次回来就变了样子。可见人心不可测。

“长公主在哪里?”皇帝望着远处,要不是因为她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这次的亲征或可避免,管昕昀也不至于在军前吃紧。亦不会有两下夹攻的事情发生,以前都说管岫筠识大体,就是宗室里差不多的郡主都赶不上她。可恰恰就是这个最识大体的管岫筠,惹下的祸事是谁也比不上的。

“回万岁爷的话,长公主方才伺候皇太后用过午后小点。在自己寝殿里做针线呢。”小太监在皇帝面前不敢说瞎话,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回话。

“传朕的话,让长公主到皇后宫里去,朕有话嘱咐她。”皇帝背着手,想了想:“什么都不许胡乱传话,若是皇太后问起来,就说朕留长公主在皇后那边用晚膳。”

“是,奴婢遵旨。”小太监磕了个头,慌不迭往长信宫那边跑。

皇帝脸色冷凝,缓缓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张薇带着小宫女也急着到皇后那边去。刚进了后宫大门,迎面遇上皇帝:“臣妾给皇上请安。”不管是冷彻肌骨的石子路,已经跪了下去。

“起来回话,地上凉。”皇帝立住脚:“纹纹呢?”

“纹纹跟殿下一处玩呢,臣妾这就叫人去把纹纹接来。”张薇好些时候没见到皇帝,看到皇帝和颜悦色跟自己说话,鼻子都有些堵住了,说话急促而缩瑟。

“晚膳时候再过来,朕有正经事要跟你们姊妹说。”皇帝摆手:“怎么着,朕听皇后说你病了。好了?”

“着了风寒,吃了两剂药好多了。”张薇跟在皇帝后面,微微低着头往前走。

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很久以前她就是这样子跟在自己后面,甚至会扯着自己的袍袖,说要到东宫去玩,后来真的就跟着去了东宫。只是等她到了身边的时候,已经不是东宫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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