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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天要亡我大唐,非战之罪也!
念及此,摇头数下,整整衣衫,走前数步,朗声道:“赵王爷,果然好功夫,本王今日是错之又错。”
小石头哈哈一笑,道:“端王爷何错之有?我与你分属两国,互相间又各具纷争,你伏击我,那是一点也不错的事体。”
李世昌被他调侃,神色不变,续道:“没想赵王爷果有万人敌的勇力,是本王失算了。”说着,黯然地笑笑,又道:“赵王爷的刀法实已深得令尊日月刃法的神髓,依本王来看,多半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如今,固是赵老王爷复生,怕也非是王爷的对手。”
听他一力地赞美自己,小石头微觉诧异。琢磨着,他不会以为自己想要杀他,因此,试图以好话乞饶吧?若真如此,这家伙未免太胆怯了。正思忖的时候,却听李世昌道:“赵王爷神功盖世,刀法精妙,非我等可以抵挡。只不知,王爷如今是要离去呢?还是想继续与我等一战?”
小石头淡然笑道:“此战本非我愿,何来我想?”
李世昌在船头抱拳,道:”既是如此,那适才一切便属一场误会吧!”
小石头嘿嘿冷笑,心想,这家伙说来轻巧,刚才要打要杀的,眼下倒说是场误会。刚想再说几句,讥嘲李世昌。突然,江上战鼓轰鸣,杀声四起。只见不远处,正有一支浩荡舰队,急速驶来。适才人人震于小石头的神勇,皆自呆愣怔忪,竟不察又有舰队到来。
刘副将遮额略看,兴奋地道:“王爷,是咱们的舰队。”
小石头颔首,对变色的李世昌道:“端王爷,没想形势遽变得这般快法,当真是人算不及天算啊!”
说话间,周军舰队来得极快,不过眨眼工夫,百余战舰已密密麻麻地布列开来。头舰之上,站定一员少年将军。两条长长的战袍雉尾风中招展,鲜红的战袍内是一身兽口吞肩的山字文甲,手中倒持一根通体黝黑的玄铁大枪。待再近些,只见他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所谓的鼻若悬胆,面若冠玉也不外如是。乌黑发亮的长发,由一顶金冠箍着。
那枪上红缨与鲜红的战袍以及飘扬的火狼战旗,相映如血,杀气腾腾。
刘副将瞧清来人,心下更喜,乐道:“王爷,原来是您的表弟,高小王爷。”
说起高子宁何以来得凑巧,其功该在小禽和石虎身上。那小禽见得李世昌驱舰而出,它虽不明其意,但凭着禽类的本能,感觉出唐军的杀意,遂忙自飞去寻找石虎。而石虎由于奉了小石头命令,先至北岸,要镇南军各处关隘留意邓蓉的行踪。旁人听不懂小禽的“昂昂”叫唤,可同为神兽的石虎却辨得一清二楚。
闻言之余,急忙禀报镇南王,说到南唐人卑鄙,居然在江上暗施伏击。
高昆得信,原想亲率大军而出,但其孙高子宁,听得表哥被围,那肯留在营中。于是,最后由高昆守营,高子宁率兵来援。
高子宁老远见着小石头无恙地屹伫船头,不禁大喜过望。也不管距离远近,扯开嗓子便吼:“表哥,小弟来也!”跟着又穷凶极恶地唤道:“李世昌,你这卑鄙小人,居然伏击本国的外交使团。”
李世昌老颜赧然,无语耷首。他心知今日是一败涂地了。原想悄悄地杀了赵岩,让东周失一员良将。不曾想,眼下非但诛杀不了,反而弄得大唐颜面尽失。尤其自己此番伏击,足足带出大唐舰队的三分之一。依目下情势看,只怕要全军尽墨于此。想着,想着,不觉悲从中来。
边上亲卫见他摇摇晃晃,急道:“大都督,你……”
李世昌微微摆手,示意无妨,继而抬首挺胸,扬声道:“赵王爷,此次李某败于垂成,那是无怨无悔。更自认今日所为,并无甚不妥,不知赵王爷以为然否?”
小石头颔首,深以为然道:“换作我是你,许也会这么做!”心下却想,这家伙拿得起,放得下,是个磊落汉子。无奈朝政腐败,皇帝昏庸,任其多大本事,也惟徒唤奈何。思及此,却不由见哭兴悲。暗想,此人之败,倒非本事不及,实在是天意如此,情势所致,怨只怨他生不逢时。
听他承可,李世昌苦涩地笑笑,道:“赵王爷好胸襟,李某万分钦佩。此刻,李某有一事相求,不知王爷可愿应允?”
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玄乎,小石头道:“端王爷说来听听,若本王力之能及,允了又有何妨!”
“多谢!”李世昌抱拳一揖,又道:“说来今日伏击,皆是李某的打算,与我的众多手下以及这些江湖好汉,并无干系。李某愿以自己一命换取他们的性命,不知赵王爷肯否答允?”
小石头闻言一愣,继而肃然生敬。实地里,他压根不想取李世昌的性命,至于要否趁机消灭眼下的南唐水军,那是更无此等念头。他尚在思虑如何作答,那厢的高子宁大咧咧道:“李世昌,你想得倒美。你一人的性命难道抵得上这数万人?”
此番出援,均是周军快艇,即便逆风逆水,却也疾捷异常。仅只须臾,周艇与唐舰已然刀兵可及。不过数个回合,外围的唐舰已被清剿干净。端得是精兵悍将,不愧为大周国两支常胜军队之一。
李世昌屹伫船头,眺望战势。由于猝不及防,且先前主攻锋头俱向小石头,此刻慌忙调转船头,不免仓猝。如此一来,自是大大的吃亏。这下先前的主意便愈发坚定。放声大笑里朝高子宁喊道:“小王爷,我李某的性命虽不值钱,但我想,贵国的皇帝甚至你祖父,均是渴望已久罢?”
高子宁哑然,李世昌此言确实非谬。祖父每次巡江,或者饮酒之后,皆要说起这位南唐的水军大都督。诚然不怎么赞美,但字里话意,高子宁依然辨得分明,情知祖父对这位南唐的大都督也是深为忌惮。也常说,懦弱的南唐政权,倘无这位大都督撑着片天,早已纳入大周版图。
又见己方军士虽占上风,但想全歼这支精锐的唐军,却也需时多多,且自身的损失,必也极大。须臾沉吟,忙道:“好,既然这样,我便替赵王爷答允你的要求。”
李世昌闻言,看向小石头,道:“赵王爷,你说如何?”
小石头苦笑着朝他看看。他心下原无除掉李世昌的念头,在他看来,这般忠臣良将,实不该死在自己的手上。殊不知,眼下倒好,自己不想杀他,他偏偏自行送上门来。思忖间,又向高子宁看看。只见他眉头高轩,显然喜不自禁。心想,他好坏也算我表弟,既已允了,我若再提异议,不免削了他的颜面。思及此,心下喟叹,说道:“本王没意见,全由子宁做主就是。”
听得李世昌要以自己一命换取自己等人的性命,万余唐军悲恸忿怆。有人喊道:“大都督,不要啊,咱们豁出去与他们拼了!”又有人道:“大都督,没了你,咱们该怎么办啊?”在旁的江湖人也纷纷跪下,道:“王爷,你是我大唐的国之干城,岂可为咱们的区区贱命,而饶上你的性命。万万不可吖!”
说话间,唐军悲愤难当,外围厮杀又酣。前头军士更是奋不顾身,完全是拼命之态。但周军快艇上的床弩尤为厉害,压根不必刀刃相交,极远处便是唰唰数箭。且唐军适才围攻小石头时,阵营分外密集,此刻遇着周军众多的床弩,几若活动的靶子,当真惨不忍睹。
李世昌涩涩地一笑,疼在心地,踉跄地走了几步,唤传令官喝止住军士。
望着满船跪着的手下,心想,我又何尝想死?但如今实在是情势所迫。己方万余人,百条战舰,与赵岩的两艘楼船足足纠缠了半多时辰,至今未有一人能活着留在对方的船上。而且,赵岩的刀法更是出神入化得教人惊骇。十数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居然被他一刀尽碎。如此功夫,谁能抵敌得住?如果他恼将起来,乘艇登船,在咱们的船上大砍大杀,那……
想到一人一刀如疯似魔般的在唐军里所向披靡的情景,他再不敢深思下去。直觉自己之前的念头当真好笑异常。竟异想天开地认为,凭万余唐军和百条战船,便可让赵岩饮恨长江。而且,自己所选的伏击地点,也是深思熟虑,几经筹谋。先前是怕周军有人逃逸,孰想,而今偏偏是自己陷入死地。
寻思间,突然抽出腰际长剑,朗声道:“我李世昌计议已决,诸位不必多言!”
见他意坚,万余唐军哭得更是大声。有人哽咽着高喊:“兄弟们,咱们拼了!”话音未落,四下轰然响应。一个个抽刀拔剑,投石机再度上弦。他们对李世昌敬爱万分,岂肯见他一人抵命。此刻,小石头适才造成的震骇,在他们心中全然尽去,均想凭余勇救出李世昌,纵然自己被周人挫骨扬灰,那也在所不惜。
“住手!”李士昌大吼一声。他情知时至此刻,别说周围还有新来的东周舰队,纵只赵岩一人,也奈何不了他。这般定无胜机的情势之下,复又动手,定然落得个全军皆墨的可怜下场。俟那时,自己又有何颜站于朝堂,面对君皇?
他沉重的目光在周围唐军的脸上缓缓掠过,肃声道:“谁敢违令出战,休怪我李世昌剑不容情!”
这话一说,方才那些铁骨峥峥的唐军,竟而嚎啕大哭。哭声伴着苍茫的浪潮声,在群山间响起,显得分外辛酸。尤其外围的舰队军士,更是深恨自己等大意了。若周军援兵发现得早,自己一方及早调整阵势,这会即便胜不了,但也不致输得如是惨状。
其时,原本趾高气扬的周军,感染之下也自心生凄怆;而万余唐军以及那些重金聘来的南唐武林人物,无不流下了悲愤委屈的泪水。
一时间,当真是丈夫非无泪,只洒离别间。
这当口,冰清等女见外面战事已止,又关心小石头,遂走出船厢,来到甲板。雷倩走得最快,刚到小石头身旁,便问:“石大哥,你没事吧?”
小石头回首,朝她们笑笑,点了下头,道:“没事!你们呢?”
雷倩道:“我们也没事。”
小石头笑道:“那就好。”
众女在船厢之时,外面情势俱看在眼内。此时,雷倩又问:“石大哥,那李大都督真的会自刎么?”
小石头道:“会的!”
雷倩道:“石大哥,你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他这么奸恶,居然派人伏击我们,现在不会又是耍甚诡计吧?”
小石头摇摇头,道:“他伏击我们,不是什么奸恶,而是忠诚!”
“忠诚?”雷倩愕然呓语。她对好与坏的区别,实在简单不过。压根没想及,一位遣大军伏击石大哥的将军,竟是忠诚之人。在她看来,对石大哥好的,就是好人,若对石大哥耍奸计的,毫无疑问必是可恶之辈。
“不错,是忠诚!”小石头答道,乜眼看去,见她依旧茫然,当下又道:“他是知其不可而为之!明知所为必让他大失名节甚至是一生的荣耀,但在忠诚二字下,他放弃了虚名。这样的人断不是那些行诈使奸的小人可比。因为两者的目的,迥然相异。前者是为国,后者却是为己。两者若是一较,当真是天悬地隔,不可同日而语。”
话音甫落,冰清和璺儿相继颔首,看着他的眸光,也越发炽热。在她们心里,小石头的形象愈来愈是高大,似乎心儿里已有装不下的趋势。
然而,雷倩心思单纯,听其解释,依然没悟到其中涵义。小嘴微张,刚想再问。璺儿道:“倩妹,有话待会再说。石大哥心疼你,但现在大事在即,不要总去烦他。”
“哦!”雷倩瘪瘪嘴,算是应了。
小石头莞尔。心道,这淘气包也就璺儿治得住她。
这时节,李世昌正在安抚那些情绪激动的唐军。
只听他道:“诸位,你们随本王守御这大江天堑,也有十数年头了。人说我江南靡弱,然每当有敌人欲想牧马江南之时,你们那次不是槊血满袖,骁勇善战。在我心里,你们均是响当当的铁汉,你们是我大唐无敌的精锐之师……”
李世昌这么一夸赞,万余唐军抽泣不止,纵连那些江湖人也是悲悲戚戚。回想与他一起驰骋大江的岁月,心下不舍之念愈炽。一人忽道:“王爷,咱们再拼一拼,无论如何,终把你保出去。大唐可以没有咱们,但不能没有你啊!”
李世昌摇摇头,苦苦地一笑,涩声道:“不必了,不要为我李世昌一人而牺牲大伙。”
“可……”那人还想说。
李世昌挥手制止,继而说道:“我鞍马一生,心中求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