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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东周所属,均暗想,只道江南没豪汉,孰知竟有此等样壮士。
那大汉走到中央,把盒子举高。李济道笑着说:“皇上,这便是敝国献给皇上的礼物!”说着,打开盒盖,只见里面居然装着一只黑不溜秋,毫无光泽的头盔。周官们愕然,皆道这南唐忒也小气,既然送礼那便送些好东西,如今却送上这么一样不起眼的头盔,也不怕仁秀帝翻颜相向。
仁秀帝涵养极好,虽也诧异,但想这礼物必有不凡之处,否则,南唐决计不会贸贸然地送来。当下不语,只是微笑地看着李济道,等他解释。
李济道要那大汉把头盔取出。
众人看清,这头盔非常怪异。顶上耸一对略似牛角的装饰物,看起来做工并不精细,可偏偏让人闻到了头盔中的血腥气和无尽的怨怼。耳中仿佛响起箭铃响,刀剑声,破骨切肤的撕裂声,万马奔腾,千足争踩的践踏音,那隆隆的征伐之声,瞬时在金殿里回响。
便在这时,只见那大汉满脸涨红,汗水滴落,双腿在那瑟瑟打颤。就只瞬间,大汉把头盔很是艰难地放于木盒里,才恢复常态。不过,却是呼吸粗巨,胸膛起伏,一副极是疲惫的模样。
大伙见及,尽皆骇讶。
仁秀帝在金座上愣了半晌,久久后问:“济道皇子,这头盔……”
李济道笑说:“禀皇上,这只头盔正是上古战神蚩尤所戴。敝国知皇上欲以甲戈震寰八宇,是特以此盔献上,让皇上能在上古战神的保佑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百官错愕,心想,这是什么话?那有祝敌国长胜不败的?一时,均搞不懂南唐献上此物,究是为了何故?仁秀帝迷惑地看着李济道,说道:“济道皇子,此等圣物,敝国受之有愧啊!”他不知对方想弄什么玄虚,心想,朕推了还不成么?
李济道大笑,“皇上英明神武,名震天下,若你都受之有愧,敝国孱弱之士更不敢私藏了。”说到这里,忽然显得很是赧颜地道:“不瞒皇上,敝国得到此物已有很久,只是无人可以戴上。”又指指那大汉道:“这是敝国最勇猛的大力士,能单手各举千斤。可这头盔,他却只能抬起瞬刻。济道常想,贵国勇士如云,豪迈大气,必有堪比蚩尤的勇士,能戴此盔。”
这话一说,众人明白了,原来是挑衅来着。看看那大汉的模样,便知勇力过人,周国即便尚武,但想寻出类似人物,只怕也难。这当儿,举凡周国之人,个个蹙眉。仁秀帝细眼大张,朝座下百官望去,只盼有人出得主意,解了眼下窘困。
李济道环顾金殿,心下暗自得意,脸上却装得无辜道:“哦?难道贵国也没有可以举起此盔的人吗?唉……既然这样,那就可惜了。看来,济道还要去一趟汉国或是秦国,瞧瞧那里有没勇士可以举起此盔。当然,最好是有人能够戴上,那便最好了。”说倒说得朴实,可话语里的调侃,任谁都听得出来。
刘太学起身,恭声道:“皇上,蚩尤虽为上古战神,但终究被轩辕帝诛杀,此物很是不祥啊!”周官们听了,人人颔首,均道不错。仁秀帝喜上眉梢,心想,还是国丈大人够意思,平时讲话尽管冲人,但关键时刻,还是他能派大用。
正想开口推诿,却听李济道呵呵笑道:“刘大人此言差矣。世人虽有炎黄之说,但蚩尤未尝不是咱们的祖先。
昔日华族起源西北渭河,夏族却是起源东南黄河。而今,贵我两国一东一南,正是昔日夏族的发源地。如能有人迎得这蚩尤头盔,不定就此一扬当年殷商一统天下的风范。”
“胡说!殷商乃被周灭,而我国号现为周,岂可尊商?”庞太尉见及刘太学建功,心下瘙痒,此刻逮着机会,立刻出来邀宠。且不说诸人闻他语,个个摇头。李济道笑道:“庞太尉,济道看你是领兵日久,对贵国族民的历史已然忘记甚多。”
不待庞太尉气极发飚,他又道:“贵国上承春秋齐霸,下续西楚霸王。昔日姜尚虽助周灭商,但他是商人无错吧?”众人颔首。他再道:“周立国,商遗皇族微启子被赐封在宋地,也就是贵国如今的汴梁,这也无错吧?”
众人再次颔首。庞太尉却是羞燥老脸,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其实,李济道所说,他那里不知,只是邀功心切,一时糊涂了。何况,年代久远,时隔千年,如今那里还分殷商和西歧。
李济道却在开心地说着:“所以嘛,诸位既然都知道,那我实在没什么好说得了。宋齐两国比邻而居,而商殷之人又忒会做买卖,是以这商人就是商人之说便也流传开来。那辅国的周公瞧着姜尚封地买卖兴隆,国盛民富,那肯安稳?立时封儿子到鲁地,监视宋齐两国,还大兴周礼,取消两国的尚武之风。”
这些历史,场中百官均都知晓。心想,若非周公那一招,鲁国又岂会出个儒圣孔夫子。以致原本崇武尚勇的宋齐两地只知空谈,最终被大秦祖龙始皇帝所灭。
“不过嘛,秦一统天下不过十数年。夏族遗民们顿然幡悟,情知那酸腐的礼仪只是华族人的一场骗局。立时奋而反抗,在西楚霸王的带领下,再次推倒大秦。虽然最后败于汉高,但大汉也没多少年,便被前朝魏武取代。是以,贵国的土地以及百姓可全是当年蚩尤麾下的子民。可惜的是,庞太尉偏偏贬祖扬敌,未免过分了些!”
他絮絮叨叨了半天,其意便是要仁秀帝收下蚩尤的头盔。可他的一番话却在小石头心里激起满天波浪。心下一个劲的道,这难道就是历史的真相?酸化我华夏数千年的儒教,只是西歧对付殷商遗民的一招瞒天过海。让他们放弃武力,只知顺从?可笑的是,在自己那个空间,许多朝代的皇帝对这一套害国害民的愚弄政策,奉为仑音。又想,这也难怪,这儒学长久来说尽管不好,但在统治者眼里,却是极好的一个政策。让老百姓勤勤恳恳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管理起来也方便。
便在这时节,猛听得一声大喝。小石头惊醒,循声一看。原是仁秀帝唤了名武将去拿头盔。殊不知,那名素有勇力的武将非但举不起,更连自己都一头栽了下去,头盔偏是依旧没动丝毫。
周国百官无不大惊,这员武将之力,诸人颇有闻名。不料连动丝毫也不能,这么一来,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思不起本国内尚有何人可以戴得此盔。要知道,南唐有勇士可以举起头盔,作为自视甚高的东周,自想本国有人可以戴着头盔,这样才显得本国力压南唐。否则,纵是有人举起,也只和南唐不分轩轾,未免丢脸。
仁秀帝紧锁眉头,郁郁不乐。他想起了皇宫供奉宗贲,寻思着不知他能不能。又见着南唐来得大汉始终在旁冷笑,忍不住问:“这位壮士气魄雄伟,不知尊姓大名?”他心中有点恚怒,但东周尚武日久,私地下,对这南唐大汉也是佩服得很。
大汉道:“在下姓狄,名祝融。”
“狄祝融?”小石头愕然,心道,那姜神君当日叫隗斗隗共工,如今这大汉又叫狄祝融。一个共工,一个祝融,难道,他和无极岛有甚关系?
仁秀帝笑道:“原是狄壮士,果然好神力!”接着,他又吩咐太监去唤宗贲,要他抬抬头盔,试着能否戴在头上。此刻已是骑虎难下,今日若没东周勇士戴得头盔,委实丢尽脸面。等了片刻,宗贲来到。仁秀帝温言温语地抚慰一番,随后要他试戴头盔。
宗贲抱拳应是,行到头盔前,单手伸去一拨,没动。继而双手运力,把头盔取出。仁秀帝等周人看得正开心际,却见宗贲与那狄祝融一样,只是抬了片刻,已然面红耳赤,一看便是吃力万分。数个呼吸,宗贲再难支撑,只得把头盔放还原地。随即呼吸粗重地对仁秀帝道:“皇上,恕微臣无能,这头盔实在巨重。”
仁秀帝无语,只是挥挥手,要他退下。接着面容无色地望着座下百官,道:“列位臣工,难道本国内就无一人可以为朕分忧。”此话一说,文官们好些,那些武官们人人羞赧,垂下头颅,不敢迎皇上的目光。仁秀帝轻叹一声,正想说话认输。
小石头道:“皇上,能否让臣试试?”
百官大惊。仁秀帝怔忡,但想起他的真实身份,心想,朕怎地就把他忘了呢?他也许可以。当下转忧为喜,笑道:“好,好,赵爱卿去吧!”说话时,半个屁股离座,一脚踩落金阶,如此情态,可见他从失落到有所亟盼,此间欣喜的冲击,着实巨大。
小石头抱拳,深吸一气行至头盔前。他适才见仁秀帝的颓丧神色,寻思着,自己若能抬起头盔,并戴到头上,兴许他一个高兴,就答允放还王妃。抱着这样的心思,他毛遂自荐,谋图一试。囿于昨日以一敌四,即便面临四大宗师级高手的围攻,自己尚能游刃有余。有此战果,他倒颇有信心。
场中人里,此刻也就他自己和晓得他真实身份的仁秀帝有点信心。其余人等均是毫无希望,赵世子文名虽著,但从没听说过神勇盖世。想刚才皇宫里那一等一的供奉,都无功而返。赵世子固是有了老王爷的神勇,也难保能抬起头盔,并戴到头上啊?
在众人的屏气慑息里,小石头双手伸去,堪堪触到头盔,只觉双臂一阵抖动。紧接着,始终隐藏于肌肤的森罗腕在臂上倏闪倏灭,似在呼唤什么。感觉中,森罗腕里有股细流顺着自己的手流入到头盔。与此同时,适才无人可以搬动的头盔,被他轻而易举地拿了起来。
那举动,既不见面红,也不见流汗,仿佛只是拿了件寻常的头盔。
众人大愕,瞠目掉颔。
小石头自己也觉诧异,拿着这个浑若无物的头盔,寻思着,前面那几人难道串通好了?思潮起伏里,把头盔往头上一戴。继而拗首四顾,让众人都瞧清了,最后拿下,再次放在木盒里。朝仁秀帝道:“皇上,微臣试过了,托皇上鸿福,勉强可以。”
仁秀帝哈哈大笑,道:“好、好……呵呵……”与此同时,百官再次阿谀如山,谄媚似海。马屁滚滚像雷一般轰往仁秀帝。而他也坦然接受,半点不觉羞愧。实在是今日的大起大落,让他也觉自己的确有上天保佑。自己不定真有一统天下的福分。
接着,仁秀帝吩咐太监拿着头盔到后宫。这蚩尤盔很是怪异,只要与人直接触摸,便重若泰山,可间中隔了木盒后,又轻若无物。李济道见自己没难住东周,暂放失意,笑道:“济道果然想得不错,皇上确实是真命天子,有诸神庇佑!”
这会儿着实兴奋,仁秀帝犯不着追究他适才的妄语之罪。当下笑道:“济道皇子说得好啊!来,列位臣工满饮此杯!”座下百官嘻嘻哈哈拿起酒杯,仰脖而干,殿中气氛重又活跃。
李济道执着银杯,走到小石头跟前,淡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赵王爷吧!果然神勇过人,皇上真有福气。”
闻得此言,周国百官放落杯箸,齐向这里望来。要知道,小石头在未被正式封王前,始终只算是世子。这唐国皇子忽然对他口呼王爷,其中大有讲究。毕竟震北王在北疆猝死已近半年,可而今,他唯一的血脉仍未被大周赐封。若小石头坦言还没封王,似嫌得大周亏待忠良;可若是认了王爷的称呼,则又嫌得对仁秀帝不敬,似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石头今日不比往时,胸中虽无多少谋略,但也稍谙世故,情知这家伙来意不善。
起身长揖,道:“李兄客气了,小弟没到尊前敬酒,反教李兄前来,小弟真是惭愧!”说着,举杯喝尽。接着,拿起案上玉壶,再倒一杯,对着李济道说:“李兄,这杯算小弟敬你的!干!”顾而言它下,横一言,竖一句,居然被他轻易地化解疑难。
仁秀帝与周国百官容颜转温,正舒一气。可那李济道偏不轻休,只见他顾盼神飞,微笑道:“赵王爷是周皇的茵席之臣,济道岂敢与赵王爷称兄道弟,王爷折杀济道了!”
听他口口声声地称自己为王爷,小石头焦头烂额,直气得眼眉欲枯。可惜当前是东周招待南唐使团的国宴,自己却不可过分,否则,必被他人非议。强颜笑道:“小弟生喜读书,舞文弄字,先父的本事半点没学到。李兄莫要王爷、王爷的唤我。不然,小弟当真是愧对先人。”
“呵呵……是么?”李济道笑着,又道:“济道初入贵境,便听闻赵王爷武功高强,不但飞檐走壁,更是刀法好手。而且,时下汴梁城内流传着不少王爷的趣事。呵呵……”
晓得他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