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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砰然坠地。
金影猛禽在坠地的一刹那,把另一禽向上抛上些许,随后用自己的身躯承受了它。小石头见此,不禁感动。心想,这禽兽都有感情,怎地天罗教的天王们就想着暗算我呢?想到这里,心中尤是不快,直觉郁闷万分。
金影猛禽从另一猛禽的身下勉强爬出,当即凄鸣数声。待另一猛禽低鸣之后,小石头明显瞧出金影猛禽露出欢欣。蓦地灵光一现,心道,是了,它们二人必是一对禽中爱侣,而树上的幼禽正是它们的子女。原先与异兽殊死相搏的则是母禽,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女,顽强的一步不退,即便明知必死,却仍然奋力相抗,以待她的丈夫回来。
雄禽这会儿向小石头颔首示谢。继而把雌禽抓在足下,又是呼啸而上。小石头心道,他们定是为了回家,可雌禽负伤过重,已无力飞翔,故而雄禽想凭一己之力,带着雌禽一同回家。想到这里,不禁深深钦佩二禽矢志不渝的情爱。心中默祷,它们这次定要成功。不料,只见二禽刚升至半空,突然又与起初一样急速坠跌。
小石头连忙再拍掌风,替它们缓势。
二禽落在地面后,俱是禽目含泪,雄禽更而悲怆不已。俯着禽首在雌禽的首边,耳鬓厮磨。
小石头默默地望着,直觉胸中凄意上涌,恨不能陪之大哭。此刻方知,原是雌禽的身躯委实太重,即便雄禽力大却亦无奈。无意里,瞧见雄禽的破裂爪趾上面渗满鲜血。心想,必是不堪重负,却依旧勉强的结果。刹那间,对雄禽的爱妻之心由衷钦佩。
不久,突闻空中雷鸣。顷刻间,雷声大作,黑云密布。小石头山中数日,知暴雨将临。心想,若雌禽无伤,即便雨势再大,想必也是无碍。可现今她重伤若斯,如再受雨淋,无疑必死。看着雄禽慌张失措的神态,想到他必也晓得其中的道理,否则,断不会如此。
左右打量,这山谷四下光秃,怪石嶙峋,竟是无一处可以避雨。想到,若自己带着雌禽出谷另寻它处,雄禽必然不依。照它们之间的情意,雄禽情急之余,难保不会大肆攻击自己。想到这,不免踌躇。蹙眉寻思里,猛地发现山谷周遭布着不少小树,更有许多蒲扇般的植物。
他昔日在虎丘山上砍柴,这般情形遇得极多。有时躲在山洞,有时就当场竖枝搭篷,躲避雨淋。此刻紧急,不遑多虑,尽管没有柴刀在手,但既有百年修为,随便折些小树,拗些叶枝,自是轻易。不多时,他取了十数根树枝,在雌禽的卧身之地,硬生生的插下。
与此同时,雄禽似也知道小石头的意思,顿时一起动手。不过,他捕杀异兽时虽然干净利落,但干起这种事,却笨拙得很。教小石头好气又好笑。凭着虎丘山上练出的技艺,小石头很快的便搭了一个大致的雨篷。这当儿,暴雨已临,哗啦啦的急遂雨点,鞭抽着谷中地面。小雨蓬犹如狂涛里的一叶扁舟,承受着无穷的压力。雄禽紧张地望向小石头,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些端倪。小石头朝他安慰的一笑。
雄禽叫了数声,忽然右翼展起,盖在小石头的顶上,替他遮雨避风。左翼却是掩在雨蓬的缝隙处,生怕有片丝雨滴落进里面,让自己的爱妻受到淋雨之苦。
小石头愕然地感受着二禽间深厚的情爱,心中升起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这时,他想到了许一炒,也想到了冰清。忖思着,若冰清在此,我会自承雨淋,而把舒适的地方让给她么?思来思去,终究没时值情势,一时也不知心中的想法,到底是真是假。心想,若要了解答案是否真实,恐怕惟有真的到了那样的情况,方能晓得。
瞅着点点雨丝,在天地间连成一片。溅起的水花,激响着摧人的声音。雄禽仿佛想起旧日的欢好,一时禽目里泪水流淌,也不知是泪亦是雨。想起往日一起展翅翱翔的情景,如今却遗恨事;想起说好的未来许愿,如今偏不堪追;不禁凄嘶长鸣。
小石头冰冷的手,抚在它的身上,来回不断的轻柔摩拭。唏嘘道:“没事的,没事的……你放心便是!”感触着雄壮身躯里的无奈,小石头心伤无限。
山中的暴雨来的虽快,可去的也快。不过一会,雨停云收,空中彩虹倏现。
小石头拆了雨篷,走远开去,把空间留给一对苦命的禽中爱侣。
望着劫后余生的爱妻,雄禽悲鸣不止。过了片刻,忽然飞去,惟见一点黑影愈去愈远。小石头微怔,心道,莫非雄禽见雌禽无救,是以离她而去。余裕,小石头正在喂雌禽喝水时。雄禽突然飞回,只见他嘴里叼着一颗鲜艳的水果。先是轻轻地把水果放在雌禽的嘴尖上,然后啄破果皮,让果汁自然地流到雌禽的口里。
小石头见此,心旌陡戚,暗恸不已。
继而,又见雄禽用嘴缘替雌禽理顺身上的绒羽。那轻柔的动作,仿如一副静止的悲情画面,在雨后的山谷里尤其绝美,惊艳。
第26章 耳听心受
小石头不敢放粗气息,生怕惊扰了他们,只是合什祈祷。心下只盼着苍天莫要不公,万不能教他们就此失散分离。尤其,偶尔的雏禽鸣啼,更让他恻隐大增,恨不能陡会绝世歧黄之术。
如此过了几日。在雄禽无微不至的服伺下,雌禽由于伤势太重,依旧离世香殉。那日,雄禽悲恸,拍裂数块巨石。若非小石头习得《龙行八法》,以至身手敏捷,不定也殃及池鱼。之后数日,雄禽不吃不喝地一直陪在雌禽的尸首旁,不离半步。纵是小石头扔去香喷喷的熟食,他依然不屑一顾。直是昂首挺立,随风摇曳他的浑身劲羽。
此刻,小石头骤然思起昔日痛失虞姬的楚霸王。心想,当年的霸王定与眼前的雄禽一般的心情。固是威猛无敌,所向披靡,却不能保住自己的爱侣。其中的伤心失望,无疑肝胆欲碎。看着失魂落魄的雄禽,小石头凄恻难当。他平素尽管淳朴,但眼前刻骨断肠的一幕,偏教他黯然神伤,万念纠结。
不觉间,竟是半旬。雄禽已无力站直,只是软倒在雌禽的腐烂尸身旁。空洞的双目,看不出半丝情绪,只给人一种一切俱灰的感觉。其间,树上的幼禽偶尔叫唤几声。雄禽竟是不理。原是神威凛凛的身躯,竟已形销骨立,犹如世上万般伤心俱在此处。偶尔,在朔风里悲鸣几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似在呼唤远逝的爱侣。
凄厉的鸣声传入耳际,落叶凋零的景象不时闪现在眼前。每当此刻,小石头便抑制不住深藏心底的伤痛。他为雌禽的香殉离世,悲恻;为雄禽的矢志不渝,感佩。数日间,他仿佛就已长大了几岁,对人世间的事情,似也看透了些许。
睹景伤情之余,心想,连禽儿俱能生死同穴,而我和冰清竟是雁杳鱼沉,再无相期。不觉中,旧愁新怨涌上心头,直觉郁郁难舒,悒悒已极。他囿于年少,又未经世间情事,是而从未察觉到自己对冰清的刻骨铭心,实是爱恋情愫,仍只当是寻常友情。
看着雄禽就在自己的眼前渐渐死去,小石头麻木无比。他挖了一个深大的巨坑,把雄禽与雌禽合葬一处。并在墓前立了一碑,上写“一对苦命的爱侣”七个大字。十数日的悲欢离合,历历在目。口里不觉低吟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想到一对扁毛畜禽尚能演绎一段婉约凄美的生死绝恋,怎地人际间的关系,为何又是那么冷漠?
叹气之后,爬上大树,想看看幼禽到底如何?前几日,他虽想去探望,但念着怕雄禽误会,故而一直忍着。今日幼禽既然已成孤儿,那自己惟有当仁不让的担负起来了。
树顶上建着一个硕大的窝。可里面仅有一只幼禽。只见它头部裸露,披着极短的黑褐色绒羽,显得很是丑陋,迥非它父母般的神俊。而且颈的后部完全无羽,呈铅蓝色,之下则是淡褐色微带白色的羽簇皱翎,前胸部却是密密的黑褐色毛状绒羽,并且缀有淡色的纵纹,两侧还各有一束篷松的矛状长羽。
褐色的眼珠眨巴眨巴地盯着小石头猛看,圆圆的鼻孔尚呼出粗粗的气息。灰白色的小爪紧紧扣着窝底,只是多半饿得久了,显然有些颤颤巍巍。不过那铁钩般的嘴缘依旧直对着小石头,含着无穷敌意。
小石头寻思着,小东西现今对自己忌惮万分,若此刻带它下树,必被它愤恨。当下落树,带些食物后再次上去,把食物扔在它脚下,然后迳自离去。到了晌午,他拿着一个掏空的石块,舀了些水,又带些肉食,送给幼禽。如此几日,幼禽已与他熟悉热络。即便用手抚摩,也不现敌意。小石头知时机已到,即带幼禽下了大树。
与之在树下大餐一顿后,小石头笑曰:“小朋友,你既然要和我浪迹天涯,那总须有个称呼吧?不如,我以后便叫你小禽,怎样?”幼禽呆呆地望着他,见他笑容满面,似乎很是高兴,当下跟着欢鸣几声。小石头却道它同意了,又道:“好,果然聪明,竟还会表示同意。呵呵……”
翌日,天晴放早,一人一禽便离谷而去。
这日,一人一禽行在山中。先是阴霾层层,继而细雨霏霏。虽说,草木滋润,山涧欢跃,可小石头不免倒足大霉。他身上所着的衣衫自那日初中真空散,在地上辗转覆侧,已然毁去甚多。近十几日又是餐风露宿,便越发褴褛,固未显股露肘,但也蓬头垢面,恍若乞丐。自天降绵雨,他便寻起了藏身之处。只是一路林木稀稀,却无可遮,惟有前行。
不过,他对幼禽倒爱护倍至,把它深藏衣底。心想,好在它幼小,否则,就只能和我一起淋雨了。
不多时,天可怜见,终寻到一株撑天大树。小石头快步走去,到了树下后,迳自蹲下,随即四处张望。蒙蒙细雨里,却见远处正有一黑纱蒙面人不断地击打着地上沙泥。小石头原想打个招呼,突然灵光闪现,寻思着,此人走在山中为何要以黑纱蒙面,不会是在干甚见不得人的勾当吧?这许时日,连遭坎坷,他已非当日初出七里塘般的单纯,心中思虑实已较往日多得多。
瞧着事情诡谲,疑惑费解下,不禁蹲得愈低,生怕对方有甚隐秘事,到时来个杀人灭口。那就大大的不妙矣。
半晌后,小石头发现在那蒙面人的脚下尚躺着一人,虽然细雨迷眼,但仔细看去,只怕已然死透。忒久的时辰下来,那人竟未动弹丝毫。过不久,他的猜测果真不差,只见蒙面人在地上打出坑后,随手便把足旁的那人一脚踢到坑里,接着阴恻恻地笑了数声。待把土坑尽数抹平,蒙面人又在坑边瞧了半晌,直到望不出异样,方是“磔磔磔”几声怪笑,如弹丸星射,穿空而逝。
小石头骇然,心下揣测,这必是一桩凶杀,否则,埋人的何必要以纱蒙面。而且,蒙面人的笑声,一闻便知决计不是什么好人,惟有歹人的份。当下踯躅不决,不晓要否去看看?沉吟良久,心想,此人枉遭横死,惟有我看到,倘然我也置若罔闻,那他岂非死得冤极?既然苍天要我遇见,絮果兰因,其间未尝没有道理,或许便是要我为他伸张正义。
如是一想,长身而起,拍了拍身上泥土,蹑手蹑脚,东张西望地向土坑走去。到了边上,却见那泥土,夯得极其扎实,压根没有半丝松动。攒额蹙眉里,又想,罢了,即便再累,却也不能让那人死不瞑目。当下双手插土,慢慢挖掘。小禽在旁看了,不知他意欲何为,但也在旁稍加助力。小石头欣慰不已,笑道:“小家伙,真是好帮手,没枉我疼你一场。呵呵……”
这般良久,终教他们见着坑里尸首。但见那人容貌威武,全身着胄,多半是一朝廷将军。只是脸色铁青发紫,须眉霜冻,仿佛是经不住严寒,而被活生生地冻死。小石头诧异,寻思着固然目下春寒料峭,却也不致于冻死人啊?百思不得其解,小石头把那人微微翻身,想仔细瞧出些端倪。可惜,他本身就非是那种心思缜密之人,横看竖望了大半晌,竟无片丝发现。
如此一来,不禁气馁,小石头双手合什,口里呓语道:“这位大叔……”他见那人满腮虬髯,是而迳自把他提了一辈,接着道:“我也没法子,看来,你只能冤死了!”话罢,叹了一气,便想把那人重新掩埋。忽听见小禽在旁“唧唧唧”地乱叫。循声望去,见它用嘴缘正在啄着那人的皮靴。
一见下,不禁好气好笑,心想,它多半是饿极,看见牛皮制的靴子,便想啃上两口。当下上前,拍了拍它的脖颈,轻斥道:“小禽,不可以的。这位大叔已然死得可怜,你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