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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瘦者,上唇稀稀有着几茎黄须之人瞧雷熙迳直打量自己等人,心中着实不耐,双眼猛地盯向他,朝他微露敌意。
雷熙一凛,直觉他眼中精光射来,竟有丝丝寒意,情知自己不是对手。他也乖巧,既知不敌,迅即垂首望地,迳作壁上观。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心想,你潘国舅诚然好客,然我也不能为了你,去竖如此强敌,倘然被父亲知晓,势必打断我腿,再不让我出门。
见楚王世子旁若无人的自行走进,而且笑声怪诞,显然就在讥讽自己的老爹。潘国舅原就郁闷满腹,无处发泄,此刻又有小石头坐在身后,更是无所顾忌,当下站起喝道:”笑什么笑?你怎地来了?这里不欢迎你!”他未待楚王世子停下脚步,竟已下了逐客令。
楚王世子背后的两名侍卫,闻他言语大不敬,顿时齐齐抢上。不料,楚王世子涵养甚好,并未动气,把手一挥,命他们退下。这当儿,二人背上利剑业已“蹭”声出鞘,露出大半截的剑刃。在四周灯火的照耀下,尤是明晃晃的骇人不已。但闻得主子喝止,陡即退剑回鞘,站往一旁。只是眼内的凶光,却让潘国舅心惊胆战,双股打颤。于是,对招揽小石头之心,也就更为坚定,几如磐石。
楚王世子淡笑一声,面上尽显揶揄,其间鄙夷,任谁都瞧出那是对着潘国舅而来。
他道:“本世子陪凤燕姑娘来看看胜施姑娘,要你插什么嘴?难道要本世子命人把你的嘴像御道一般反转过来,才能给你点教训?呵呵……”说罢,颇为自己的一番言语感到有趣,竟是率先放声大笑。他在门外站了许久,商尹的故事,那是字字入耳,目下有机会讽喻潘国舅,自是不遗余力。
这会儿,凤燕已与胜施切切细语。两位绝色在那一坐,当真如两朵鲜花,随风摇曳,令人油生怜慕。一个端庄秀丽,丰姿娴雅;一个千娇百媚,风情万种。胜施着白裳,如出水芙蓉,光艳照人,不沾片尘;凤燕着红裙,若火中莲花,动人心魄,烁烁生辉。
大伙皆感神醉,至于楚王世子与潘国舅的怄气,偏生无人理会。反而有人暗想,这二人着实可恶,如此美景,难得一见,那有忒多事来说,简直不知所谓。甚而有人暗思,他们倘然再吵,便发动众人把二人哄将出去,省去惹人厌烦,如蚊如蝇。美色当前,大伙勇气倍增,那两名保镖的寒溢利剑,偏已尽数忘却。
与此同时,胜施蓦道:“诸位,这位是楚王世子!”随着她那嫩莹柔荑朝外一摆,泰半人心猿意马,眼神均紧盯着玉手,对于她指点的楚王世子,却是无有兴趣。
楚王世子做了一罗圈揖,英面含笑,丰神俊朗,与对着潘国舅时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大伙回礼,却不料,值此瞬间,潘国舅骤然冷哼一声。虽说不算响亮,可船厢内原就静谧,偏是教人听得清清楚楚。
小石头自见楚王世子进来,便一直心下打鼓,不晓此来何意?是想报仇?但他未见到散宜生的身影,不由心旌大松。毕竟凭楚王世子的身手,自己以《龙行八法》足可抵挡,他怕的也仅是散宜生一人而已。
商尹瞧楚王世子进屋之后,便成为众人焦点,尤其是两大美女总朝着他俏笑滟滟,心下不免嫉妒。朗声道:“诸位,晚生的故事尚未说完,不知诸位还有兴趣听否?”
大伙原也一般心思,此刻听他打破僵局,撩动气氛,自然附和。潘国舅知奈何不了楚王世子,心想,唉……听故事就故事吧!总比看着那小子耍威风好!如是一想,索性不予阻止。而楚王世子对潘国舅委实气恼,目下能听得太师的丑事,自然高兴,也没不愿的道理。因而,商尹的提议,很快便全体通过。
商尹眼光缓缓掠过大伙,在胜施身上当然留驻稍久,继而肃容沉声道:“既被晚生知晓了太师的伎俩,当然不会与他善罢甘休。翌日清晨……哦,说来,也就是今日,晚生在朝上,一俟闻得司礼公公高喊,“万岁驾到”之际。斯时,朝中文武百官俱在整理衣冠,生怕圣上怪责。晚生偏反其道而行,飞快地将朝服脱下,然后将里子向外翻了过来,再穿到身上,这才静候圣上。”
众人听到这里,均是“啊……”地惊呼出声。固是一直意态悠闲的楚王世子,也未例外。想那朝廷礼仪何等肃严,妄说商尹反穿朝服,即便衣冠不整,也必被治个大不敬之罪。他这样的作法,实与自戕无疑。诚然已晓商尹现今既在此处,定是有惊无险。然众人仍感心儿怦怦,对他的耿直,此刻益发钦佩。而商尹的好友,此时皆想,换了我,会如此做么?思量片刻,均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决计不会。
在小石头眼里,商尹的身影显得很是高大。寻思着,以往在摩天峰观阅史书,总觉里面的忠烈之臣似有作伪。想着,是不是写史之人与那些忠烈臣子有甚关连,故而不遗余力地为他们着墨,写尽好处,道遍优点。但这时听了商尹的故事,方是晓得,忠臣实有。而且,用笔墨委实难以写出一个忠臣的高风亮节以及无畏气概。
大伙这时节不敢发出片丝声响,只因商尹的故事实在引人入胜,让他们惊心动魄,极欲想晓得后事如何?
商尹的声音依旧荡气回肠,只是众人望向他的眼光,此刻均涵钦仰,纵连潘国舅都暗自佩服。
“由于,晚生站在最后,是而这个大不敬的举动,并没被其余朝臣看见。然圣上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自是看得清清楚楚。想必圣上也觉纳闷。于是,他让群臣退后两步,自己要看个究竟。这么一来,晚生孤零零地显凸在外,便让圣上一览无遗。”
大伙听到圣上纳闷这句话,脑海里顿时浮起一位英伟睿智的君主,面对大臣反穿朝服时的尴尬,此间对比,委实令人发噱。有些涵养稍缺之人,已是嘻嘻笑出。
商尹道:“圣上一见是晚生反穿朝服,心下的纳闷,那就别提了。他知晚生素来办事谨慎,今儿个怎么糊涂地把朝服都反穿了?须知,朝廷明文规定,朝服不整,为“御前失仪”,这是要判重罪的。何况,晚生尚是反穿,几同是谋反大罪。”
第38章 唇枪舌剑
众人暗忖,你既是明知有此规定,何须非要如此?即便太师之行被你拆穿,可你又有甚好处?众人对他的奇思异行,着实费解。潘国舅却思,嘿嘿……你小子,这样的逆行,也没被我姐夫治罪,算你命大。又想,娘的,坏人就是活得长,好人稍微赚些银两,就被他们虎视耽耽,恨不能活剥了咱们。他这般想法,幸喜是暗自寻思,倘然教眼下这些人得知,势必遭他们活生生的殴打。
“这时,太师大人见晚生反穿朝服,依他对圣上的忠心,自不会轻饶晚生。”商尹冷笑一声,其意颇显苍凉,对着潘国舅横瞥一眼,却见他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煞是可恶。一时诧异已极。静愣余裕,方接着道:“当时太师大人喝道'尹大人,你意欲何为?面君匆忙,尚可理解。但不管怎生忙法,总不致落到这般地步呀!'”
他学潘太师说话时,声调尤其响亮,其中太师的愤慨,也学得淋漓尽致。大伙当然明白,太师其实是添油加醋,好让圣上加罪于他。
楚王世子更而大声怒道:“这老贼,当真可恶!”说来,他也是趁火打劫,借机骂人。只是表现得甚像在为商尹打抱不平。
潘国舅努极,道:“你、你……”他须发愤张,戟指楚王世子。虽满腹‘锦绣’脏话,极欲吐出,然想起适才的利剑,偏生惶恐,只敢私底下腹诽心谤,却不敢宣之于口。
楚王世子哈哈大笑,道:“怎地?骂了又如何?这样的老贼,实在人人可骂!”
商尹见他又乘势显威,即扰断道:“你们还要听下去么?”
大伙正听得有劲,岂愿罢休。急忙点头,随即怒眼睨向吵架的二人,对他们着实不满。
商尹笑笑,道:“圣上听了太师的话,却没盛怒。相反和颜悦色地问晚生反穿朝服的因由。于是,晚生就道'启奏圣上,臣的朝服穿反了实属不该,但皇家的御道翻着铺,怕是更不应该了吧。'当时太师大人正站在旁边,听了晚生的话后,登即脸色瞬变,由红转白,由白发青,让人瞧了,只道太师大人练了套变脸神功。”
众人哈哈大笑,思起当时太师的处境,有人高兴,有人叹息。总之百十人,百样心,各有算盘暗自拨。
“圣上听了晚生的启奏,自然费解,便要晚生详细讲明。但晚生那会已吓得浑身乏力,那里还有气力说话。因而便推在太师大人的身上,要他代晚生详加细说。不料,太师大人倒属诚实,当即跪倒在地一个劲地认错。最后,圣上的决定,就是要太师大人交出污墨的银两,然后以自家的银子为皇家修御道。而晚生也蒙圣上赐了三件朝服,并示喻晚生,仅此一趟,下不为例,今后不可再反穿朝服。”
大伙听到这里,方是稍松一气。直觉当今秦皇真乃英明,处事更是公断。又想,他适才说自己被吓得浑身乏力,却是假话。一个敢在圣上面前反穿朝服之人,焉会如此不堪?想必他是想让太师大人自行向圣上坦白,如此一来,圣上念着他是自己讲的,即便追究起来,也没原先那么严重。同时,他也算为太师留条后路,不致赶尽杀绝。思到这里,众人不但对商尹的勇气感到钦佩,对他的仁义,更是点头称善。
可楚王世子忽道:“什么?那老杀胚居然没被推出午门斩首?”
潘国舅闻得老爹没事,心下大定。要知道,他从清晨出门,并在相国寺前纠缠雷家两位小姐,后又与楚王世子闹了纠纷,直至现今,还未回去过。然闻得楚王世子的骤然喝叫,心中无名之火,倏地暴升。当即腾地站起,指着他道:“符震,本国舅已经忍让你很久了。你可别不知好歹!”
楚王世子倒没动声色,可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却是面色陡变,没想自己堪堪威胁过的哪人竟是当朝国舅。他们均是青城派的剑客,为了门派的广大,他们情知离不开官府的支持,是以应楚王之邀入府做了侍卫。可也并不代表能为了楚王而去得罪天下人。潘太师如日中天,别说是世子,纵是王爷只恐也要正色以对。却不料世子竟与太师之子,清贵妃之弟,国舅潘世杰起了冲突。倘然这事教王爷知晓,回去后势必会斥责自己二人没好生规劝世子。
想到这里,二人互视苦笑,暗呼倒霉,叹着那世子的师叔散宜生当真是老奸巨滑,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咱们,自己却不知跑到那里快活去了。
先不说二人怎生想法,再说那楚王世子此行,无非为了撩拨潘国舅而来。
他原在醉月轩好酒好菜,美人美舞,好生快活,可闻得潘国舅在满香艇宴请众人,想起相国寺前的一幕,登时压抑不住心中的怨恨。当下便带着两名王府侍卫,到这来寻衅滋事。没想,在满香艇外时,又恰逢商尹讲事,巧不巧地讲的正是潘太师贪赃枉法。那会儿,他心中的得意,简直难以言表。
其间,他屡次想挑动潘国舅的怒气,让他先行动手,到时,自己以防卫的姿态,好生整治他一顿,教他知晓,这大秦天下仍是姓符。至于姓潘的,还没资格唧唧歪歪,咋咋乎乎。不料,潘国舅在自己侍卫的利剑下,竟是失了锐气,迳直在那不声不语,作个缩头乌龟,这与他的原意大相违背。
此刻,故事讲完。他晓得,倘然再不挑起火头,怕是要空手而回。于是,索性扯破颜面,在潘国舅面前,大斥太师。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耐性。目下,潘国舅动怒,而且接嘴,顿时让他喜翻心头。可惜就是,这欢喜之色偏偏只能压抑心底,却不能显示于面。否则,难保他不会放声大笑,以示庆贺。
只见他霍地转身,瞧来潇洒已极。随即踱着小步,走到潘国舅跟前。脸上似笑非笑,双眉更而不住轩动。旁人只道他盛怒万分,却不知他那眉头实为强压欢喜所至。他双眼凝视着潘国舅,如剑犀利。
须知,楚王封地在凉州,而楚王世子的师门,崆峒派也在凉州辖下的平凉。说起地域观念,崆峒诚为华夏武派,但偏生位于华夏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分界线上。在汉人眼里,有些蛮荒的意思。而且,凉州一带,异族极多,大大小小足有十余族。非但有数百年前寇边弑民,烧杀抢掠的匈奴,还有被华夏之祖轩辕赶出中原的上古戎狄。
这些民族,既没被佛教的慈光笼罩过,又没被儒教的迂腐给毒化过。况且当地气候恶劣,苦寒非常。讲究的便